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杜若行在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紧张感。
这些老人当然不会是普通大户人家的管家，那种为世家大族出谋划策规划生活起居的管家，也不单单是那种为家主提建议购置上至房产下至抽水马桶斤斤计较的管家。
毕竟这是一个黑道家族。
这些老人，所管理的不会是杜家这个家族表面上的起居生活，他们，应该是辅佐这个家族黑帮之发展的代言人。
“为什么会有四个管家？”
沉默了好一会，杜若行才张口问向一旁托着下巴的科塔西路。
“我还以为您会先问问我，这些管家为何有资格与您同坐。”
科塔西路的语气很平淡，但杜若行听出对方话语中淡淡意味的嘲弄，杜若行明白这是对方对自己先前略显无礼的对待曲折的抗议。
“我又不是蠢货，我们国家讲究一个德高望重者居于上位，”杜若行摊了摊手，想起原先老家那些气势汹汹的老者，无奈笑笑，“这几个老管家都快和祖父一个年龄了，能在这个家族中活这么久的人，地位不会太低。”
“……少爷所言不差，他们辅佐杜家已有三四十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几个老人比你在家族之中更加重要。”
“以老为尊，很自然，就是我觉得人老了未必就老谋深算懂得深思熟虑，按理来说，年富力强者当管家才不会为记忆力衰退和一系列慢性病给困扰。我严重怀疑这几个老人连一斤白菜多少钱都记不住。”
杜若行不以为然地撇着嘴。
科塔西路脸色未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老管家。
这位老管家有着长长的鹰钩鼻，头发灰白且杂乱，不过不留胡须，面容虽多生皱纹与褶皱却也没有明显的老态龙钟之感。在深深的抬头纹之下，一对宛如老鹰般尖锐的眼睛迅猛地寻觅到杜若行的位置。
“杜家三少爷看来对我们不太信任，”老管家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高汤，抬起脸慢慢说道，“杀手，我们换个位置，我和小少爷说说话。”
科塔西路轻微地摇了摇头：“对不起，阁下，恕难从命。”
“无需担心，你和少爷换个位置也可，就是不知小姐是否愿意？”
老管家又望向杜宛秋，一直在听着旁边几人交谈的杜宛秋总算抬起脸，笑了笑。
“不，老先生，此次用餐的坐席是规定好的，不应该轻易调换座位。”
“真是机敏，那很抱歉，小少爷，用餐结束之后我们再谈谈吧。”
老管家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暗自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杜若行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由得心中一凉。
笑得还挺瘆人的……杜若行不由得招牌性质地缩了缩脖子。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真的是被自己的一席话给弄得暴躁起来了。
那也太小心眼了吧，杜若行在心里暗自嘲讽了老先生几句。
“不过，小秋，这次的坐席真的是安排好的吗？我就随便坐下来的，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杜若行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毕竟眼下的他看着面前的菜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
“确实是，据说是沈老先生安排的，不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杜宛秋用叉子叉起一个丸子，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
沈老先生……这是哪一位啊……
杜若行猜测这是这四位管家中的某一位，就是单凭一个姓氏来认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得得得，操心这么多干嘛，吃饭！
杜若行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让那绷紧的脸颊松弛下来，也让自己紧张到有点敏感的情绪稍微放松下来。这不过就是一场普通的家族聚餐，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若行突然间想起祖父说的话，
“今晚，如焉正式接手家族事业，你正式进入家主候选，这就是杜家给黑道的答复。”
……
杜若行的神经倏地绷紧，也就是在这时，整个宴会厅的灯光骤地消失，陷入无声的黑暗之中。杜若行回过头，却看不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杜宛秋“啊”的叫了一声，刹那间，杜若行感受到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杜若行不知道此时小秋的内心在想什么，不过肯定是有点尴尬的。
“发生啥事？”杜若行紧张兮兮地问道。
“我的叉子……插到自己的手上了……”
“你叉的是我的手。”
杜林韵的声音幽怨的响了起来，顿时，杜若行心里生出一丝同情。
这个叔叔，今天真是惨到离谱，感觉喝凉水都能塞牙。
杜宛秋更尴尬地嘿嘿一笑，将叉子拔了出来：“我说怎么没有痛呢，真是抱歉，叔叔。”
