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看着眼前的老管家将眼睛往上抬了抬,那厚重镜片背后的视线就宛如锐利的刀锋,让杜若行的脸上被划出一道道阴晴不定的伤痕。
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为何如此复杂,也许是因为对方突然说出的话,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先前对这个老人的态度,更有可能是近来一堆破事搅在心头给他带来的折磨。
“少爷,难道你不打算问些什么吗?比如,关于所谓‘管家’应该做的事?”
谭管家微微调整着座椅的角度,此时的他45度对着杜若行那犹豫不决的侧脸,脸上的笑容显得虚假而不真切。
杜若行不禁看了一眼科塔西路,杀手此时将沾着血水的刀叉放在洁净的盘子上,束起的银色长发此时被解开,阴冷的面容却也正对着杜若行。
“……谭老先生,我刚刚太过冒犯了,真是抱歉。”
杜若行如梦初醒一般转过头,双手合十连忙低头道歉。
只不过谭管家并不在意杜若行先前所说所做,轻轻摆了摆手:“无关紧要,少爷先前的做法倒是很符合年龄。”
这好像还是在说我太幼稚了吧……杜若行总觉着对方在将自己当做杜宛秋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来对待,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谭老先生,那我就请教一下吧,”杜若行想来想去脑子里还真的只有刚才那个问题,“‘管家’究竟是做什么的?”
谭老先生显然对这个问题十分娴熟,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内侧,光滑的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
“管家做的无外乎几件小事,总而言之,就是家事。”
“上到家族内部的权力定夺,下到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谭文韬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放在桌面上,可杜若行知道,对方仍然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耳朵就如同雷达一般在追踪着自己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
杜若行将脸上的局促收敛住,手背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他知道对方故弄玄虚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谭老先生,还是别拐弯抹角了,如果说您也要为我这个不入流少爷的日常起居操心的话——哦,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那不是在轻视您,那是在小看我。”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出现在我这位即将成熟的少主身边,您认为我会将这样一位看上去就德高望重的老人视作端茶倒水的小角色吗?”
杜若行脸色不变,抚摸着扶手,在他的视线之中,谭文韬的身子慢慢往后仰了仰。
“看来你是对我的本领不太满意,小少爷,”出乎杜若行的意料,谭文韬的脸色不算太好看,“作为一名管家,我能做到的就是这些,若是您不满意,我会跟沈先生请求换一位更加符合您身份的管家。”
“失陪了。”
谭文韬话语刚落,便站起身子,那高瘦的身影所投射而下的影子让人觉得有些阴寒。
杜若行看了身旁的科塔西路一眼,杀手一语未发,静静看着空旷的宴会厅。
杜若行顺着科塔西路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不知从何而来的仆人窃窃私语着,只不过他们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是这些残羹冷炙可以当做他们填满腹部的夜宵。
“别急着离开,老先生,”杜若行稍稍吸了口气,手指指着那些仆人,“简单的事情谁都会做,可对于管家而言,总要有一些闪光点。”
谭文韬低着头看了杜若行一眼。
后者将谭文韬的这个小动作记在心中,他顺着自己的思路慢慢讲下去:
“如果真如谭先生所言,管家的职责无外乎家族内部的权力交接,少爷小姐们的衣食起居,您和沈先生又何必非要让一名管家陪在我身边呢?”
“每一名管家,都会在继承人有资格继承家族事业之前辅佐教授他,让他在正式接手家族事业之后,不至于和原来一样笨手笨脚。”
“毕竟,杜家做的是掉脑袋的生意,若是家族里出了个废物,不止是败坏名声,更是会将整个家族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像你们这样的管家,就像是操纵着呵护着少主成长的丝线,让我们不至于误入歧途。”
“此乃小辈的愚见,这或许才是管家的职责吧,谭老先生?”
杜若行捏着自己下巴的动作总算停住,他仰起脸,微微笑着看着低着头的谭文韬。
老管家的脸色依旧未变,只是挪开椅子,再度坐了下来。
这回,他坐的离杜若行稍微近了一些。
“杀手,坐近些,这位少主现在总算是半个杜家人了,你可要好好呵护好他。”
谭文韬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目不转睛,那古怪的眼神停留在杜若行的脸上。
后者微微抿着嘴,他明白,自己这短短几句话总算让那个只知观察浅尝辄止于表面的管家,对自己有了些微兴趣。
就如同他自己想的那样,这位管家接下来是自己少数几个能够依靠的人。
尽管不知道对方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但杜若行别无选择,这是家主分配给自己的教导者,他除了接受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他可不希望谭文韬匆匆离开宴会厅,那只会意味着杜若行被彻底踢出继承人的位置,在孤立无援中被众人所嗤笑。
“好的,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聊点正事了。”
谭文韬就跟刚才说的一样,给少爷沏了一杯茶。后者眯着眼睛接过微烫的杯子,却听见谭文韬略微颤动的声音。
“我知道,你比较担心接下来该如何和陆家交涉,要求陆家为陆思翰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就如同你向众人说的那样,这件事需要你自己去解决。”
杜若行将微妙的表情掩藏在面容后边,他的手指却没有伪装好,轻轻磕在桌子上。
妈的,到头来这件事还是要老娘亲自解决吗?真是光让人想想就头大!
