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者:纪念雨 更新时间:2020/2/29 14:38:25 字数:1999

爸爸死了一个月了。

我见不到他。

他去了哪里?

我想见一见他,可我不知道怎样去见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有时候我想问妈妈,可是她每天都忙着给我找一个新爸爸,没空理我。

她会和爸爸以前一样,某一天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我说这是新爸爸吗。

我不知道。

但我不想再要新爸爸了。

我没有对她说,

我怕她生气。

书虫告诉我,我们改变不了大人的想法。

我们只是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寄生虫。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书虫是班上看书看的最多的人,所以我们叫他书虫。

放学后,他偶尔会跟我一起回家。

我对他说了爸爸的事,

我还没有对别人说过。

他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来的圆框眼镜,

用一副大人的姿态对我说。

“死了……就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太阳落山的方向。

我也看向那里。

“很远的地方?”

“嗯……”

“有多远?”

我不明白,爸爸死的那天晚上燕子阿姨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多远……哎呀,就是很远很远,我们一辈子也去不了!”

“去不了?……那我还怎么……”

我低下头,仔细想了想书虫的话。

“去不了……就是见不到啦!”

“可是……”

我想告诉他,爸爸答应我在我生日那天带我出去玩。

“你啊……”

书虫一脚踢飞路上的几颗石子,有的滚到草丛里去,有的掉进小溪里,发出“噗通”的声音。

“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生……什么福?”

“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

“大人每天都管这管那,看漫画书要管,晚回家要管,连周末还要去上补习班!”

我想了想,我不看漫画,但是我多晚回家都没关系,因为妈妈总是比我回来的晚,至于周末……

我不知道什么是补习班。

“所以啊,我要是你,就可以每天都去小吃街!去游戏厅!玩一个晚上的游戏!”

他说的激情慷慨,眼睛里都仿佛冒着小星星。

“可是我对游戏不感兴趣……”

“哎呀,那就还有别的很多好玩的东西,总之就是自由自在!”

书虫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眼镜都快掉到嘴巴上去。

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是书虫总是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我很羡慕他。

告别了书虫,我决定去一趟小吃街。

那里有我另一个朋友……

樊雨甩着手里的蝴蝶刀,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满是尘土的脸上隐约能看得到一张清秀的面庞。

她站在青石板上,晚风拂过那头短发,竟有一丝英姿飒爽的意味。

“都听明白了吗?”

周围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愣愣的点着头。

“一群笨比!到底懂了没?”

樊雨用蝴蝶刀指着中间的一个男孩,男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昨天才和这个“假小子”打了一架,输得很惨。

“懂……懂了雨哥。”

“看到那边的那个老头了吗,我给你们做一遍示范。”

樊雨吐掉牙签,从青石板上跳下来。

老人刚接完小孙子放学,顽皮的小孙子吵着闹着要来小吃街,他拗不过他。

结果,一到小吃街,小孙子就跑的没影了。

他笑了笑,仿佛回忆起自己的儿子小时候。

也是这么顽皮吧。

可惜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什么零食。

他叹了口气,正要从包里掏出钱包。

一个冒失的小男孩从不远处的巷子里跑出来,一下撞到了他。

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也差点摔倒,手里的包“噗通”掉到地上。

“小娃娃,没事吧。”

他扶正老花眼镜,想要拉男孩起来。

没想到小男孩已经站到他的面前,还拾起了他的包。

“对、对不起……”

他看清了小男孩的脸,清秀的五官上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是个女娃?

他接过包,还没来得及问他,小男孩就一溜烟跑了。

“笨比,”

樊雨颠了颠手里的钱包,熟练的从里面掏出各种证件和卡片,顺手丢进垃圾桶。

“这老头还挺有钱!”

“一千三、一千四、一千五……一千五百七十块!”

她竟然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了十几张红色钞票!

将其中十张揣进了上衣兜里,她想了想又把钱包也扔了。

“今天运气不错。”

樊雨哼着小调刚走出巷子,就看到迎面来人。

“嘁,怎么是这个麻烦鬼。”

……

扎着马尾的女孩,和大多数来这里的学生不同,她背着鼓鼓的书包走进小吃街。

走路的姿势俨然是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这样的家伙本应该戴着厚厚的镜片,一放学就往学校对面的图书馆跑。

可她却独自来到了这个坏孩子的天堂。

左右张望着每个经过的小巷,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喂!”

樊雨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小雨?”

她愣愣的转身。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麻烦鬼。”

不知道为什么,樊雨每次见她,都有点生气。

生气她这副懦弱的模样。

或者是单纯因为她很麻烦!

毕竟是麻烦鬼。

瞧、她又低着头。

“这次又找我有什么事?”

樊雨举起一张钞票在夕阳下仔细端详着。

“小雨……我爸爸死了。”

她的语气很轻,轻的像是在认错。

“嗯……”

樊雨依旧盯着手里的钞票没有去看她,夕阳下那张钞票里映出来的人像竟看不清脸。

“那关我什么事?”

樊雨很烦,口袋里的钱可能都是假钞的烦,都没有眼前这个人烦。

“我好想他……”

在樊雨眼里她的每句话里都仿佛透露着恳求。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

她不说话,依旧低着头,或许是察觉到樊雨生气了。

樊雨有个酒鬼父亲,母亲死的时候,她也和她一样每天都缠着父亲要见母亲。

她始终都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再也不和她说话。

直到有一天父亲喝醉酒回家站在阳台上。

年幼的樊雨拽着父亲的手哭。

和她一样没出息。

他说雨雨乖,爸爸去见妈妈了。

那天父亲从阳台上跳下去,也死了……

“那你也去死啊。”

樊雨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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