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身后掂着脚给自己梳头的杜宛秋，觉得这个画面略微显得有些奇妙。
“这样总算是有点人样了，”杜宛秋拿起桌子上的剪刀，轻轻剪掉杜若行耳旁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现在时间有些来不及了，赶紧起来吧。”
“真是贤惠的妹妹啊，学校里应该不少人追你吧，嘻嘻。”
杜若行大笑着站起来，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之前体面了不少，换了一身略显正式的西装，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面容白皙而标致。
“别说这些废话了，蠢货。”
杜宛秋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干净利落地解下自己的围裙，打算绕开杜若行离开。
“真好啊，妹妹，这个时候我突然体会到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究竟是什么了。”
杜若行自说自话地笑着说了句，这句话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不知为何，孤身站立在男人堆中的他，仍旧会觉得满脑绷紧，变成另一个多疑又心机重重的陌生人。
而此刻就不会，就像是走入了适合自己的温馨港湾。
只是杜宛秋显然无法明白杜若行的真实想法，整个人的身子又缩了起来。
“你你你你这个变态！赶紧滚过来！”
杜宛秋一紧张就会结巴，脸涨得通红，更是会手忙脚乱地原地转圈圈，杜若行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扬起若有若无的波纹。
“好好好好，我来了。”
杜若行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状无奈地走过来。
走到杜宛秋面前时，后者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又稍稍收回了视线。
“领带没系好，笨蛋。”
杜宛秋嘟着嘴侧着脸说道。
“嗯，我不太会系领带，你帮我吧。”
“你是铁废物吗？还有，我可是女生，你为什么要让我帮你来系领带，真是莫名其妙。”
因为我可是汉子身女儿心啊。杜若行在心里自己嘀咕了两句，满是苦笑的意味。
不过杜宛秋刀子嘴豆腐心，满是嫌弃地踮起脚，将那根领带捋直了，摆正了，小手很是灵活地将领带弄得服服帖帖的。
“走了，”杜宛秋给对方系完领带之后，没有半点停留，转身离去，“婆婆妈妈的。”
看着对方优雅又不失速度的脚步，看着对方那留有韵味的哥特萝莉式背影，杜若行吹了声口哨，心情愉快地跟了上去。
……
穿过长长的走廊，视线在墙壁上那些昏暗的人像上停留了一会，走上旋转的木质楼梯，看着螺旋向上的阶梯，杜若行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人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场景。
还有黑帮大佬带着小弟在阶梯上对枪的场景，迸飞的木屑，子弹的嗖嗖声，以及血液如同烟花一般炸裂开来的画面。
“嘶，这还真是可怕。”
“确实挺可怕的，不知道这回祖父会做出什么决定。”
杜宛秋显然不知道杜若行脑子想的是什么，愁着脸回答道。杜若行看着对方脸上略显紧张的表情，不禁也吞咽了一下口水。
想起家族照片上的那张“祖父”的面孔，杜若行越发觉得在那张和善的笑脸下藏着许多血雨腥风的老谋深算，每一道脸上的沟壑都像是一道道砍在敌人脸上的刀疤。
“杜家家主吗？我上辈子就没见过如此有排面的大人物。”
杜若行在心里嘀咕了两三句，走到最高层时，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一点。
杜宛秋显然注意到杜若行紧张兮兮的样子，这很没出息的样子让她脸上不住地流汗：“至于吗，祖父见到你安全回来肯定会很高兴的，要紧张的不应该是你，而是害得你落入险境，害死杜雪林的那帮匪徒才对啊。”
“啊，对啊，”杜若行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又皱起了眉头，“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祖父要做什么吗？”
“呃，我们好歹是黑道家庭，还能做啥，有些混迹道上的人或者黑帮要倒霉了吧。”
“放心吧，你这件事家族会给你个交代的，你就别操心就成，而且这跟我和你也没关系，我是女人，跟家族黑帮扯不上半点关系，你现在还没成年，也没资格动用家族力量。”
杜宛秋摊开手，表情倒是格外冷静，就像是对于家族的黑暗面司空见惯了一般。
也难怪，好歹生活在这个家庭，对一切都已然耳濡目染。杜若行无声地自语着，想来现在这个家族里显得像个外人的反而是自己吧，自己这个穿越来的内鬼。
“进去吧，”杜宛秋和杜若行走到走廊最尽头，小兔子般的女孩说道，“我去灵堂那边了，看看还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哦。”杜若行有些怅然，他不知道杜宛秋为何非要带着自己来这里。
“其实，很多事情你不需要那么在意，”杜宛秋嘴上说着离开，手却放在门上，大眼睛对着杜若行，“你和二哥好歹也是兄弟一场，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他的主意，或许可能是他的手下擅自行事罢了。”
“嗯。”杜若行不知该说什么好，看来自己的亲妹妹对于自己和杜如焉之间的争斗了如指掌，甚至连杜若行想对杜如焉出手这件事都一清二楚。
“还有，那份文件暂时还保管在我这里，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该由你自己来决定，我不会干涉，前面说的话就当是我对你的劝告吧，”杜宛秋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杜若行的右手，“钥匙先给你，我之前也说过，家里的争斗和我没有关系，所以……”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种事上帮你了，傻哥哥。”
杜若行听着这轻盈又沉重的声音，手里钥匙的分量却重了不少。
