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不知哪来的怪人缠上了这个男孩,他时不时地在男孩的眼前舞着手,想引起男孩的注意力。
哪来的疯子。
男孩躲避着这个怪男人的视线,不去对上,继续玩着手中的皮球,懒得理会。但这个家伙实在是太烦了,不停地骚扰着,他开始佩服起这家伙的耐心来,即便是想诱拐,也未免过于认真了。
“嘿,拿着这个。”男人轻声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湛蓝的石头,那像是河滩上被抛亮的鹅卵石,不值当的古玩货。
他轻笑着。
他轻盈的笑声里带着一丝悲腔,如同老年人的烂白话,莫名的让人想起过往。
这到底是从哪个神经病院里跑出来的人啊,烦人。
男孩嫌弃的与他保持着距离。
“嘿,孩子。”
男人又拿着石头推了推男孩。
“诶!大叔,你烦不烦啊,谁要你那破石头。”
头发凌乱的男孩一把推开男人的手,他并无孩子那般的稚气,粗鲁的动作让那石头险些从枯萎的手中掉落。
“不……你需要它,尤里西斯。”
男人蹲下身,紧紧抓住男孩的手,把头抵在男孩的脑门上,虔诚地像一个朝圣者。
四周的人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低下头行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诡异举动。
男孩没有力气挣脱男人的手,他只能狠狠瞪着眼前这个消瘦的男人。他像极了一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但男孩没有害怕,而是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个怪家伙赶走。
这个乞丐太烦人了。
“你认错人了,呆瓜!我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尤里西斯。”
“我们远离故土……”男人继续说着,忽略了男孩的话,微眯着眼,欲乎落泪。
“为的就是重举战旗,穿越荒野,回到故乡。”
“那就杀掉挡路的所有人,无论是谁。”男孩不知怎么的,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这么一句话,原本空荡的心,变得愤怒。
“我们再无保护之物,尤里西斯。而现在——你需要力量……”
男人站起身,面色却突然变得苍白,他瞬间老去了很多,现在的脸看起来像布满岁月的槐树。但他的腰杆没有跨下,依旧挺立,他的气场让人深感敬畏。
“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叫个救护车?”男孩动作有些慌乱,那男人看起来将要是病死,虚弱得也就剩那么一口气的样子。
他看了看周围,原本热闹的广场却是变得空无一人。
没有人能来帮忙,男人依旧抓着他的手,没法挣脱。
“所有人都选择了离开,而你,要背负的,是他们留下来的所有。”
变成老者模样的男人大声说着,宏亮而威严的声音在这激荡,但他流露出来的是绝大的悲伤,深陷的眼窝中流出混浊的液体。
男孩感受不到他的共鸣,却言不由衷地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台词。
“他们没能安息……我必会以剑和血终之。”
男人轻易地将那块坚不可摧的蓝石捏碎,四散的粉尘却又重新凝聚成了一支短矛。他毫不犹豫的插穿男孩的胸膛。
男孩并没有表现出惊恐万状的举措,即便这样的攻击会使他就此死去。
他忽然觉得很悲伤,仿佛失去了所爱的一切。
“尤里西斯,将你的怒火燃烧世界吧。”男人沉沉地说,将手收了回去。
蓝色的矛渐渐消失,化成分子在空气散去,在胸口留下一个巨大的洞,里面空无一物。
他的[心]消失了。
“都说你认错人了啊……”
男孩看着他退到远处,与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他的背影像孤峰的岩壁。
男孩有些彷徨,为什么会对他的离去感到悲伤呢,他只是一个惹人恼的烦人疯子而已。
说不清楚,但空白的脑袋告诉自己,他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疯了吗。
皮球滚落在地上,男孩弯腰捡起,但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尤里西斯,这正是他的名字。他就那个怪家伙要找的人!
“喂!等等。”
男孩开始在后面追赶,可始终找不到男人的影子。
街面上那些消失的人再次出现了,与之前不同,他们长风衣下带着一把长镰,套着白兜帽,面孔藏在阴影之下。
气氛一下变得诡异。
他们挡住了前面的路,男孩再也看不见那乞丐的身影。
这些人口中不停的碎碎念,在一起共鸣了,宏亮而深邃,宛如歌乐,那是古老的语言,古老的祷词。
男孩推开挡在前面的怪人,穿越层层人墙,这些白衣像没有反应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连男孩推开他,也是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再见到那个乞丐,前面是一个宽广的地方,被这些人圈了起来。
那是一个布满十字架的坟场!墓碑是缠着的焦黑骸骨。这是一场盛大的祭典,而贡品——是一群燃烧着的黑色十字架。
男孩忽然害怕了起来。
“不,不,不!”
他丢下了皮球,冲到了最前面。
但踏出那一步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数以百计光矛从地面突出,将男孩的身体高高顶起,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腹部和手脚都中了数矛,他被矛带起,升到空中。
鲜血流淌在大地上,城市在燃烧,无数的人在痛苦的哀嚎,高高的王座立于世界之巅。
一位金色长发的男子正坐于王座之上,轻藐的俯视着他,浅笑安然地观看他这个毫无力量可言的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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