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的早晨是被闹铃催促着醒来的,在头痛欲裂全身酸软之时,夜幕暂未退场之时,他被吵闹的铃声给一棍子打醒。
时间是早上五点半,整个宅子相当的寂静。
这栋小宅名为太子别院,没有别的含义,仅仅是当年住在这里的人名为太子。原来这里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房,现如今在修葺装修之后变为一栋供杜若行与与他年龄相仿客人居住的场所,不过此时并非家族内外成员交流之时,所以现在这里名义上的主人还是杜若行一人。
太子别院本来并不属于杜家的宅邸范围之内,但后来随着杜家居住面积的扩张,这栋有些偏僻的有些历史的别院也被囊括而入,成为一处看似清幽之地。
杜若行看着自己闹个没完的手机,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这身体的原主人是脑子有病吧,谁会在假期一大早就起床的?”
“除非这个闹钟是提醒自己该睡觉的……唉,困死了……”
他撇着嘴,嘴里唔姆唔姆着,打算继续让自己陷入沉睡之中。
突然间,窗户上突然显现出一个骇人的身影,将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完全遮住,形成一个有些像是鬼怪的剪影。
杜若行恍惚之中看到这么一个身影,吓得立马就爬出了被窝。
“你……你是谁?!”
他情急之下将手机拿了起来,想要扔出去,但考虑到这扔出去也怪心疼的,就四处摸索着,却仍然没找到能用来击退敌人或是防身的道具。
正在他焦头烂额之时,窗外那个人缓缓开口:
“少爷,睡觉前还是该把浴袍换下来穿上睡衣睡觉的,不然不仅睡着不舒服,而且还容易着凉。”
这声音……杜若行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他明白那个窗外的人是谁了。
“科塔西路,你一大早趴到窗户上,除了吓我就是说这么一段没什么意义的话?”
杜若行捏着拳头,眉毛别扭地扭在一起,露出一个不算很友善的表情。
“这段话应该还是有些意义的,毕竟少爷若是感冒了,接下来的谈判估计只能往后拖延了,这对您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发展。”
“啊哈?”
“难道一大早来扰乱我的心情,让我头发炸毛对今天的谈判就有好处吗?”
杜若行指着自己那乱糟糟的脑袋,猛地从床上一跳而下,拍着胸脯烦躁地抱怨道。
“真是没想到,您居然还有起床气,或许是昨天和杜宛秋小姐在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让您的本性被她带得有些歪。”
“请记住,您是家族的继承人,而非对鸡毛蒜皮之事吹毛求疵的女人。”
杜若行挤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随时要炸裂而出。
他妈的我原来就是个女的啊!
他将那股压在胸底的怒气强行压制住,让自己的表情慢慢收敛住。
“这个闹钟……”
杜若行露出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俄罗斯人,这个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手下,指着自己的手机,眼睛眨也不眨,
“不会是你设置的吧?”
科塔西路的视线在杜若行的手机上飞快地划过,不经意翘起了嘴角:“不是。”
“你这家伙都翘嘴角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杜若行越想越觉得狂躁,原来那平静的表情瞬间就像是发怒的狮子一样。
“不是我,是您自己。”
“这是提醒您睡觉的闹钟。”
杜若行听到这句话,想到昨天晚上洗澡时照镜子看见的那黑眼圈,顿时就尴尬地顿住了。
“您不需要问问为什么您原来这么晚才睡觉吗?”
“啊,”杜若行挠着后脑勺,“算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科塔西路眨了眨眼,淡淡的笑意慢慢消散。
“比起这个,你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中,我还要睡觉啊!法克!”
杜若行烦躁地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的银发男子,杜家三少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微妙。
“早点准备吧少爷,别想着睡回笼觉了,而且,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科塔西路拉开窗户,双足轻盈地落在木地板上,腰间的长刀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杜若行疑惑地看着杀手,右手不经意抓住床单,他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紧张。
“什么?”
杀手的回答简单而直接:“谭先生来了,他希望您能够在六点之前洗漱完毕,穿上正装,等会早点去陆家那边。”
“另外,具体的谈判时间他已经安排好了,说是谈判,但也不太恰当。陆家虽然否认陆思翰曾经到过现场,但也提出这可能是个误会,到时候双方可以公开证据,来证明当时陆思翰是否在案发现场,又是否枪杀了杜雪林。”
“这或许说是双方为了探求真相的一次合作更为恰当,时间定在上午的十点,若是上午未能结束,下午将会继续讨论。”
杜若行不由得再度深吸一口气,那种像是巨蟒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绝望感再度袭来。
无助与迷茫再度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只能佯装镇定,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好,他应该在会客厅等着吧,我马上就来。”
科塔西路恭敬地鞠了个躬,随后大大方方地从房间的正门离开。
既然如此刚刚为什么不走正门啊……
杜若行叹了口气,手指按在胸前的锁骨处,那有些陌生的触感让他心里的阴霾难以散去。
难道自己真的要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家庭里生活下去吗?
难道自己会渐渐熟悉做一个男人吗?
难道……难道自己永远回不到原来的那种生活了吗?
