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旁,意识仍然像是在疼痛之中抽搐一般,思维滞碍,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着。
“二位,”杜若行好不容易坐上了椅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摊开手说道,“谢腾蛟这一走,你们的胜算就更低了,不考虑去把你们陆家的得力干将请回来吗?”
陆尚海微微蹙眉,那张看起来就不算聪颖的脸上闪过一丝恼火。
“我们陆家可不是那种需要外人插手才能解决问题的家族,小子,你未免太过狂妄了。”
这似乎是今天对方头一回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憎怒之情。杜若行看着对方脸上那宛如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的火辣辣的模样,嘴角轻轻上翘。
他把目光转向陆盼月,此时这个身材高大的少女显得有些消沉,低着头注视着桌面。
似乎,刚才不小心把“小腾姐姐”逼走让她感到很是内疚啊……
杜若行一边想着刚才的场景,手指在桌子上轻盈地画了个圈。
“没必要继续耽搁了吧,直接开始吧,诸位。”
杜若行敲了敲桌子,然后,他注意到房间里站着的那些人朝他们走过来。
陆尚海慢慢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的陆家人在圆桌旁边入座,神色冷静下来。
“那么,开始吧。”
陆尚海开始为杜若行介绍起圆桌上这些陆家人来。
……
“等等,”突然间,杜若行仰起脸,笑容猖獗,“我觉得……你们似乎少了个人没有来?”
“我们的人都到齐了,再者说,这不过只是对一起子虚乌有的纠纷进行的讨论,我们陆家可没有精力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尽快结束这起闹剧才应该是当务之急。”
陆尚海立即给出了回应,只是,杜若行仍然在摇着头。
“哪怕是法庭,当事人总是要出场的吧,除非,你们的当事人出了什么特殊情况?”
杜若行的视线不自觉往陆盼月脸上望过去,这个女人脸色铁青,牙齿紧张地摩擦着。
很显然,她似乎只要听到有关她哥哥的事情,原本还算稳重的模样就会一瞬变得慌慌张张像个小女孩似的……
杜若行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对,她本来就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她应该比我这具身体的主人还要小吧。
“特殊情况?”
“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去外地跑路了。毕竟这听起来很符合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大少爷犯了事之后的做法,当年麦克柯里昂一枪打死人之后不也一路跑到西西里去了吗?”
杜若行随口糊弄着,陆尚海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什么疑惑。
“这点还请放心,思翰连枪都没摸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杀了人之后,把杀人的罪行安在思翰脑袋上到底有什么伪证,关于这点我倒是相当好奇。”
只是陆尚海一边说着,陆盼月的神色仍旧未能舒缓下来。
于是,杜若行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
“陆盼月,你知道你哥哥现在在哪里吗?”
“应该在宾馆吧……诶?”
陆盼月慌张地堵住自己的嘴巴,但杜若行只是微微一笑,看向陆尚海。
“情况越来越有意思了,对吧,我现在在想,他是不是打算坐火车去哪里避避风头?”
“不过是昨日在外过于劳累,又不便在那个时候回到家里罢了,毕竟那时候一堆人在外面盯梢……”陆尚海板着脸回应道。
“看来就是这样了,谢腾蛟安排他在外边住一晚,还演了一出空城计。”
杜若行刚刚说完自己这句话,一旁一个酒糟鼻粗眉毛的男人就立马插嘴说了一句:
“小子,别跟个娘们一样絮絮叨叨的,有屁就快点放,别磨磨唧唧的。”
杜若行的眉头抽搐了一下:“阁下,打断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讲礼貌的好行为。”
“我想,”一旁一个梳着大背头,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人说道,“陆达江的意思是,让你把我们家少爷杀人的证据一件件摆出来给我们看看。”
杜若行不经意间举起手中的小袋子。
“阁下的名字是……”
“我不过一介小人物而已,陆达央,少爷的一个远方亲戚罢了。”
“远方亲戚?那我想问问你,你跟陆思翰见过面吗?”
陆达央明显有些迟疑,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思索了一番。
“从未见过。”
杜若行耸了耸肩。
“好巧,我也没有见过他,一出审判,审判席上却没有应该被审判的人,这本身就有悖于这次我们杜家的想法。”
“我们这边可是把曾经的‘嫌疑人’和‘目击者’都带过来了。”
这句话一出,陆尚海立马就跳了起来。
“你这边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不不,此言差矣。”
杜若行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本来还有一个人,只是他刚刚似乎被你们的谢小姐赶出来了。”
陆尚海似乎也想到了杀手的模样,悻悻收回张狂的表情。
“可是,杜少爷,您似乎也没有让死者的亲生父亲来这里说说话吧。”
陆达央突然说出这句话,他半睁着眼睛,似乎对于自己这句话很不自信的样子。
杜若行的脑海中闪过杜林韵那张不怒而威,怒目圆睁的脸,不禁缩了缩脖子。
“你们不也没有让谢尚文出来作证吗?”
