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看着恭恭敬敬站在车窗边给自己开门的科塔西路,内心感叹这或许是这家伙难得表露出对自己尊重的一个瞬间。
“我们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谭文韬看着走下车来的杜若行,扬了扬手表,“现在不过六点半,虽说我们可以晚个十分钟再去按陆家的门铃,不过他们应该也不在乎这十分钟。”
“毕竟我估计他们整个宅子里的人一晚上都没睡。”
谭文韬说到这里,面露微笑看着杜若行,杜若行只能无奈地吐了口气。
“那我估计他们就更不会这么早就放我们进去了,整个陆家都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恨不得拖得越晚越好,让这桩杀人案就这么走向坟墓。”
谭文韬挤了挤眼睛,看着重新坐回车里的科塔西路,他拍了拍杜若行的肩膀。
“车上的那句话,你想的怎么样了?”
杜若行没想到此时对方会突然问这件事,他稍稍有些迟疑,看了看那扇高高的铁门。
“任何的付出,都渴望着回报吗?”
“这个世界上的付出与回报,难道就是单纯的一场交易吗?”
杜若行缓缓开口问道,看向谭文韬,管家微微点头。
“不需要用问句来回答问句,我只是问问你理解得怎么样,而非问这句话是对是错。”
杜若行将自己的情绪稍稍酝酿片刻,抬起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认为将这句话奉为圭臬的人,这辈子必然活得很痛苦。”
谭文韬立马伸出手指弹了杜若行的脑瓜一下,后者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崩了。
“你干嘛啊?!”
“你看我这辈子活得很痛苦吗?”
谭文韬收回手指,略为帅气地甩了甩手,留给杜若行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记住,小子,别太相信别人为自己的付出是无私的,也别太相信自己是什么老好人,为别人的付出是不奢求回报的。要知道,不是无私奉献与互帮互助成就了我们人类社会的。”
“金钱与交易,”谭文韬一脸居高临下表情,真切而深沉地看着杜若行,“这些你看起来觉得俗气肮脏的玩意,才构成了人类社会的基石。”
“没有交易的保障,仅仅依靠美德的空头支票,那才是诱发一切悲剧的起源。”
杜若行听在耳中,越是听着这超乎常理的话语,他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被世俗的潮流与厚黑的辞藻给污染了。
“行行行,解决完这件事我们再来上课,现在我都处于生死攸关的地步,您就不要白费口舌跟我谈论这些没意义的玩意了。”
杜若行连连摇头,一边走一边摆着手。
谭文韬也只能无奈拿起手杖,戴起帽子,一身黑色基调的西装让他显得难以亲近。
“这个就是门铃吗?话说他们这边似乎没有杜家的门卫保安啥的……”
“那是自然,”谭文韬接过话头,“陆家本来就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黑道世家。”
“昨天似乎听说过了,陆家应该是商人家族,据说在文州市立足也有三十多年了。”
杜若行想起昨天晚上睡前翻手机查到的资料,皱着眉头说道。
谭文韬却不置可否地看了杜若行一眼,手指按在门铃上,简简单单地吐出一个字。
“不。”
杜若行立马就察觉到疑惑之处,他抬起头,看见谭文韬抓住黑色栏杆的怪异表情。
那仿佛是在冷笑着,透过栏杆企图望见什么事物的表情。
“我们的杜家在明面上也是一个商人家族,可文州市基本上都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
“陆家没你想象之中那么简单,不然我们也不会把陆思翰持枪杀人的罪名给安上去。”
杜若行脸色顿时有些变化,因为他注意到,谭文韬用的是“安上罪名”的说法。
“别大惊小怪,我的小少爷,杜家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您才是杀害杜雪林的凶手,”谭文韬这回眯起了眼睛,“别小瞧了杜家侦破这些小难题的能力。”
“而且您也真的不必担心自己处于多么糟糕的境地,您昨天晚上太过敏感了。”
杜若行听着谭文韬这句话,心里反而更加没底了。
太过敏感……这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指自己昨天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还是昨天晚上自己拿枪与谭文韬对峙之时说出的那些话语?
杜若行抿着嘴,心里总觉着不踏实,也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沉默低着头应对。
“表面上看,您若是不将这项罪名推到陆思翰的脑袋上,自己的继承人身份就很难保住,到之后的结局,恐怕就和杜雪林差不多。”
谭文韬说到这里,又哈哈笑着看了杜若行一眼,后者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只能歪着脑袋,看着铁门后边的风景。
“看起来,把杀人的罪行推到陆思翰的头上,这件事只能依靠你自己。”
杜若行打着哈哈,伸了个懒腰。
“是啊,还能依靠谁呢?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这个叫陆思翰的倒霉孩子跟杜雪林有个毛线的关系。”
只是谭文韬立马就给了杜若行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事实。
“不过杜家在这次事件之中的调查成果,关于这起事件的始末,你都可以了解到。”
“这本质上就是家主以及大少爷他们对你的帮助,要记住,若非家主,你甚至当时就失去继承人资格了,科塔西路这个杀手也将失去这条可贵的生命。”
“这已经算是超额的付出了。”
杜若行脸色微变,他突然间明白自己手里掌握着许多的证据与情报。
这些情报就像是经验包一样,在一个晚上凭空炸了出来,成为杜若行的救命稻草。
“老谭,”杜若行将脸上的不自然抹去,挤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那么这些付出,所需要的回报是什么呢?”
