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没有看过我前几本书的读者直接跳过)
(建议只看过《八诫》的读者也跳过,因为以下内容涉嫌剧透)
“小德子,你是哪国人?”沈若皖漫不经心地抛出这个问句,仍是不抬头。
她削着手中的木刀,轻轻一吹,将木屑吹飞。
“我是发国人。”德罗明斯托克倚靠在树边,望着燃烧着的篝火,心里的事情就跟着篝火里飘起的黑灰一样摇曳不止。
他今天经历的太多了,不止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也摸清了世界的真相。他更是亲眼面对了那个与他和函效一同来到此地的人,却依旧无法知道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他感到心里一阵阵绞痛,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就这么被永久地困在这个世界之中,没有任何脱身的机会。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报复这个世界里的住民,永无止境地监视着他们,将他们当做人类所养殖的猪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这些人,和沈若皖没有什么区别。
“她还不知道吧……”他看着面前留着齐耳短发,面容娇俏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怅惘。
沈若皖微微一抬脸:“没听过什么发国,也没见着从这国家来的人,我看你的神经病还没有治好。”
她话才刚刚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戏谑:“那是你们这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法国乃是在大陆最西端,距离咱们可有十万八千里远,见着一个小德子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之事,要是多来几个岂不荒谬?”
德罗明斯托克略微皱眉:“我可没忘原来在西边的事,函效,那边现在不叫法国,似乎有个叫尤尔顿的国家在迅速向外扩张,原来那个世界法国的领土如今已经被这个国家所吞食干净了。”
沈若皖听到这个名字倒是点了点头:“尤尔顿这个名字我在东海海滨的某些地方听到过,听说常有带有巨大风帆冒着黑烟的船只前来,里面那些褐发碧眼的人似乎就是所谓尤尔顿帝国之人。”
函效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柴火,微微咬住嘴唇,望向德罗明斯托克。
德罗明斯托克自然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他自己在领悟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立即回想起原先在大陆西端的所见所闻,更是明白带自己前来的那艘大船就是这个世界濒临崩溃的先兆。
那是个预兆,蒸汽船在大洋上航行的时间来得稍早了一些,这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必须要尽快将这些科技压制住,不让这个世界再次被破坏与重启。
“……那叫做蒸汽船,不是什么新奇玩意,要是这个国家能尽快结束这四分五裂兵荒马乱的现状,想要追赶上那些人可没有什么难度。”德罗明斯托克朝沈若皖解释道。
“是吗,可我实际上也没有见过所谓的蒸汽船,也没有见过褐发碧眼的人,”沈若皖说到这里,轻轻一笑,指尖指向德罗明斯托克,“除了你这个奇形怪状的家伙之外!”
“喂,别拿我寻开心,我可想明白了,你之前害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肯定会让你也吃点苦头,”德罗明斯托克狠狠瞪了她一眼,“等着吧!”
“等着就等着,你还能赢得过老娘,真是可笑,”一边说着,沈若皖一边又露出愁容,手掌托着下巴仰视着函效,“不过,函效,我们怎么才能赢过那个男人?”
函效听到沈若皖最后说的话,有些无可奈何地捂住面容,思索了片刻。
他轻叹一声:“你怎么……就能笃定地认为那是个男人呢?”
“唉?!”沈若皖顿时吓了一跳,她想起那个一瞬爆衣全身健硕而又强壮的粗犷男子,牙齿不住地磨合起来。
“不对啊,那不是男人,难道还能是女人?难不成,是太监!”
沈若皖一个人开始怀疑起人生起来,函效轻轻摇了摇头。
“小德子,你指点一下这个傻丫头。”
“喳——不对,你他妈才是太监!”德罗明斯托克立马意识到自己又被戏耍了,气得一拍大腿,结果立马手立马就拍到自己身边放着的匕首刀尖上,又痛得嗷嗷叫起来。
一时间,这小树林里全是他的惨叫声。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函效咋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沈若皖倒也不介意,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活脱脱成了个私塾学生的模样。
函效看着对方这模样,倒是有些想笑,没想到当年那个中二少女现在也长大了,看来苦难与失去才是让人成熟的最好方法。
“若皖,你今年多大了?”
“啊?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今年应该二十多了吧。”
“就二十,我当年被你捡到的时候,你说你刚满十八岁。”德罗明斯托克看着沈若皖,似乎也有些感慨。
函效和德罗明斯托克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笑。
“噫,你们这什么猥琐的表情,两个老男人为这种事情在意什么,真是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沈若皖双手护住胸前,撅起嘴巴。
函效轻笑一声:“确实是老男人啊,这才过去四年,但感觉好像发生了很多的改变。”
沈若皖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一转眼她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还要跟我说一些事儿的吗?你怎么在这里感慨人生了?”
