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苏醒的李禺谷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
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一阵低语声。他急忙循声看去,只见两名少女正坐在桌前,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那名银发少女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她对面那名身穿女仆装的金发少女也急忙跟着看了过来。
银发少女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女仆便起身匆匆离去。
“感觉好些了?”
清冷的询问忽然响起,李禺谷急忙点了点头,道:“谢谢您救了我。”
与此同时,他借机端详起那位坐在不远处的白发少女。她正身形笔直地靠着椅背,翘着腿,一脸冷漠地审视着自己。
她穿着束身的皮革外套,棕色的鹿皮靴随着翘起的右腿晃来晃去。及肩的白发因女孩脖颈的倾斜角度,向左随意披散,直至略微遮住右眼。恰在此时,一根银丝不小心垂在女孩的鼻尖,她稍稍皱眉,又立刻舒展,却没去管那根头发。那微微收拢的目光明亮而锐利,就如同一柄暗藏于袖的匕首,隐秘,而又令人心生不安。抿平的左侧嘴角下印着的那颗小小唇痣,为这张美丽而又饱含英气的面庞涂上了一抹浅浅的妩媚。
少女摇头,趁机甩掉鼻尖的头发,语调淡漠道:“我只是恰好路过。”
“不过,”少女话锋一转,“我很好奇,先生为什么会晕倒在裂绝恐兽的领地里?术士协会的毕业试炼路线并不经过那里。”
“我只记得我们在采集炼金矿晶的时候遭遇了魔心猿的袭击,”李禺谷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回答道。“它横冲直撞,发了疯似的攻击一切活物。死了好几个,我也被打晕了。在这以后的事,我就……”
“魔心猿这种二阶魔兽怎么会出现在迷月之森的外围……”少女低头沉吟,接着抬头道。“您的头部受到过不小的冲击,想不起来也是正常。”
“先生怎么称呼?”少女又道。
李禺谷刚想自报家门,却被脑中骤然响起的声音遏制:
“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做『伊勒·君士坦丁』,一名在毕业试炼中,不幸“死在”魔兽爪下的术士学徒——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包括那些谋杀者。”这声音意外的好听,空灵、欢欣而又略带一丝稚气,听起来似乎是个小女孩。
听到熟悉的声音,伊勒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你刚才提到了谋杀者?”他本想追问一二,但那声音已然归于沉寂。
不得已,李禺谷只能按照指示,报上姓名。这意味着,他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自己”,正式成为一个名为伊勒·君士坦丁的人。这同样也意味着,他将面临由此带来的众多麻烦——比如,那些所谓的“谋杀者”。
听到伊勒报上的姓名,少女明显一怔,晃动的右脚也跟着停了下来,微敛的眸光骤然闪过一抹锋芒。
见状,伊勒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别紧张,”少女重新晃起右脚,冰冷的语调稍显柔和。“我只是有点意外,毕竟,您和十万年前,统一大陆的最初皇帝同名。您的名字是谁起的?父母,亦或是圣羽教会的某个教士?”
伊勒摇头,笑道:“一个朋友。”
这看似平静地回答下,却是隐藏着极大的震惊——伊勒开始有点动摇自己的想法了。
“你为什么会用一个……朋友起的名字呢。”黛怡弯起那对精致的眉毛,满脸不解。“他难道比你的父母还重要吗?”
