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窒碍的流逝,时间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结完帐后,两人在深夜的住宅区住家的方向前进。
春天的夜晚有着奇持的温度,如梦似幻的风吹抚在肌肤上让人发痒。龙儿一刻都静不下来,逢坂也像喝醉了似地异常饶舌。
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两人边走,逢坂边嘟哪嚷嚷发牢骚……说自己的亲生妈妈现在在很远的其他县市,继母其实个性很差,被赶出家门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继母的关系。
龙儿也提到和妈妈两个人的生活,很贫穷又被人家当作是笨蛋,还有跟踪泰子的恶心家伙等等还说了因为自己眼神凶恶而常被误会,还说出每天都是痛苦思春期的丢脸事迹。
这些事情对龙儿来说是不让任何人知道的伤痛,也许逢坂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不愿意让自己之外的人看见的伤口——「我说得没错吧?」因为体贴所以没这么问,不过龙儿心想,一定是这样没错。
然后还有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消逝的时光真是可惜。
可是,没有人能够停住时间时间缓缓流逝,最后终于——
「……啊啊,可恶!」
在转角的街灯下——
不会说话的倒楣电线杆被逢坂用来踹踢泄忿。
晦!喀!不断反复的暴力行为,看来真的很像是喝醉酒了。
「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们这种小鬼那么冷淡啊!我们的心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烦恼,又有谁可以了解!?」
那充满痛苦的声音响彻深夜的住宅区。龙儿没有阻止她,只是在逢坂身旁大大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没——错!反正根本没人知道我或逢坂这种长相凶恶的家伙,竟然也会和一般人一样陷入低潮!」
「啊啊,令人生气…令人生气!生气、生气、令人生气——!」
她连续使出一般人做不到的踢击。喘著气的逢坂突然转头——
[…喂,龙儿!你也是一想到小实的事情就很烦恼吧?想著为什么无法顺利进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相对方交往?你也会因为这些而痛苦不已吧?」
「啊啊,可能吧!」
回答完后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说起来我这一阵子光是为了能够安然度过与逢坂在一起的吵闹日子就筋疲力尽了,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感伤心情——
「那么,龙儿也……会哭吗?」
「……你,会哭吗?」
「会啊。]
瞬间陷入了沉默。
接着逢坂徐徐抬头望向夜空,身体离开了电线杆。拨了拨纷乱的头发,雪白的侧脸像崩坏般的透明。
「今天我莫名想起这些事……和他的关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拉近吧!也许他有女朋友吧!……还有、还想了好多好多……真的像个笨蛋似的,一个人想了好多好多……一定没有人知道吧……没有人了解我……没有一个人……」
她说的话语声细如蚊,龙儿没听清楚,但是那寂寞的声音,却悄悄布满整个薄云笼罩的夜空。
[…如果大家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一定会很惊讶的!」
龙儿也同样仰望夜空,边寻找看不见的月亮边说:
「有谁想得到你也会为了那些事情哭呢……?只有我,只有我知道。」
有够不要脸的逢坂说,她叹了口气,视线飘移:
[龙儿也是啊!没有人了解你,只有我知道,而且还知道得不少.]
「你在说什么啊……!比如说?」
[龙儿呢……虽然脸长那副德性,其实是个连和喜欢的女孩说话都不敢的家伙;虽然长那副德性,其实是个连对人生气都不会的家伙:虽然长那副德性,其实是个绝不会伤害别人的家伙;虽然长那副德性,其实是擅长料理与打扫的家伙…虽然眼神恐怖得叫人难以接近,其实是个比任何人都还为他人著想的家伙……我说的没错吧!」
「原来我是那么没出息的家伙啊!」
「……这算没出息吗…应该不是吧……I
在春天柔和的夜风中,转过头的逢坂头发像蕾丝般飘然摇曳,细细的手指拨着头发,她的唇用模糊沉静的声音说——
你是个很温柔的家伙哟!