谭文韬微微抬了抬眉毛,捏住光滑的下巴,仰着脸思索了片刻。
杜若行静默地听着门铃声回荡在空旷的郊区街道,远处的鸟儿随风起舞,一些摩托车与小轿车在视野里出现后又消失。
“我想,家主现在应该只需要一样事物。”
“那就是胜利。”
杜若行看着谭文韬露出谜一般的笑脸,四肢不知为何松弛了片刻。
就在这时,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带着不愉但还是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家的三少爷,不知您在七月十五日的早晨把我们吵醒为的究竟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想要在这时就打算开始讨论你们昨天晚上整出的那出破事吧,说实话,看在杜家的面子上,我们才没有让电话那头的人闭嘴,才同意拿出一天的时间让您好好解释一下这出闹剧的缘由。”
“可明明约定好了时间,这个时候来未免也太不把准时当一回事吧。”
杜若行听着这破锣嗓子,这个听起来四五十岁中年人发出的声音,脸上的紧张越来越浓,那声音从一个扩音器里传来,让他实在觉得有些恐惧。
未知的恐惧。
“据我所知,”杜若行硬着头皮对着门铃旁的通讯设备说道,“我们国家的准时指的就是不迟到,早到似乎从来就不是违背约定的恶习。”
“况且,请您别把我昨天晚上说的话当做一场闹剧,”杜若行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用一种连自己都能够欺骗的语气缓缓开口,“我们杜家从来不会说没有事实根据的话,等到证据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之时,你们就会知道阁下大公子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那边的声音迟疑了一下,但几秒后,回击的声音更加不留情面了。
“哈?什么破证据?我们这又不是法庭,没有专家鉴定我们怎么知道证据究竟是真是假,是伪证还是真实的证据?”
杜若行立马反驳道:“你们这就是在血口喷人了,我们既然来这里讨一个说法,就意味着我们早已还原出事实的真相。”
“只望陆家的各位看到翔实的证据,听到毫无破绽的还原,到时候别轻易顶嘴。杜家最看不起的不是弄虚作假之人,是死鸭子嘴硬之人。”
陆家那边的人也像是不清楚杜若行的信心从何而来一样,杜若行想,他们或许也呆愣了几秒,不知该如何应答。
“杜家……果真是一群流氓。”一个尖脆的女声响了起来。
“小姐,我想,那也比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好,”杜若行听着那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一边猜测着这位女声主人的身份,“等会证据一出,自然见分晓。”
“那就等会再见,杜家的小子,”那头的女人打了个呵欠,“约定好十点才开始,现在扰姑奶奶清闲,是来讨骂的吗?”
“不,”沉默许久的谭文韬突然说道,“谢小姐,我们是来吃早餐的。”
“吃早餐?”
杜若行的想法估计和对面的女人一样,都是莫名其妙外加一股莫须有的惊愕感。
“对,到时候随便聊一聊,没必要一来就剑拔弩张的,”谭文韬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望向杜若行,“毕竟,将来二位都是文州市的才俊,现在拼个鱼死网破,又有何必要?”
杜若行实在无法理解谭文韬抛出的这个理由。
不过那头的女人更是先一步说出了杜若行心里的想法:“你这是把我们陆家当成早餐铺了吗?街上随便挑一坨狗屎去吃吧,混球玩意!”
不……这应该不是我心里的想法。
杜若行脸色一僵,看向谭文韬。
后者立马闭上嘴,不作声,手指指着科塔西路正好开进半截的轿车。
杜若行心领神会,立马打开车门坐上去,老管家一步并两步打开车门跳上去。
科塔西路见状,启动车子的同时将车窗都关上,顿时,外界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
“喂!人呢?不会真的跑出去吃屎了吧?”
“啊?怎么没人回话啊?逼着老娘发火是吧?”
“哈?什么?他们开车进来了?哪个弱智开的门,是姐夫那个脑溢血吗?”
“喂!啥?怎么他们已经到餐厅了?你还让我去跟他们一块吃早餐?做你的白日梦吧,我过去送他们一人一巴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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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冰原总算解禁了,奥力给,轰龙套果然牛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