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陆思翰强撑着脸上的笑意，望向杜若行。
在场的众人不禁将视线向陆家的大少爷转了过去，他们脸上或带着疑惑，或带着担忧与不安，但也有人带着无所谓的态度。
“好了，”陆尚海拍了拍手，走到陆思翰的身边，“这不是重点，思翰，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杜若行眯起眼睛，看着陆思翰，他显然有些懵懂无措，强行将脸上的些许慌乱抹去，咧了咧嘴，跟杜若行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杜家的杂种，别继续装神弄鬼了。”
杜若行看着对方这强硬的态势，心里逐渐没了底。
他本身也只是如实地说出那张纸上面的情报而已。
那张纸是那位装作陆家女仆混入陆家打探到的消息，看来那个不知身份的小姐姐似乎潜入了陆思翰的房间，找到了这个看上去很是细微的不同。
杜若行不禁将视线望向那块屏幕，上面映照出的画面还算是清晰。
那只所谓的小熊，其实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熊毛绒玩偶，简单地放置在书桌的边缘，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很容易将它忽视。
一开始杜若行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毛绒玩具，棕色的色调与有些年头有些脱线的模样，都只能被认为是那种小时候陪伴小少爷的伙伴，如今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
这样一个小熊玩偶，按照那张纸上面的说法，应该不在房间里。
是刻意丢弃了吗？还是说，不小心遗失了呢？
正当杜若行眉头紧蹙之时，杜若行听见一声让在场众人都愣住的一记耳光。
“啪！”
杜若行的思绪完完全全被这一声耳光声给打断，那响亮的声音在本就无声的房间里不住地回荡着，更显得这个房间鸦雀无声。
他一脸懵逼地循着声音转过脑袋，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重重地垂下头，呆滞地望着自己的手心，手心此时通红，手指似乎因为疼痛而颤抖着。
是陆盼月。
就是她给了面前那人一记耳光。
而那个人，此时正一脸内疚地捂着自己的半边脸，苦涩的笑意最终还是化作无声而沉重的一声叹息。
是陆思翰。
看到眼前这一幕场景，杜若行只觉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估计其他人也是一样，陆达央皱起眉头，似乎还想要说出几句圆场话，但似乎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又悻悻闭上了嘴。
陆尚海一脸阴晴不定，他的视线在眼前两位小辈之间来回切换，最终，重重地一拍桌子。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暴脾气再也无法掩盖住，声音宛如雷霆，吓得杜若行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此话一出，陆盼月无声地收回自己的手，随后，无声地走出房间。
只是，陆思翰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欲望。他先是捂着自己的脸，随后，寒下心来，以极为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杜若行。
“又是相同的伎俩，”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让杜若行都有些害怕的愉悦，“杜若行，看来你他妈真的很喜欢整这么一套……”
杜若行没有回答他，双手抱胸，静静地与对方对视着。
此时的杜若行似乎明白了那只小熊的重要性了。
尽管目前不知道小熊遗失的理由，但看得出来，这只小熊和这对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有很大的关联。
“先给我滚出去！别他妈添乱了！”
“我不会出去的！”
陆思翰突然坚定地驳回了自己叔叔的训斥，他正视着杜若行，牙齿磨得咯咯响。
杜若行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一副谈判的姿态直视着陆思翰。
“我不会逃走的，杜若行。”
“玩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很有趣，可你别以为把一个小月从谈判桌上面剔除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玩意来。”
陆思翰整个人似乎变得严肃起来，他将脸上的复杂情绪一概抹去，剑眉横立，双手握住的拳头慢慢松弛下来，就像是一切都如故一样。
陆尚海则是有点被呛得七窍生烟，但碍于陆思翰那张突然板起来的脸，只好将气恼与愤怒都压抑着，往背后一靠，满脸都是疲倦。
杜若行看到此景，心里悬着的石头似乎总算可以落地了。
刚刚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如果不是陆思翰的回来，他恐怕无法让这场谈判继续下去。
目前杜若行算是强行把对方重新按在了谈判桌上。
尽管不清楚小熊的遗失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算是可以继续打开话匣子了。
“那只小熊，似乎对你和你妹妹来说挺重要的。”
“……”
见到对方不打算作回应，杜若行耸了耸肩，继续一本正经地说下去。
“所以，你不打算为它的遗失做一些解释吗？毕竟这也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这与杀人那件事，有任何关联吗？”
陆思翰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杜若行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同样都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你如果说出那只玩偶遗失的全过程，说不定就能还原你昨天真正的轨迹，还你一个清白。”
“什么叫还我一个清白？录像上面显示的很清楚，我在你们那小仆人死的时候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可能是什么杀人凶手。”
陆思翰淡淡地解释着，杜若行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其他的感情，但此刻的对方像是完全将自己的内心封闭住一般，一言不发。
“别继续辩驳了，杜少爷，”陆达央乘机摆了摆手，跟杜若行说道，“证据就这么明明白白摆在你的面前，任何的辩解都不如它那般真实，具有说服力。”
杜若行自然心知这个道理，眉毛稍稍往上面抬了抬。
“我一开始也没说，陆思翰亲手杀死了我的仆人啊？”
杜若行双手摊开，似乎很是信心满满。
只是吃瘪与打脸总是来得很快。
“你应该说过吧。”陆达央继续拆台，一句话让杜若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杜若行张嘴愣了几秒之后，继续恬不知耻地说道：“我也没确定陆思翰就是杀人凶手啊。”
“那还谈判个锤子啊，赶紧滚回你们杜家去吧。”
陆达江猛地一锤桌子，杜若行看着对方那耿直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撕扯了一两下。
话说今天这桌子被多少个人锤过了……杜若行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桌子质量是否足够支撑完这一场谈判。
但这份吐槽欲只存在于杜若行的一念之中，他轻轻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可我也没说他跟这件事就没有半点关联啊？”
