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对于自己面前的那两具尸体有些束手无策，他此时站在黑幕旁，间或掀开帘子看一两眼，期待科塔西路立即返回，同时也不忘将视线朝那两位先前还生龙活虎的亡者瞥过去，提防着某些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
但，一个脑袋都被崩裂，一个脑袋都在地上打滚的二人，诈尸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杜若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在得知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后，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接下来的一切举动都像是行尸走肉为了存活下来而做出的苟活之举。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不过人生大抵如此，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是生存还是毁灭，也没有人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幸福还是厄运。
听天由命这个词现在倒是相当符合他的心境。
“少爷，我回来了。”
科塔西路的声音在杜若行身后响起，小少爷内心的焦躁无奈地退场，他转过身子掀起黑幕，视线往里面瞟过去，却见银发男子一脸黑灰地走了过来。
对方的手上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尸体也没有活人。
“发生什么了？”
杜若行看着对方略显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紧，他害怕又出现了什么意外状况。
不过科塔西路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俄罗斯人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从杜若行身旁走过。
“老刘的尸体被我找到了，只是没有找到活人的踪迹，兴许是逃走了。”
“逃走了？”杜若行神色一僵。
科塔西路走到杜雪林和陈能的尸体旁边，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扛起陈能的尸体，目光投向杜若行。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少爷，如果你愿意跟过来，或许还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哦，是吗，”杜若行打心眼里不想跟尸体打交道，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科塔西路，带路吧。”
科塔西路倒也没有说什么，轻轻颔首，肩膀上那具无头死尸和他那纯净的外貌格格不入。
杜若行也被这略显诡异的情景弄得有些不适，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对身前的杀手问道：“你把这尸体带上干啥，放下来吧，他脑袋都没了还能跑去哪儿？”
“我打算清理一下这具尸体，毕竟这里有现成处理尸体的工具。”
科塔西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杜若行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发怵。
果然是杀手，跟尸体打过很多次交道，已然不把这些尸体当做人体来看待了。
“工具？”
“对，我就是在那里发现老刘的尸体的。”
杜若行微微吸了口气，一瞬间，他的思绪翻涌起来。
敌人处理尸体的这个举动，未免有些太过突兀了点。为何偏偏挑选这个时间节点，在敌方自认为已然胜券在握无人能够找到这个藏身处的时候，处理了一具并不重要的尸体？
“除非……尸体上还有什么他们必须销毁的东西……”
“那个东西……或许能够暴露这起绑架案幕后主使的真实身份？”
杜若行加快了脚步。
可当二人来到那所谓处理尸体的工具面前时，杜若行彻底愣住了。
眼前是一尊略显陈旧的焚化炉，银灰色的外壳上全是漆黑烧焦的痕迹，科塔西路打开焚化炉的炉门，看见的是一具漆黑不知长相与年龄的半截尸骨。
杜若行脸色刷地就白了，这个景象让他几乎吓得瘫倒过去。
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之下，科塔西路将陈能的尸体有条不紊地塞了进去，慢慢关上炉门。
杜若行看着对方打算启动焚化炉，将两具尸体烧成空中弥漫的灰烬与黑灰之时，颤抖着声音喝止住对方：“等等！”
科塔西路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转过半个脑袋。
杜若行听见自己极力掩饰恐惧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祈祷：
“老刘的尸体上，还有什么东西吗？”
科塔西路摇了摇头：“都被烧掉表皮了，就算还剩下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了。”
“不，”杜若行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双手轻轻放在脸颊两侧，“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杜若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走到焚化炉面前，打算打开炉门，科塔西路正欲上前阻拦，却见一块被烧掉一半的蓝布从科塔西路身上掉了下来。
科塔西路脸色一寒，正欲捡起那蓝色布料，杜若行却眼疾手快，将那约莫半个手掌大的蓝布拿了起来，眼睛始终盯着这蓝布。
“少爷，这不过是……”
“我刚刚就在想你脸上为什么会有黑灰，看来，你刚刚已经打开炉门仔细检查过老刘的尸体了，这就是某些遗留下来的东西。”
