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冷雨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是郁郁寡欢,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最常做的就是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出神,期待漂到凡尘的第一颗雨滴,想象坠向夜空的满天繁星。
也许早就忘却理想,也许应该奔向海洋。
大概与我截然不同的夏鹭就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吧。她热情,开朗又善良,也许永远都会充满活力。
周六的上午,夏鹭如往常般不打一声招呼便出现在我面前。
“月!早上好!今天天气很好呢!”
“……早”
在我家门前我们如此对峙,她的眼睛里总是如同星星般熠熠闪光,让我不禁别开视线的同时又口是心非。
“……要出去吗?”
“要!我们去逛超市吧?”
“好…但是要等我一下”
因为我刚刚起床。
周末的早晨反而是一周里困意最浓的,尽管是这个时间(夏鹭来的时候大概刚吃过午饭)被夏鹭的门铃声吵醒,我依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洗漱。
在吃早饭(午饭)的时候,夏鹭在身后帮我梳理头发,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起午间新闻,窗外的阳光照进客厅地板的四分之一,是何其温馨的错觉。如果现在是夏天的话,一定还能听见窗外起伏的蝉鸣吧。
我不禁望向那排路边的榕树,枝头上哪还有一片叶子。晨时的霜已经化了,透过玻璃窗却还能看到窗外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说起来,今天早上是不是起雾了?”
我忽然想起昨晚看过的天气预报。
“是呀,很大的雾呢,就像仙境一样。”
“我还拍了照片,你要不要看?”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向我展示。
照片视角是与我房间窗外几乎一样的场景。夏鹭和我是邻居,但我几乎没怎么去过她家里,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的房间和我是同一朝向。
“我们步行去吧?”
她忽然对我说。
“超市吗?”
“嗯!”
“好远啊”
我有些心生退意。
“哎呀,走嘛走嘛,今天天气很暖和的。”
她撒娇似的从背后环抱住我。
披散的头发连同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扑向我,差点迷失在这腻人的怀抱,我招架不住。
“好吧”
和夏鹭相识的那天是同样一个午后。
与往常一样,午饭后下楼倒垃圾是我为数不多的外出时间,在玄关换好鞋推开自家的门,沉寂已久的对面房门正朝我敞开着。若不是我好奇的朝里面瞥了一眼刚好看见这个及肩短发的女孩正苦恼的坐在行李箱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而刚好与我眼神对视时她眼里复燃的光线是那么耀眼,我们也许不会这么快相识吧。
那时她刚大学毕业从很远的城市搬到这里,行李多到可以堆成一座小山,我惊讶如此瘦弱的一个人儿是如何将这么多东西搬上楼,结果却在分类整理时耗尽了气力。
与我不同的是,夏鹭其实并非独居。
在此之前一直住在我对门的是夏鹭的母亲,只不过她常年出差在外,即使回来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却不知道对面其实有人住。当然,这与我很少出门也有关吧。
这些都是在后来我与夏鹭闲谈时了解到的。
我们的人生到底是因为一次意外还是因为那惊鸿一瞥而交汇在一起的呢,我偶尔也会去胡思乱想这些问题。常常是在独处的时候,空房间里的空气总似如深海般平静。
“月,又皱起眉头了”
夏鹭回过头来重新牵起我的手,我从思绪中回过神。
“这样不好看哦”
一出门太阳就好像躲到云身后去了,我眯起眼睛朝远处的天空望去。
“好像,要下雨了”
“真的假的,还有好远哎,不如我们打车吧”
夏鹭也打起退堂鼓。
说到底,天气预报这种东西也并非是完全靠的住的。即便预测到了一个开端也很难同时预测到结局的发展。
我们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淅淅沥沥的落起小雨,灰黑色的天空早已不似刚刚午后般明媚。
超市门前停满了湿答答的雨伞和交错的鞋印。
夏鹭牵着我的手直奔向生活用品区,她挑了一把浅蓝色的雨伞,她说上面印有和送给我的发卡一样的花纹。
我们一同推着的购物车穿梭在货架间邂逅着别的购物车。
没有了走路回家的顾虑,夏鹭选了一大堆零食,我们像躲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山洞里。
结账的时候才从里面钻出来,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粮。
“月,晚上可以去你家看电影吗”
夏鹭撑开那把印花纹的伞,把我们两个都埋进充满氧气的深海世界。
“好啊,你想看什么?”
“《绿皮书》”
“我们不是看过了吗”
“我还想再看一遍”
“好”
归航的船开不进避风的港湾。
回到单元楼里的我们各自湿了一半衣服,那把小伞遮我们两个小人还是有些勉强。
“好冷啊”
冬天一旦失去太阳便峥嵘俱现,夏鹭蜷缩在羽绒服里像一只企鹅。
明天还会是晴天吗。
我不知道。
再回到我们初次相识的那个空间,两扇门不远不近的分隔在两边,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