话音刚落，陆达央带着半分慵懒音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听杜少爷这么说，你似乎已经确定陆少爷和这起事件有关联了？”
杜若行看着托着腮，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子的陆达央，他那翘起的小胡子就像是一个讽刺的问号，言语与神情都让人不快。
杜若行却给出了一个让在场众人都感到意外的答复。
他正对着那块亮着光的屏幕，视线扫过屏蔽仪与监控摄像头，再移到有些裂隙的木质地板上，他似乎能嗅到正午到来的气息。
“当然，实际上在科塔西路杀死陈能，也就是那个绑架了我和杜雪林的男人之前，我们就已经从他的口中得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张开双臂，手心向上，像是在展示着什么，站起来，环绕着整张圆桌走了一圈。
他边走边说：“各位能猜到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吗？坦白说，一开始，我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我从未见过这个人，我也不曾相信这个人居然会对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人下如此骇人的毒手。”
“你们的表情似乎变了呢。”
杜若行慢悠悠地走到陆思翰的身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说道：
“是吧，陆思翰，我一开始就感到很奇怪，你到底为什么想杀死我们呢？”
他的视线在旁人看来宛如冰霜，似乎视野之中的所有事物都会被这冰冷的一瞥而冻结，此时，他死死地盯着陆思翰的后脑勺，面无表情。
众人陷入迷一般的沉寂之中，许久之后，陆思翰突然阴冷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台词一样，憋笑许久，此时才将那笑意释放而出。
笑声在众人的耳中都显得有些像是缺氧之人拼命呼吸的样子，嘶哑而又带着可悲，但显然，笑声的主人并不这么认为。
“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杜若行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陆思翰的笑声慢慢舒缓下来，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让起伏的胸口平复下来。随后，他转过脸来，表情比哭还难看。
“杜若行，你不会明白的。”
“还有，证据呢？”
陆思翰不紧不慢地说道：“凡事都需要证据，而不是空口捏造，你刚刚所说的那个叫陈能的家伙，我肯定没有见过。”
杜若行微微收敛住眼中的锐利光芒，手扶住陆思翰的椅背，他轻轻笑了笑。
紧张的气氛似乎就这样被轻易瓦解了。
“未必，人的记忆总归是带有美化与修饰的功能，而且它很不精准。”
“你作为一个……表面上的商贾世家的大少爷，自然不会把像陈能那种地痞流氓之人记在眼底与心里，或许不是我提醒，你恐怕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个人曾经与你见过面。”
杜若行侃侃说来，语气稍微友善了一些。
他低下头，看着一脸镇定的陆思翰，带有规劝意味地说了一句：
“需要我帮陆少爷回顾一下当时二人会面的情况吗？”
“还是，需要先让您回想一下那个人的长相？”
陆思翰并不打算作答，他随口说了一句：“无聊的把戏。”
杜若行听在耳中，看着对方并不感兴趣的模样，于是乎，望向在场的其他人。
“诸位，你们想知道当时他们二人会面的场景吗？”
“我敢打赌，”杜若行脸上挂着恶魔一般的笑容，“这恐怕也是你们头一回听到当时这两个杀人犯到底说了些什么吧。”
陆思翰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变化，但陆尚海的表情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杜若行看在眼中，他知道，陆思翰或许是一头雾水，也可能是故作镇定。
但对方仍旧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略微撕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等待着一出好戏。
杜若行挺直背，此时的情节发展总算是被他重新攥了回来。
“其实也不能怪陆少爷，毕竟留着中分头的小流氓那么多，外加脸上还有一道疤，是个人都不会想记住那个人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噙住笑意，也就在这时，他听见陆思翰一声带有嘲弄意味的轻哼声。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陆思翰一副早就看穿了杜若行心中所想的样子，抬起头，“请你不用继续唬人了，也别继续下套，那个叫陈能的家伙可是个大光头，我可从来没见过什么中分头脸上带疤的小混混。”
杜若行脸上的笑意莫名凝固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少爷？”
“我之前可没有说过那个叫陈能的家伙是一个大光头。”
杜若行满脸狐疑地四处张望，随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死死盯着陆思翰。
“看来，陆少爷，你确实和那个人有过一次……”
陆达央这个时候突兀地**话来，他那翘起的小胡子此时再度嚣张了起来。
“杜少爷，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陆达央朝着杜若行挤了挤眼睛，“你刚刚说过那个叫陈能的人是个光头了，再者说，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情报。”
“你们是什么样的家族，我们都很清楚，至于那个叫陈能的家伙，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小混混。”
陆达央双手抱胸，望向一脸茫然的杜若行。
“他是龙舌会的一个舵手，‘四点熊’陈能，像这种黑帮里面的有名有姓的小头目，我想就连我们都能简单地查到，你们杜家就更不必说了吧。”
“早在你到来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陈能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模样了。”
“很可惜，杜少爷，你下的这个套，毫无意义。”
陆达央说完这段话，礼貌性质地站了起来，鞠了个躬。
陆思翰脸上绷紧的表情，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听到了吗？杜家人，凭空捏造企图谎骗我们的做法，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慢慢转过身去。
仅仅留下杜若行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小子，还打算继续往下说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充分的证据吗？”
陆尚海伸了个懒腰，发出雷霆声响的一声呵欠，此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正午。
“那看来，是我搞错了？”
杜若行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看来记忆这玩意确实很容易出错。”
正当其他人打算嘲弄杜若行一番之时，他突然说出一句让众人都始料未及的话。
“饭点了，陆家该准备午餐招待客人了吧。”
“午餐过后再继续，怎样？”
众人看着杜若行脸上那窘迫而苦涩的笑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