伊勒只是微笑,并不作答。
“随着血脉的衰弱,君士坦丁一族早在五千年前,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少女自然是明白,于是她立刻转移话题道。“但是,他们的仇敌仍然有不少延续至今。你很难保证自己的名声不会在某一天传到他们的耳中。”
伊勒倒是没想到,这个外表冷漠的陌生女孩居然会提醒自己。
“在您的眼中,那位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呢?”伊勒很好奇,十万年前的自己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应该是个举世无双,冠绝天下的人吧。”少女摇了摇头,紧抿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失落。“那位陛下的生平事迹随着种族的败落,完全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些人尽皆知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少女急忙敛没心绪。
接着,她起身,右手五指并拢抵在小腹,弯腰行礼。“忘了自我介绍。尼贝尔家族长女,柯琳娜·尼贝尔,向您致意,伊勒先生。”
柯琳娜的举动立刻激活了相应的知识,并快速反馈给了伊勒。
在这个世界,“先生”是对术士的敬称,柯琳娜行礼的方式只能用于武者对术士。回礼的方式也很简单,点个头即可——这源于两者之间在地位上的绝对不平等。
“谢谢您救了我,尼贝尔阁下。”伊勒点头,真诚道谢。“但我不知道能拿些什么来回报您的恩情。”
“尼贝尔从不施恩图报,”柯琳娜扬起一丝笑意,摇头道。“而且,单凭您的名字,也值得我这么做。”
“伊勒·君士坦丁的名字,对您来说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伊勒不解道。
“不只是我,这个名字对尼贝尔全族都有着莫大的干系。”柯琳娜偏移目光,看向窗外,深藏其中的思绪飘向久远的过去。“尼贝尔先祖曾于万年前,得幸追随皇帝陛下征战四方。一统大陆后,意图建立新秩序的皇帝陛下,将目光转向了更遥远,亦是更可怕的地方。”
“什么……地方?”听得入了迷,伊勒不自觉的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全然忘了,这故事的主角正是过去的自己。
“万里穹顶之上的龙界,无尽深渊之下的冥府!”柯琳娜的眸光闪烁不已,仿佛亲历过那辉煌一般。“陛下仅用了三年,便横扫龙界,荡涤冥府!无论是古老可怕的神祇,亦或是遮天蔽日的巨龙,全都倒在了皇帝的剑下。最终,面对无往不利的君士坦丁大军,被逼无奈的众神不得不尊皇帝陛下以‘弑天者’之名号,以求和平,以示臣服。”
“这到底是吹的还是真的……”对此深表怀疑的伊勒不由腹诽道。如果女孩口中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那他究竟又是怎么落得现在这番“凄惨”境地的……
“只是,战争并无常胜。纵使陛下万法皆通,无人能敌,也终究战败陨落,那一朝盛世也随之倾塌破灭。皇朝虽犹在,殿前故人无。告老还乡的先祖,在这片土地建立了尼贝尔家族,不久后,便郁郁而终。”
“请等一下……”伊勒越听越不对劲,就没忍住,插嘴道。“您的这位先祖,到底是男是女?”
“女,”柯琳娜神情困惑地回答道。“怎么了?”
“她是不是喜欢那位皇帝?”伊勒又一个没忍住讲出了心里话。
乖乖,我活了十六年都没谈过一个女朋友!这刚来异世界,就听到有人仰慕自己,这谁顶得住啊!
“大概吧,”柯琳娜微微一笑,“陛下有自己的皇后。即便先祖有意,也恐难得到回应。”
“有自己的皇后?!”伊勒眼前一亮,整个人随之散发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光芒!
我有老婆!我居然有老婆了!想着想着,伊勒的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他妈的,还是异世界痛快!不仅能装逼,而且还有老婆可以抱!
“好像还不止一个。”柯琳娜忽然补充道。
“咱要是聊这个,我可不困了啊!”
“我看您一直很精神。”柯琳娜不解。
“说起来,”伊勒转移话题道,“像尼贝尔先祖那样强大的人,也会结婚生子吗?”
“在见识过君士坦丁陛下那样伟大而又强大的男人之后,回首再去看这世间男子,满目皆是污泥,终难觅得心底那汪清泉。”
“这句话出自先祖的亲笔手记。”柯琳娜又立刻补充道。
这吹的也太过分了吧……伊勒忍不住再度腹诽了一番。
“先祖一生未嫁,”柯琳娜继续说道。“自然也无子嗣。真正生养后代的,是继承了其神核精魂的门徒。”
“孤独终老啊……”伊勒似懂非懂的点头道。
“先祖并不孤独,”柯琳娜摇头,笑道。“她近乎一生都陪伴在最重要之人的身旁,这可算不得孤独终老。”
伊勒本想说点什么,却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