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快跑……别停下来——
污血拖了一路,曲长,像是浓墨的一笔。布兰登还是被追上了。
剑被折断,他也负了伤。
他向前爬着,用上最后的力气,将匕首刺入眼前那个怪物的脚踝。哪怕能再拖延一点时间都好,他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再跑远些,离开,活下去。
薇诺娜身体抖动着,步子却是迈不开,眼前的怪物直视着她,像是已经捏住了她的脖子,她忘记了吧如何行走都忘记了,她瞳孔睁得很大,在那里,似乎只剩下了乱序的情感。
那个异形的怪物,不可名状。
薇诺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面恐惧,犹如直视深渊,在那一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为何物了。
手中的枪跌落在地上,搁在脚边。丢掉了武器的行为就像是放弃了挣扎,她也许连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了。
而在这个异样且扭曲的空间里,也本不存在所谓的光亮。
“快跑啊——Fick dich ins Knie!!!”
布兰登紧紧抓住怪物的腿,撕心裂肺地吼着。
但,薇诺娜似乎听不见,空洞的眼,只是胆怯地看着前方,害怕,却又被吸引。飞蛾扑于火中,已是被点燃,散为了鳞粉。
魔神柱所拥有的恐惧散播特性,便是如此这般强效,摧毁软弱的心智,将人拖入永无天日的深渊。
“nyu lph x億。”(你很吵)
怪物发出幽幽而又不成调的言语,听起来像是恐吓,不由得让人生恐。那如铁签子般的细长手指伸了下去,夹住了脑袋,搂住它脚的布兰登的脑袋。
多么愚蠢的东西,但这点不惧的勇气还是值得嘉许的。
毫不费力的一拔,同时发出拉链般的细声,脑袋连着长长骨脊,被抓在那异形的手中,像是一把别样的拐杖。
那脑袋似乎还剩着点活力,不停地翻着白眼,抽动着,粉红的鲜血从眼底挤出,如同初开的花蕾。他的身体已是疲软了的,瘫在地上,但双手却是没有松开半分。
“咦啊啊——”
目睹了布兰登的死亡,薇诺娜下意识的失声惊叫,后退了半步,身体打着哆嗦,她仍是不能奔跑起来。
不远处凹凸的地面上,还躺着两人,特塑质的白衣已是被剥成两面,扭曲的躯体斜歪着,染血的巨镰抠在地上,像是一座墓碑。
没了气的,他们只是死状不一罢了。
带着惊恐的眼泪不由得流落。在这片不知为何处的空间里,她又能往哪逃呢?
……
“被沙包打中,一定很疼吧。”
男孩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仍是杵在那,呆呆的看着,不知所措。
噗的一声响。
沙包砸在他的胸膛上,闷痛闷痛的。
对面的那群孩子围在丢出沙包的那个孩子身边,他们抱在一起,都挂着把鼻涕,紧张兮兮的,深恐还会再遭受些什么。
“对……对不起……”
男孩后怕的退了几步,他僵持的表情可能表达不了什么歉意,应该说是麻木了,麻了。男孩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好,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参与进来,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可为什么,他还是会渴望着能得到这样的快乐?
“秦铭。”
恍惚间,一个抱着小熊玩偶的女孩子甜甜地唤起了他的名字。他转过身,看向他熟悉且唯一的朋友,顿时,他充满了疲倦。
“我累了……”
“那和我回家吧。”女孩说道,向他伸出小手。
“嗯。”
他点了点头,抓住了那支手。而后,他获得了更多的平静,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
……
怪物掐住了薇诺娜的身子,将她高高举起,随着力道的收紧,她越来越难以呼吸,依托于生物的本能反应,她在怪物的手中挣扎着。除了那不成音调的怪叫外,她本能的胡乱挣扎更像是支原始的舞蹈。怪物则是欣悦地观赏着这一幕,而那份极度憎恨的情感仍是未消除半分。
可在薇诺娜将要失去意识之时。
怪物却倒下了。
它松开了手,薇诺娜滚倒在地上。那高大和诡异身形淡化在一团黑雾之中,仿佛是升华了一样,它变回了术者原本的人形。
在这时攻击没有意识且毫无防御的术者,说不定就能杀死他吧,但薇诺娜并没有那么做。
恐慌的情绪变成惊恐,她惊吓地同手同脚往后爬了一段,怪物无端的倒下反而让她更加的害怕了,当然她的害怕是理所应当的。
“非常抱歉,小姐。”一位突然出现的男子对薇诺娜说道。
礼貌和不怀好意的微笑并不冲突,他着一身整洁不起皱的西服,还打着个小领带,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这等待着,程亮的皮鞋不粘一点儿灰。奇怪的是,这个男子竟有着和术者同样的面容。
“我的老爷太过于任性,自顾的玩欢了,对您造成的惊吓我表示深感歉意。美丽的小姐,一切都会很快过去的,您就当作是场梦好了,虽然并不愉快,但梦醒之后,你所爱之人和爱你的人,都会拉起你的手,与你走到餐桌旁共同用餐……”
“DD,Demone——”(意大利语:恶魔)
薇诺娜几乎是挤着说出了这句话。
那对十字的眼瞳无不说明着这一点,毋庸置疑的,他就是披着一张人皮的恶魔。
“哎呀,打断别人的讲话可不礼貌,虽然我的脑袋不如老爷的聪明,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夸奖,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称谓。”
熵邪恶的笑了笑,弯腰对着薇诺娜续而说道:“那么请闭上眼吧,保持安静,会很快,但在此之前还烦请不要放松排泄,这会影响味道,而且很失礼数。又或者——你可以大声尖叫,哭号,向我哀求,那可就太让人兴奋了,不是吗?”
说着,他咧开了嘴。
薇诺娜的眼睛逐渐失去亮色,她的意识终于是崩溃,在拥有真正权能的“怪物”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渺茫。她放空了所有,干坐着,不再害怕,不再思考,那对她而言无疑是幸运的。
一张包围她的,长满倒牙,淌着粘液的大嘴。
父亲,母亲。
家里那条叫阿布的老贝灵顿梗。
漂亮的花格餐桌布。
用甘蓝装饰的酥香肉排。
甜甜的白葡萄酒。
满目的漆黑。
这是她最后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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