“相信少爷可以自己处理好的,再说,科塔西路不是也能够帮你吗?”
似乎在回应着管家的话语,科塔西路点了点头。
“少爷不必担心,我会把陆思翰绑过来的,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听你处置。”
这样我只会更担心,毛子哥你脑子真的有泡吗?
杜若行面容愈发扭曲,他强忍着心中的烦躁,看向谭文韬。
“谭先生,那你打算和我聊什么,生辰八字还是养生秘笈?”
谭文韬听出了杜若行话语中的不耐烦,哈哈一笑,倒也显得直爽。
杜若行却也听得全身发毛,眼里全是谭文韬那有点癫狂的模样。
“少爷倒是幽默,只不过我不关心这些。”
“我关心的是少爷自己的态度,”杜若行听到这里,心里一颤,“关于这次继承竞选,少爷您自己的态度。”
“我的态度?”
杜若行情不自禁重复了一下。
“对,您的态度。”
“我想知道,您是否有孤注一掷,将自己出卖给恶魔也无所谓,想要站在杜家家主,想要站在文州黑道顶峰的野心呢?”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谭文韬说完这句话,猩红的舌头不自觉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嘴唇。
杜若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浑身发冷,那是思维停滞的感觉。
……
“老陈太过迂腐,此时在他的眼中,杜似沙还是我的竞争对手。”
“这件事只能你来做,告诉那个卖房子的大哥,我要一个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小喽啰,哪怕断了手听不清是个哑巴也无所谓。”
听筒那边的声音很是急切,电话这头的人的回应却很是简单。
“是,二少爷。”
魏米亚悄悄将手机放进墙壁的缝隙里,轻车熟路地拿起一块板砖,将手机藏住。
月光之下,她的身影更显得鬼鬼祟祟,在阴影之中,能够看见她宛如跳跃一般移动的影子。
她的短发以及那干练的性格很多时候可以隐藏她的性别,只是在黑夜中移动的身影却是专属于女性的轻盈与迅捷,宛如一只黑色的迅猫。
此时的她目光清冷,盯着这幽深偏僻的仓库,满脑子想的却是那个看似纨绔子弟的杜似沙为何会在这个夜晚造访如此僻静的角落。
“哟,你是如焉的美女小助手吧,这回又要让我帮什么忙?”
魏米亚不动声色转过身,看见身材高大一脸笑意的杜似沙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能找到你吗?”
魏米亚冷清的声音传来,她那清丽的眉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啊,那种事情我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奇怪,你不是如焉那小子手下的女人吗?怎么感觉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女孩子不太一样呢?”
魏米亚脸色顿时阴沉了不少,狠狠咬着半边的嘴唇。
这句话像是魏米亚最讨厌听到的一句话,因为魏米亚难得发出不太符合人设的嘶哑声音。
“不要把我和那些婊.子相提并论,不然我会让你死得不像是个富家子弟。”
杜似沙笑着打哈哈:“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干的事情也不比你干净到哪里去,杜家人死得其所的能有几个?能够有个葬身之地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别说这些了,你到底要让我帮什么忙?”
魏米亚脸色仍旧很僵硬,她狠狠瞪了杜似沙一眼之后,并拢双脚。
“给我一个陈能手下的活人。”
杜似沙的回答倒是很坚决:“不给。”
“为什么?”
“杜如焉这小子,他妈的,”杜似沙脸色终于变了,“之前就说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祖父现在明显知道如焉他究竟干了什么破事,能够放他一马已经是他的荣幸。”
“他难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他难道还真的想让自己被赶下陆家家主继任者的位置吗?蠢货!”
魏米亚不由得眯起眼睛。
“你在说什么?”
不过,魏米亚很快就瞪大了眼睛,因为杜似沙的下一句话更让她满脑子浆糊。
“况且,”杜似沙指着自己身后那辆大卡车,卡车里的血腥味让魏米亚都有些惊疑,
“陈能手下早就没有一个活人了,你就这么跟他说吧,他能够理解的。”
魏米亚有些恍惚,暗自骂了声。
妈的,我自己都有些不太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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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痛,破事太多了,最近几天咬到舌头,牙齿又痛,感觉自从去年年末到现在就没啥好事,每天都是小毛病随机播放。
我都不指望咽炎鼻炎能好了,只希望别来其他的毛病,可现在看来事与愿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