“抱歉……”
……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对方世界之锁的能力,能够让自己……”
沈若皖面色有些古怪,因为她怎么也无法想到这世间还有此等诡异的事情。
“这世上总有一些古怪的人,如果你真的能够胜过她和她的那些伎俩,相信你能够看见真实的她,到时候,你可以问问她这么做的理由,我想你应该可以得到对方的解答。”
函效的话语传到沈若皖的耳中,后者有些难以言表地将情绪按捺住。
“我先去休息了,”她将地上的木刀捡起,下意识挥舞着手中的木刀,但却有些失神,“明天我再去那座塔里看看。”
等到沈若皖走了之后,函效才总算坐到德罗明斯托克身旁,和对方一起看着燃烧着的火焰,那火焰像是默默流淌的时光,在风中褪色消散。
沉默了许久,函效拍了拍德罗明斯托克的肩膀。
“怎么样,恢复记忆的感觉怎样?”
德罗明斯托克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的脸上写满疲惫。
“还行,就是让我觉得有些迷惘,我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了。”
“更是不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意义了。”
函效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德罗明斯托克转过脸看着函效。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你这几千年的时光是怎么过来的,你难道不会空虚吗?”
这个问题没有让函效愣住,他只是轻轻揉了揉眉心,思绪蔓延。
“几千年和几年没有太多的区别,我这几千年不过是重复着枯燥无味的人生,因为我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去,至于空虚不空虚,从来也不是自己活不下去的借口。”
德罗明斯托克轻轻叹了口气:“我和你真的不一样,你心里自始至终都有一团火,我心里却一直只有无尽的迷茫。”
函效依旧摇了摇头:“我心里的这团火不是因为我自己而燃烧的,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和我一面之缘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又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讲一个故事如何?那是我原来从一个东国朋友那里听来的,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主人公的经历和那座塔里的人有些类似,权当图一乐,如何?”
德罗明斯托克摊开手,表情灿烂。
“哟,你还有东国朋友,是这个世界的?”
“这个世界还有锤子的东国啊,当然是那个,”德罗明斯托克嬉笑着将手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把我们杀了的世界啊。”
函效一脸我就看你慢慢扯淡的表情,一边默默将火吹灭。
“这样更有氛围。”面对着似乎想要发问的德罗明斯托克,他轻轻笑了笑。
万里无云的漆黑天幕之下,仿佛空中一切的混沌都在随着时间往下坠落,远远仰视而上,总有一种一切都在消逝的无可奈何。
函效看了看天空,这天空略显虚假,虚伪得就像是这个世界一样,没有人会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真的,除了他自己。
“故事的主人公,由于也是个东国人,所以我不一定能准确地说出她的名字。”德罗明斯托克想了想,缓缓开口。
“你原来接触过东国人这件事倒是挺让人奇怪的,你是干啥的?”函效倒也不急,随口问了问,就像是菜市场跟别人谈论些家长里短鸡零狗碎之事的七大姑八大姨。
德罗明斯托克鼻子稍稍抬了抬,想到自己的过去,不免有些怀念。
“我原来是个软件工程师,最开始是设计圣挪得服务器的,”看到函效讶异的目光,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你也知道,那是个失败的项目,不过,也正是那个项目,导致了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个地方,也导致这个世界的产生与一次次的毁灭。”
函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还是默默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我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杀死送往这里的,据我所知,当年参与那个项目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和我一样,被合法谋杀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是幸运的,至少我拥有再活一次的权利,而我的那些同事,也包括那个中国朋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毕竟,你懂的。嗯,他跟这个项目没有多大关系,但由于自身是个研究该隐一族的学者,也被送进来了。”
德罗明斯托克说到这里,不经意看了函效一眼。
后者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立马回应道:“我不是什么软件工程师也不是什么学者,来到这里的理由和你们有些不太相同,别太在意这个。”
“之前我们还碰上一个该隐,一个杀人犯,所以人们被送到这里来的理由千奇百怪,你说的也不过是其中两种可能罢了。”
德罗明斯托克听到这番解释,低下头:“确实,如今谈论这些没有太多的意义。”
“所以继续讲你的故事,”函效蹲坐着,左腿膝盖托着自己左手手肘,右手微微举起,“这个夜晚很短暂,明天你可能就没有机会讲故事了。”
异邦人轻轻点头,吹了声口哨,心绪稍微恢复平静。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因为若有若无的担忧,才想要讲这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和我一样,对自己的将来感到有些迷茫,不过,就恰如乘着风飞翔的鸟儿总能在蓝天找到自己的归属一样,我希望我能和这个故事的主角一样摆脱迷惘走下去。”
他略带羞耻的说出这段话,却发现函效的表情仍旧严肃。
“这是好事,你不必如此羞涩,”函效拾起一根树枝,朝远方扔去,倏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人生五十年,能活的明明白白本就很了不起了,你大可把这当成自己的理想。”
德罗明斯托克不置可否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思索了一番。
“行吧,那我就正式开始说了,这个故事和我经手的那个叫圣挪得的项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这个故事的真实与否不太好判断,”德罗明斯托克继续想了想,说道,“故事发生在距今约莫十年前,那时候正是科技蓬勃发展,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明天迈进的时代。”
“故事的主人公,此时正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她的名字叫做……”
“杜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