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胜于无。”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满足，陛下。”乌乌笑了笑。这句话里，意外的没有嘲讽之意。
“在您的帮助下，”他说，“我能把‘劫罗星纹’激活到什么程度？”
“这是一种成长性能力，”乌乌搅拌着已经变为红色的药水，一边解释道。“激活只是第一步，后面究竟能达到哪种高度，则取决于您自己的努力程度。当然了，血脉的浓度和您的天赋决定了劫罗星纹的最低和最高阈值。”
“最低阈值？”伊勒眼前一亮，“您的意思是说，这玩意儿还有保底？”
“啊，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乌乌耸肩，道。“君士坦丁一族的能力向来都是以强的变态而闻名的。我从没听说过，谁家的遗传能力还有‘保底’这种跨世界观的诡异机制。”
说着，乌乌有意无意的瞥了少年一眼。
“您的吐槽还真是直击灵魂……”
“还好。”乌乌点点头，“请您进入冥想吧，这次估计会很快。”
伊勒照做。
随着缓缓吟唱的咒语，黑锅中的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渗入到了伊勒的体内。与此同时，他的驭法媒介突然脱离手腕，化作一条幽蓝火蛇，对着其心口疾行而去！
药水被吸收殆尽之时，火蛇也完全钻入了伊勒的胸腔！
在两股能量相互融合的过程中，伊勒的皮肤表面窜起了缕缕幽火！火焰燃烧之处，一条条诡秘的印记浮现而出！
火焰不断翻涌，印记随之铺展，伊勒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愈来愈深。
“有了正统龙息，劫罗星纹也算彻底完成了。”迷梦羊站在锅边，双手抱胸，热切地看着伊勒那爬满印记的后背。“这次的安排，能否重现君士坦丁一族的辉煌与荣耀，能否一尝十万年未完的夙愿，就看他的了。”
接着，迷梦羊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忽然拍了拍乌乌的肩膀，笑道：“当然，这其中绝对少不了你的功劳。放心吧，等此间事了，我会帮你请功，让你早日成为上位女巫。”
“那就谢谢您了。”乌乌那看似感激的笑容下，骤然闪过一抹憎恶。
约莫过了三日，伊勒身上的火焰终于褪去，同时也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
刚刚苏醒的伊勒，还不及睁眼，便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淡雅花香。是蔷薇花的香气。
他急忙睁眼，映入眼帘之物同样出乎预料。
“您……？”伊勒看着与自己仅有咫尺之遥的乌乌，不免有些无措。
虽然相处已有两月之久，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从未仔细看过她一眼。如今，他藉此无意之举，终于“如愿以偿”。
乌乌就像他在幻梦中见到的那些女巫一样，容貌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能轻易扰得人心颤颤。
他面前的这个女孩，正一脸专注地盯着什么。一袭乌黑浓密的鬈发因之撩过肩头，如瀑般倾泻而下，微微蹙起的精致眉毛下闪烁着一双淡漠而又深邃的棕眸；而她那有如玫瑰花蕾般诱人的双唇，更是让人恨不得立刻拥上前放肆亲吻一番。
毋庸置疑，她是个美丽迷人的女孩，或者说，她们都是。
“强大的力量，无尽的生命，您拥有了绝大多数人梦想的一切，可您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这又是为什么呢？”伊勒凝望着暗藏于那双眸间的悲戚，不解的问道。
“身不由己，对我而言即是最大的悲哀。”乌乌一字一顿，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伊勒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回应，更没想到用什么话去回应。
不得已，他只能转移话题。他低头，看着布满全身，婉转扭曲的赤红咒印，问道：“我身上的就是劫罗星纹吗？”
“对，”乌乌不慌不忙的起身退开，“我想看看它的运行机理。”
“有结果了吗？”伊勒离开大锅，边穿衣服边问道。
乌乌摇头。
“我该怎么使用它？”伊勒又问。
迷梦羊抢在乌乌之前，解答道。“它和黑魔灵一样，都拥有一部分自我意识。你可以试着和它建立精神连结看看。”
伊勒闭上眼，集中精神，开始寻找劫罗星纹的核心。
“你……”乌乌刚想说什么，却被迷梦羊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找到了！”伊勒猛地睁开眼睛，接着分离出一丝精神力，将之驱往自己的心口。
可是，就在他与劫罗星纹建立连结的刹那，一股炽热的暴烈能量突然自劫罗星纹的核心中爆发而出！它藉由精神力构建起的桥梁，一跃冲入伊勒那脆弱不堪的身体！
猛虎入羊群，结果可想而知！在这股能量的疯狂肆虐下，伊勒那不堪重负的身体突然涌现出一道道赤红色的皲裂！
“呕——”