小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当大家都在逐渐习惯黑暗的环境之时，一束光柱从黑暗的空中降临，照亮了杜若行眼前的世界。
光芒照耀在杜如焉的身上，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个此时啃着螃蟹腿，翘着二郎腿，头发乱糟糟外加满脸油的杜家二少。
不过杜如焉并不在意这一点，他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是早就料到这曙光会照亮自己那苍白的面容。他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仪容，站起身子，一旁的管家站起来帮他整理领带与衣领，将西装的纽扣扣上。
这时杜若行才意识到科塔西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会有四个管家？
想到科塔西路的冷淡面容，杜若行只能认为这是杀手对自己的小考验。科塔西路很显然想要让杜若行自己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实从刚才开始，杜若行内心就已然有个想法在酝酿了。管家自然而然坐在几位少爷的身边，就连自己这个光杆司令，身边也有一个鹰钩鼻老管家在监视。
这些管家辅佐的是家族最为核心的几位继承人，尽管杜似沙单方面退出了家主的竞选，但他也没有推辞管家的协助。将来，这几位管家将会将杜家这个家族“企业”继续和下一任家主及其兄弟继承下去。
不过，最高位的那位管家，自然和其他三位不在同一个档次。
他只会为这一任家主服务，杜若行之前便从那位管家的眼中读出了这一点。
况且，就如同杜若行所想的那样，这位站在祖父身后的管家，年龄太大了。纵使看起来比祖父要更加年轻，但依然是行将就木的年纪，很多事情早已无法应付过来。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杜若行仅凭眼睛和耳朵得到的答案，这几位管家的工作究竟是否如他所想，还需要等到家主换届之时才能够了解。
也许这些管家只会辅佐在任的杜家家主呢？
杜若行想到这里，目光却看着杜如焉仪表堂堂地走上宴会厅正中心的高台，那是一个圆形的高台，杜若行想起先前从那边经过之时，高台那圆滑的玻璃地面。
光束很合乎时宜地跟着杜如焉的身影一同移动，整个宴会厅目光的焦点都集中于这个卷发的男子身上，而他的脸却由于灯光的缘故，难以看清其真实的表情。
杜若行想，那或许是一张灿烂得体而又自信的笑脸。
因为这个青年，即将继承杜家的部分“家业”，一只脚踏入黑道，在新的天地一展拳脚。
杜若行真是不知道等会这个哥哥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杜如焉捏了捏衣领，那里似乎有个领麦，他轻轻按了按开关，低沉地清了清嗓子，顿时，整个宴会厅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杜若行此时适应了黑暗，他回过头去，看见一位美丽的小姐双手托起下巴，一脸沉醉地看着杜如焉的身影，他看见身后不少人都满怀期许地望着杜如焉，似乎他们等到了一个值得追随的家主的到来。
“各位兄弟姐妹，叔叔阿姨，我的家人们，晚上好。”杜如焉收拾掉自己之前懒散的状况，一双黑油油的眼睛此时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有神。
宴会厅传来整齐的掌声，倒也不算热切，毕竟今日的晚宴算是葬礼的附赠，大家心中还是应当怀有一点礼貌的哀思。
“很荣幸，我，杜如焉，当今杜家家主的孙子，上一任家主杜青云的儿子，从今日起，将接手家族内部的事务。”
“尽管说起来有些自夸的成分，但我清楚，凭自己的资质与天分，以及各位长辈的悉心教诲与不辞辛劳的教导，我能够承担起这一重任。”
“尽管我仍然涉世未深，诸多方面的规矩也不算熟稔，但自今日起，我将认真踏实将长辈托付于我的工作细心对待，还望各位海涵。”
杜如焉的发言很是简短，但其实只要第一句话就足够了。
人们只需要知道，杜如焉，杜家的二公子，今日起正式接手家族内部事务。
人们自然很期待他的能力，因为就结果上来说，他成为下一任家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此次接手家族内部事务，更像是一种上任前的磨练，等到杜家家主正式退位或是寿终正寝，杜如焉跻身上位自然也不容易被众人抵触。
宴会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只是，杜如焉欣然一笑，准备下台之时，另一支光束却骤地再度降临在宴会厅内。
杜如焉脸色一白，他看着仍然未亮起的宴会厅，黑暗之中，除了掌声之外也多了几句叽叽喳喳的声音。
杜如焉猛地转过头，却看见在灯光之下调试着自己话筒的杜若行。
杜如焉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家伙居然能够同样被光芒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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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被失眠和早醒困扰，难受得一批，咽炎还没有好，未来真是渺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