杜宛秋忧心忡忡的表情总算划过，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之前一直没说是在提防别人偷听，在祖父房间的门前，没有人敢窃听这里的对话。”
“祖父难道不会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放心，他如果想知道你们二人争斗的现状，压根就不需要偷听我们的对话，”杜宛秋收回视线，“只要你们二人做的不过火，他不会干涉这件事的。”
杜若行若有所思地看着杜宛秋按在门上的那只手，粉彩的手指甲带着某种诡异的诱惑感。
“走了，之后再聊，柜子在学校里，等开学之后再做决定吧。”
“开学？现在才七月份吧。”杜若行知道自己尚未成年，如今算是半个高三的学生，可开学这件事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遥远。
杜宛秋摆了摆手，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给你们二人都留一点心理准备，放心，二哥对你没有恶意，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看着杜宛秋离去的背影，杜若行的脸色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知道杜宛秋站在自己的一边，是杜若行曾经信任的妹妹，甚至将那份极其重要的文件都交到了自己的妹妹手里。他意识到，自己拥有一个可以信赖的盟友。
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晰地意识到杜宛秋极力阻止自己与杜如焉的对立，似乎，就和科塔西路对自己的阻挠一样。这二人，都在尽可能阻止自己再度对杜如焉出手。
“啊！到头来，还是不明白我和杜如焉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这种事情到底问谁比较好呢，法克！”杜若行满脑子一团浆糊，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处境很糟糕，每个人都在劝自己不要和二哥作对，这件事就这么翻页，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二哥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该死的杜若行，你到底干了什么破事……
杜若行自己咒骂着这具身体的原主，在房间门前踌躇了好一会，最终无奈咽下这口气，想要敲一敲门，却不小心将门直接推开了。
展露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浓郁的咖啡香气在房间里游荡。
阴沉的窗帘遮挡住外界所有的光亮，似乎也让黑暗之中的一切尘埃得以藏匿起来。
就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漆黑的木桌前正坐着一个苍老的老者，杜若行悄然关上门，视线停留在那个老者身上，心里却紧张到血液都流动不畅。
这个人，就是杜家的家主，如今文州的地下霸主。
老者身着一身黑衣，整个人似乎都陷入坐着的那张黑色皮椅里，眉毛和眼睛几乎挤成四条缝，塌陷的鼻梁下是一张满是褶皱的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枯朽的老木，没有半点活力。
“祖父。”
杜若行的身子像是卡壳了一样，在说出这两个字之后，一步一顿地走到书桌的前面，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就这么不知如何是好地站在原地。
祖父的样子像是死了一样，在沉默的空气几乎要将杜若行自己淹没之时，这个杜家的家主，猛然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宛如沉睡许久，从黑夜中惊醒过来的狼的眼睛。
“若行，杜家人从来不会让外人暗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杜若行听着祖父的第一句话，脑袋顿时就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嗡嗡作响。
“我知道你大哥，你妹妹，和科塔西路都不想让你继续掺和这件事，但我必须让你将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
“这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整个杜家，”祖父说到这里，点了点头，狡黠的视线往杜若行身后瞥了过去，“你的父母也是这样认为的。”
杜若行发现，自己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老人，似乎早就明白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也明白其他人的举动。
只是，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杜若行的警戒荡然无存，因为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思绪彻底被打乱了：
“毕竟，你也是下一任家主的候选人。”
杜若行听到这话，脸色刷地就白了，他甚至没有从这短短的几个字中反应过来自己将要面临怎样残酷的竞争。
“今晚，如焉正式接手家族事业，你正式进入家主候选，这就是杜家给黑道的答复。”
祖父撂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像是咽了气一样，继续陷入沉寂，杜若行却一动也不敢动，死死盯着那个瘦小虚弱的老人，后背全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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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明天早上起来冰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