他摸着自己这张脸,这种与现实割裂的荒诞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中无比空虚。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要活下去,至少不该输给杜如焉那家伙吧。”
“那家伙看样子就不像是个好人。”
他望向窗户外的世界,陌生的城市却像是头一回展露出她的温柔一样,陆海风缓缓吹过,窗外的一切慢慢展露出光芒。
曙光初现。
……
杜若行穿着那一身有些蹩脚的西装站在二人面前之时,谭文韬忍不住皱了皱眉。
“昨天晚上您的装束似乎没有这么臃肿与松垮,领子也算是系的不错,可今天早上是怎么一回事?我甚至觉得您家的佣人看起来还更有教养一些。”
“啊,您知道的,谭先生,”杜若行随口解释道,“那个,由于我的仆人被杀死的缘故,现在……”
“看来科塔西路说的不错,”谭文韬笑了笑,“您似乎真的有所谓的公主病。”
“哈?”杜若行觉得自己的眉毛都抽搐了几下。
他望向科塔西路,再望向谭文韬,一个装作四处看风景,一个笑眯眯看着自己。
“你们是不是一大早上就忙着笑话我?还有科塔西路,我真是没看出来您还挺爱说闲话的,这和你的外表还真是不搭啊。”
“你不如改名叫长舌妇吧?我觉得家里的女仆都没你这么七嘴八舌。”
杜若行下意识叉着腰皱眉,提高音量喊道。
“我就说了。”科塔西路突然小声嘀咕道。
“哦,”谭文韬莫名其妙点了点头,悄悄翘起大拇指,“毛子,看来您还真是熟悉这位主人啊。这局是我输了。”
“啥啊?”
杜若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这两人捂着嘴,看着自己,不知道究竟在笑什么。
“没什么,一个笑话而已。”科塔西路挪开手,露出一副正经的面孔。
“不过是毛子刚刚赌你发小脾气的时候会忍不住叉腰,就像是杜宛秋小姐那样。”
谭文韬一本正经地继续补充道。
杜若行听到这个解释,似乎听到自己四肢裂开的声音。尴尬的红色顿时浮上了脸,但与此同时,杜若行猛地一脚踹到科塔西路身上。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很有意思?”
“我好歹是个少爷……你……你们……怎么能……”
他觉得自己都快被气哭了,吸着鼻子又气又怒地踩着杀手的脚趾。
不对,似乎真的哭了,被两个老男人给欺负哭了。
“哄哄我们的小公主吧,顺便给他好好穿衣服。”谭文韬摆着手,有些嫌弃地说道。
“谁是小公主啊!”
然后杜若行就在张牙舞爪无能狂怒之中,被一脸无奈的科塔西路教着穿西装。
这样,一早上的闹剧才算是结束了。
……
“行吧,总算是可以出发了,你们二位,谁来开车?”
谭文韬低头看着手表,老鹰一样锐利的余光仍然从少爷与贴身保镖兼杀手的脸上瞥过。
“当然是科塔西路了,”杜若行略窘迫地将泪痕遮住,“难道还指望我一个少爷来开车吗?”
“对于一名杜家的少爷来说,不会开车就意味着连娘们都不如,哪怕是现在的杜宛秋,即使没有拿到驾照,她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开着车在城里转悠。”
“你难道要承认自己不如杜宛秋这么一个刁蛮的小公主吗,我们的大公主殿下?”
谭文韬捏着眼镜框,表情里再度浮现出嘲讽的意味。
“你是不是揪着这些小事不放了?我请你来帮我,来跟我合作,不是为了请一个毒舌天天来嘲讽我的!我要是个抖m还不如去找个什么美少女来对我念叨这些词,而不是找一个老大爷啊,法克!”
杜若行坐上副驾驶座,抱怨不止。
“那你更要记住,我们间的合作是以你登上家主位子为目标的,像你这样废柴的家族继承人我还是头一回见,不训斥你教育你,你恐怕永远都当不上家主。”
谭文韬的脸上突然没了嬉笑的成分,他的手按在杜若行的靠枕上。
杜若行透过后视镜,看见对方那厚实的镜片之下,那一对认真而又严肃的眸子。
杜若行不由得感到一阵重压,他重重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知道,谢谢你,谭先生。”
“客套话先免了,距离陆家还有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早上的空气很清新,但最好别开窗,因为接下来我要教您一些必要的课程。”
谭文韬轻轻拍了一下杜若行的脑袋,后者心里一咯噔,因为课程这个词实在是让他听着就有些头大。
“首先,先把一个至关重要的定理告诉您,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用上它了。”
谭文韬轻轻一笑,手指按在车窗上,杜若行正觉着有些疑惑,突然间,他看见一张小纸条飞快地从自己的眼前飞过。
杜若行用手接住了小纸条,看着一旁专心开车无暇顾虑这边的科塔西路。
他的脸色略微有些紧张与局促,那秀气的脸上滴落几滴汗水。
如此隐蔽的交流方式,有必要吗?
展开小纸条,隽秀的字迹清晰可见。
杜若行默默看着,心里默默念着,抬起头,看见的是谭文韬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第一课?
杜若行闭上眼,回想起字条上的那几个字。
“世上所有的付出,都是以回报为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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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会登场一堆新角色,不过记不住也没关系,第一卷他们的戏份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