伴随着剧烈的痛楚，伊勒开始大口吐血！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每一根骨头都燃烧了起来！这股可怖的灼烧感在顷刻间便摧毁了他的意识！
“噗通……”
“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他死了，你难辞其咎！”看着失去意识，摔倒在地的伊勒，乌乌立刻转身厉声斥责道。
“君士坦丁一族的力量可都是拿命换来的，”迷梦羊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他走上前用尖利的指甲围着伊勒画了一道术阵。“你们人类有句话说得很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若想用，就要和其他人一样，拿命去拼——更何况，这规矩可是他本人定下的！”
话音落下，迷梦羊双掌并拢，吟唱了一小段咒语。只见术阵突然迸发出一道直冲天际的绿色光柱，伊勒随着光柱缓缓升到半空。
“护心阵可以通过汲取能量来触发免死效果，”迷梦羊用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猎者一旦失败，他全身的能量就会被护心阵吸收，以此来换得一条性命。哦，不，是一条一无是处的烂命。”
“到时候，”迷梦羊用指甲剔了剔牙，言语间充斥着强烈的轻蔑。“你就抹掉他的记忆，送他回去吧。对废物来说，做个普通人是最好的选择。”
“你以为池小姐会放过你？”乌乌紧皱眉头，厉声追问。“她花了三千年才重新寻到他！”
“我们等了十万年，还差这三千年吗？”迷梦羊咧开大嘴，哈哈大笑。
好一会之后，他终于止住笑声，接着沉声道：“而且，你真以为，这是我在肆意妄为吗？凭我的位阶，可没有随意处置猎者的权力。”
“难道说……”乌乌双眼猛然睁大，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不不，”迷梦羊赶忙摆手道。“别把事情想复杂了。上面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位猎者的潜力罢了。如果不堪用，就尽早弃掉，以免浪费资源。毕竟，十万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堕落成了什么模样。”
“而且，女巫的生意近些年可越来越难做咯。那些个人类神明为了垄断权力，开始逐渐将矛头转向你们。你看看，圣羽教会那些疯子，天天叫嚣着女巫是异端邪说，恨不得把你们绑在十字架上烧死。”
“‘女巫以向冥神出卖灵魂为代价，换得了邪恶的力量。她们是一切不洁之源头，是堕落的化身！’，我记得那些人类是这么说的来着。”迷梦羊尖着嗓子，像模像样地模仿起圣羽教会的教士们。“喔，冥神？那头自以为是的蠢驴也配接收女巫的灵魂？”
说着，他朝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
乌乌根本没心思听迷梦羊唠叨，她走到护心阵前，抬头仰望着陷入昏死状态的伊勒，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担忧之色。
她席地而坐，藏于袖间的双手开始快速变幻，紧接着凝聚出了一道巴掌大小的红色术阵，她双指一钩，将之送入体内。受到术阵的影响，乌乌体内的魔力流动突兀的加快了许多。它们沿着精神力构建起的宽阔桥梁，快速朝着乌乌的灵魂涌去。
就在这时，一直瘫在地上，闭目享受玉米杆的迷梦羊，忽然睁眼看了乌乌一眼。接着发出一声类似“哼唧”的轻笑，然后继续闭眼吃饭。
时间飞逝，整整一个月，伊勒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除了气息还有一丝起伏，他几乎跟个死人无异。
“劫罗星纹，纵观大陆十万年历史，也仅有三十七位君士坦丁悟到了。”说到最后，乌乌自嘲似得摇了摇头。“除去你本尊，那三十六位后代无一不是天资惊艳绝伦之辈……这小小末裔又怎堪重负？”
乌乌再度唤出魔杖，她打定注意，一旦伊勒在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下，触发了护心阵，那她就以最短的时间抹除他的记忆，并将之送回原来的世界。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减少伊勒肉体上的痛苦。
将魔杖平放于双膝之间，乌乌再度仰头看了一眼伊勒，仍是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于是，她也跟着陷入沉睡。她想积蓄力量，为可能到来的战斗做好充足的准备——哪怕，这场战斗出现的可能几近于无。
原本的她，本不期待自己的命运会有所转机。在被选为女巫的那一刻，她早已看透了自己的未来。那就是，活着，一直活着，在茫茫无际的时间长河中腐朽溃烂，直至理智崩溃，于无尽的疯狂和烈焰中死去。
直到某一天，她被告知，自己有幸被选为‘引路人’，去引导即将出现的猎者以正确的方向。
在那一刻，她终于从无尽的迷雾中窥见了一丝光明，她亦将之视作改变未来的唯一契机！她下定决心，哪怕是死，也要去试一试！
光明虽小，往之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