十三
“这位,这个问题是问你的,本乡同学第一次见到引越潮是在什么地方?”
本乡猫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地打转,看上去似乎有点为难。
“想不太起来了喵。不过,被狐狸基因改造过的人比较少,如果是同一区的话,应该能马上想起来的说。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在风后老家也没有见过吗?”
“呜,10年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我那时才3岁啊喵。”
“如果是引越家的话,也怪不得本乡同学没有听说过。”理事长突然插话道,她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薄片型电脑。
“你看,这是从星船返还的本乡家的家庭资料。本乡家原来是风后的一个庶民家庭,居住地点在风后殖民地的西南端。本乡被认为是最早到达殖民地的家族之一,不过,本乡家应该与引越家有世代的纠葛。在三百年前,这两个家族一起衰落,不同的是,本乡家从原来的居住地迁到现在的风后,而引越却一直待在原来的居住地,近三百年来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
“世仇?我和引越同学是两个世仇家族的唯一幸存者吗?”本乡猫哀嚎着叫道。
“某些意义上来说,理事长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我和引越同学……就像罗秒和朱烈一样吗?”
“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我说本乡同学,看来你对上古文化还挺懂的样子……”我说。
“没错喵,没错,”本乡猫大概终于找到了可以炫耀的机会,洋洋得意地翘起尾巴来,“我的班导是英吉利语系的研究者,所以我甚至还知道欧八迈(马)和罗木泥(尼)的爱情故事呢……”
“那是啥——”
“就到这里,可以了,两位!”
随着根深葱的厉声告诫,理事长办公室马上安静了下来。
“打断两位高雅的谈兴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有更重要的资讯需要本乡同学和三岛小姐的帮忙。理事长,引越同学的背景究竟如何,我很好奇呢。”
理事长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用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下颌。
“怎么说呢,我自己也不清楚——其实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本乡和引越在太宰仓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宝塚学园应该理所当然地同时接纳这两位,并由三岛家充当这两位的监护人。不过呢,引越回乡的消息一传过来,就有秘密的信使给我通报,希望将引越的监护权转交白河家。”
“白河家?那个垄断长途运输的议员家族?”
“啊,我想起来了,是管理委员会那个经常生病的白河同学的家族。”我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来。
绰号“白河夜船”的白河优马,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惊人的病态……非同一般的红润脸色和几乎风一吹就要折断的腰杆,尽管如此,白河每次出现在管理委员会,总是一副乐呵呵的开心果模样。
虽然我们都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十四
根深葱没有理会我的打岔,依然执着地揪着理事长的问题不放。
“那么说来,是三岛理事长轻易地将引越同学的监护权转让给白河家了吗?”
“哎哟,根深同学怎么能这么说呢……理事长我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没错,我转给白河家了。”
——所以说,中间那句话毫无说服力嘛!
“可是,根深小姐一定能理解我的选择的……”
“就是因为我能理解,所以我才更想知道,白河家的筹码是什么?我真的很好奇。”
“理事长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不过 ,白河家在最高议会占有三个席位,这就是引越的背景——”
本乡猫抬起爪子,做了个哭脸——
“我一点都不明白……就是说,我和引越同学已经没有可能了吗?”
“完全不是围绕这个问题做分析的吧!”
根深葱皱着眉头,在自己的薄片型电脑上用力地画了个圈。
“本乡同学是在离开星船的航班上遇见引越同学的吧?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呢?”
“当时……在航班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目的地是宝塚。引越同学没有跟我说话,他坐在很远的舷窗边上。可是他的皮肤好好喵,我远远看到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摸一下,本乡猫就这样堕入爱河的说。”
“本乡同学,后面的证言不重要。我想问的是,你记不记得……拿到小圆筒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在见到理事长之前,你有没有在别人面前拿出来过?”
“应该是没有……不过,除了有那么十四五次上厕所的时间,我没有把小圆筒一直带在身边。”
“不管怎么说,从星船到宝塚只要三个小时,十四五次也太多了吧?”我忍不住插话。
“可是……本乡猫需要排泄。”
“没人想听这个理由!”
“这样的话,能够造成失窃的可能性也太多了。嗯,从星船第6区到宝塚的航班要先在南方封野地区下客,那么说来,当时的航班上除了本乡和引越,应该还有其他客人吧?”根深说。
“有的有的,一个模样像鸟的大叔,还有一个模样像鹌鹑蛋的小姐,都是在封野下去的。还有一个提供客舱服务的大妈,长得像从失重区往上扔过去的鹌鹑蛋。”
“鹌鹑蛋和失重区往上扔的鹌鹑蛋到底有什么区别!还有,为什么人会长得像鹌鹑蛋!”我还是忍不住要对本乡猫的发言进行质疑。
“本乡是觉得,既然有人长得像猫,那么长得像鹌鹑蛋也没有好奇怪的喵。”
——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法想象为什么一个人会长得像从失重区往上扔过去的鹌鹑蛋!
根深葱捂住额头,大概觉得很难和本乡寝子同学再进行即时的交流。她沉吟了一下,坚决地回过头来,对着我说:
“那个,雾太,本乡同学就麻烦你了。我想请三岛理事长拜托雾太家,让本乡同学暂时住下。这样的话,我好方便过来和大家一起探询这个问题。”
她顿了一下,悄悄对我挤了下眼睛,用一本正经的声音说道:
“我有准备好外出的睡衣哦。”
理事长适时地出口回应了。
“这个没有问题,不过,理事长我还是觉得让本乡同学先住在我家里,过一个星期就好。毕竟有很多的遗留问题需要解决,至少对其他虎视眈眈的望族们也应该有一个交代的时间。”
三岛小姐突然站了起来,悄悄地凑在根深葱的耳边说道:
“我交出引越同学的原因,应该跟根深小姐打算向我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有关吧。呵呵,理事长我明白哦。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一句,白河和引越之间,似乎有更深的纠葛。我对这个很感兴趣,你也应该明白的吧?”
大概意识到站在一边的我离得太近了,三岛理事长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笑脸。
“雾太郎啊,如果光是‘随身考卷’丢失的问题,理事长我可是有其他办法来解决的哦。不过,常言道,‘蛇怕蛞蝓,蛞蝓怕蛤蟆’,借助根深小姐来解决这个问题也是不错的选择。所以,这一个星期,三岛我会尽量给‘棕色同盟’制造接手的机会——要知道,殖民地的望族中,可是有不少的人希望借这个机会耍弄政治阴谋,请一定体谅理事长的难处哦”
——这个腹黑女人连‘棕色同盟’都知道了啊,雾太郎……
“我知道啦。”我点头回答,“一个星期之后,我会接本乡同学到我家里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喜滋滋的。
根深葱没有立即回应理事长的耳语,她愣着站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点头。
“是啊,我也应该有所觉悟了呢。理事长,那就拜托了。”
那时候,我并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最终会给整个殖民地带来怎样的轩然大波。我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一直表现得不慌不忙的根深葱——她秀美的脸庞上第一次流露出畏惧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