「逢坂…」
我只是个无趣的好人吗?原本想要这样回嘴的,却说不出话来因为逢坂的脸似乎痛苦扭曲著。
[…我,和你正好完全相反呢,我是个没用的家伙,没办法温柔,还有一大准看不惯的事情…不对,应该是这世界上很少有事情能让我认同吧!挡在我面前的所以东西,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都……』
她撩起长长的裙摆,伸出雪白的腿劈开风——
「……令、人生、气——!」
一个飞踢,她对冰冷的电线杆使出必杀的一击。那股突然爆发的情感,让龙儿吓得说不出话向后大大退了一步。唔哇!他嘴里低语著,除了在一旁守护这只狂暴的老虎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令人生气令人生气令人生气!什么掌中老虎!啊!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啊啊啊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了解啊啊啊——!]
黄金色的月亮出现在两人正上方彷佛是被老虎的咆哮给唤了出来。
虐待电线杆的逢坂影子在冰冷的柏油路上拉得老长,龙儿只是在一旁看着,然後再度稍微走近一点缩短距离,他的影子也延伸在路上。
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但是身体并没有实际的接触。
「大家、每个人全都令人生气……!小实这个笨蛋!……为什么不听我说!叶北村同学也是,为什么完全相信小实的话呢!为什么不试著了解我?小实也是、北村同学也是、所有人……全部全部、爸爸也是妈妈也是全部的人,我……都不原谅!因为大家都,不了解我……!大家都不了解我!」
双臂抱着电线杆以坚硬的膝盖撞击,逢坂已经说不出话了。过去也有几个夜晚曾像这样情绪激昂到想哭吧!涌上喉头的灼热泪水让呼吸难受,结果——
「唔、唔唔……!」
「哇啊!笨蛋!快住手!」
她身子向后仰,准备使出浑身力气来个头鎚——的千钩一发之际,龙儿及时在最危急的时刻伸出手掌挡住逢坂的额头头鎚怎么可能赢得了电线杆啊!
「可是我就是生气啊啊啊啊!」
喊叫,以及泪水。
身旁的逢坂已经完全变成在春夜里哭个不停的纯真小孩。真没办法!龙儿拿定了主意……话是这么说啦,可是他也没办法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至少会比对她说「我了解你』等
无力的话语还有用所以——
「……我也来帮你!]
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就在吐出来的同时一鼓作气地——
「令人生气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不习愤踢东西的家伙也加入了,甚至还来了几个回旋踢。靠著平常看K—l(注:日本知名的格斗技大赛)比赛的印象,龙儿以不可靠的平衡感摇摇晃晃踢著电线杆。
龙儿和逢坂这种做法或许有些卑鄙,他们两人一起攻击电线杆。
因为龙儿有个敌人,那敌人就像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块石头,龙儿确确实实能够感觉到它的威胁而逢坂也有个敌人……应该吧!同样阻碍逢坂人生的东西也真真切切存在。
当逢坂喜欢上某人时,或者当她希望与某人在一起时,那个敌人就会展现出它的重量或许敌人的名字就叫「自卑」吧,也可以叫做]命运]「与生俱来」,或者「环境」之类的,也—一还可以称为「思春期特有的自我意识」或是「自己一个人办不到的事」等等,那敌人拥有各式各样的名字。
不过无论如何,想要痛殴那个敌人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且未来还不知道要相这个没有实体的家伙继续对战多久如果不像现在这样狠踹电线杆的话,这股怨气恐怕一辈子到死都无法消散吧!明明可以选墙壁或是棉被……只能说,电线杆真是太倒霉了。
基于这个理由龙儿也上前帮忙两个人在一起,就算笨也好,就算蠢也好,无聊也好,他们化身成对著春夜怒吼的野兽展一—猛烈攻击。
特别是逢坂的敌人看来似乎比龙儿的还要大、还要重——在逢坂身边的龙儿心里这么想——原来如此,为了对抗看不见的敌人,所以你才会变身为老虎。电线杆似乎变得更大、更重硬,更难击倒了逢坂一直希望自己拥有对抗敌人的力量,因此她必须要让自己变成老虎才行。
真不可思议,龙儿与逢坂的人生虽然短暂,却有某个地方契合。所以龙儿才会那么了解逢坂。看到她露出极度疲惫的表情、肚子空空如也时,他无法放任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