杜若行手里捏着蓝布，塞进裤子口袋，将视线停留在科塔西路的脸上。
银发男子一脸难堪，似乎有许多话想说的样子。
“老刘的尸体应该是在赤身裸.体的状态下被火化的，那这块没烧完的蓝布是怎么回事，是老刘原先身上的衣物，还是，那个将老刘尸体搬到焚化炉前，打算将尸体烧毁的那个人的衣物？”
“科塔西路，我觉得应该是后者，不然，”杜若行的眼神犀利了起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将这块布料藏在自己身上，露出那么多破绽。你想隐藏这个人的身份，对吗？”
科塔西路纠结地抬起脸，想要对杜若行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始终难以吐出。
“对不起，少爷，接下来的事情太危险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踏入险局。”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你到底，为什么不能将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为什么？”
杜若行清楚地意识到，从头至尾，这个银发的杀手一直在对自己隐瞒着这次绑架背后的真相，可对方始终不肯说出那个答案。这一点，让杜若行觉得无法接受。
“还能有比明明遭到他人毒害，却不知晓对方身份，这一状况还危险的困局吗？”
“科塔西路，你要是真的想要保护我，就应该将那个名字说出口啊！”
杜若行激动地攥着衣角大声喊道：“我虽然失忆了可我不是傻子，你别以为我是这么好糊弄的！”
可是，科塔西路始终只能露出一副抱歉与忏悔的神色，他似乎想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
“对不起，少爷，正是因为你失忆了，这件事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到此为止吧，别在想这么多了，不然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可能就不只是绑架而已了。”
杜若行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回答，心里更是窝火，刚想要骂出声时，脑海中突然闪过杜雪林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折断……哥哥的羽翼……”
杜若行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张家族合影上，杜如焉那张阴郁沉闷的脸庞，那深邃眼眸此时似乎就在盯着自己，宛如毒蛇的眼瞳。
杜若行微微退了几步，他意识到科塔西路说的可能是对的，这起绑架案的起因，或许真的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么一句话，或许自己真的向后退一步，那个咄咄逼人的对手也能收回一手将死的棋。
“当然，这也太理想化了。我目前的处境，很是糟糕啊……”
杜若行冷静下来想了想，最终，摆了摆手。
“烧吧，烧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科塔西路轻轻点头，启动焚化炉微微扭转旋钮，这台陈旧的机器发出低沉的哀嚎声，像是幽怨的鬼魂在向杜若行嚎哭着。
杜若行看着向上升腾的黑烟，思绪也如同这惆怅的升腾黑烟一般无法停歇。
……
“文州是海滨城市？”
杜若行坐在科塔西路的身旁，看着窗外的棕榈树与一望无际的碧海，问了句。
“是的，本来我们处理尸体是会将尸体扔到海里去的，顺着洋流漂到远方。”
“这种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杜若行听着科塔西路这明显煞风景的回答，缩过脑袋看着前方的道路。
这个城市很干净，空气很清新，阳光很明媚，一切就像是玻璃窗中照耀出来的美梦。
杜若行想到自己原来幻想的生活：一个人住的大房子，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空气像是森林里清新洁净的小溪，日子过得像是无声流淌的江河。
就和这差不多了。他想着，一边将视线往后视镜上瞟过去。
他终于看到了现在自己的长相，那是一张曾经在家族合照上见过的脸，当时，他就站在杜如焉的身旁，却比杜如焉矮了约莫半个头。
这是一张很英俊的脸，甚至有些柔弱与清秀，浅褐色的头发垂在耳朵旁边，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限的展望，挺翘的鼻尖下是一张相较男人而言更像是女人的玲珑小嘴。
他默默收回视线，手指抵在脑门上，意识像是出现了迸裂。
这个人，长得就像是那个记忆断层中，那个身材高挑妆容妖艳的“她”。
这个人，像是原先那个世界长大的“她”。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杜若行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走向崩塌，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或许，之前看到的记忆，是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
而且，他也很确定，目前自己所占据的这具身体，尽管相貌上有些像是女人，但不管是从那略微生长出的胡须，亦或是那不算尖锐而显得低沉的声音，还有那些较为明显的性别特征，都足以确定，他只能是一个男人。
“有些意思。”
杜若行抓住安全带，稍稍转过身子，看见的是杜雪林那死相惨烈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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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自己的处.女作，那个时候的情节转折真的是青涩和僵硬啊，自嗨到让自己羞愧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