“因为这没有必要,大哥昨天甚至没有见到过思翰。”
陆尚海继续据理力争,但杜若行也只是轻轻一推。
“我们这边也一样,杜林韵昨天也只是在葬礼上见到过杜雪林的棺材,他可不是死者的见证者。”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陆盼月说话了。
她的声音甚至带着半点颤抖,那沙哑的声音让杜若行的思维一怔。
“可是,”她的目光带着咄咄逼人的恶意,“照这样说的话,作为杜雪林的主人,作为把杜雪林的尸体带回来的你们,才是嫌疑最大的人吧。”
“你们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在第二天就利用一个死人来满足你们自己的一己私欲?!”
“你们难道,就不会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吗?”
杜若行的眼前似乎再度闪过杜雪林那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他的表情也许不由得会有些变化,他想,那毕竟是亲眼死在自己面前的一具尸体。
但有意思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过分的冷静。
因为,那个死人原本就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印象。
对于杜若行来说,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是相识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陌生人。
“我们第二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杜雪林一个交代,陆盼月。”
杜若行咬着牙齿,死死盯着对面面露愤慨表情的高大女人。
“正是因为我们确认了你的哥哥就是杀害杜雪林的凶手,我们才会在第二天早上来到这里。”杜若行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虚假,旁人看来完完全全就是货真价实的愤怒
“我们来到这里没有别的目的,不是为了给杜家带来什么利益,也不是给我的脸上贴金,我知道我昨天晚上的讲话像是某种竞选宣言,但与其说我是为了继承权而来到这里,不如说,我就是为了给杜雪林死去的冤魂一个交代才来到这里!”
杜若行的声音越来越高,他看见陆盼月的眼中满是惊愕。
“如果我连杀死杜雪林的凶手都无法抓住,那我何止没有继续继承杜家家主的权利?”
“我恨不得自己马上一枪毙了自己!”
随着一声响彻整个房间的拍桌子的声音,陆盼月的眼神忽的一下就变了。
杜若行绷着脸,脑内的血液宛如潮水一般汹涌起来。
他紧紧盯着那个很有压迫感的女人,挺直背脊,僵硬的身子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紧迫与急切。
终于,对方的脸色舒缓下来,陆盼月低下头来,那副神情就像是陷入犹豫的困境无法自拔一样: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是啊,”杜若行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拼命的掩饰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此刻,他也松了口气,“陆小姐,你要知道,雪林在我身边好多年了,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最为珍贵的人之一,倘若我真的利用他的死为杜家的利益大做文章,那可真是天理难容。”
杜若行的表情严肃,他抿着嘴,深深顿了一下头。
“说的还真是好听,杜若行少爷,我倒是想知道,厚颜无耻心中无半点礼义廉耻难道就是你们杜家的家风吗?”
一个带着嘲弄意味的声音响起,杜若行脸上的表情稍稍凝固。
声音从门的那一边传来,不过,似乎就连陆尚海他们都对来者的出现感到惊讶。
杜若行眯起眼睛,他看着那扇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头发梳得齐整,面容白皙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合身的西服,背脊挺直,眉宇间眼神中满是戏谑与讥讽。他一边拍着手,一边摇着头走到桌子旁边,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就自顾自坐了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陆尚海脸上的惊讶与崩溃显而易见,很显然,在计划之中,这个人不是一个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而一旁的陆盼月,则是表情极为复杂,她的魂魄仿佛都被这个男人勾走了一般,一边盯着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似是而非的欣慰与无奈。
杜若行看着眼前这位纨绔气息浓重的小白脸,想着对方与自己针锋相对说出的那些话,再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顿时就明白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
“初次见面,陆思翰,我今天是来向你问罪的。”
杜若行没有给对方半点尊重,他侧着脸轻蔑地盯着对方。
“这还真是可笑啊,杜若行,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初次见面?不不不,你还真是会演戏,”
陆思翰狰狞着脸,像是一瞬间就被怒意操控一般,他重重地一摔桌上的杯子,
“如果这是初次见面,那我恐怕也不会被你们这些混账扣上一口黑锅吧。”
杜若行的思绪微微一凝,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陆思翰这个用来顶替杀人罪行的人选,恐怕也是别有用意。
但更让他疑惑的是,不管是科塔西路还是谭文韬,他们都并未向自己介绍过眼前这个名为陆思翰的男人。
可眼前这人,却说自己与他早见过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若行的手背不由得轻轻贴上自己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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