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久的死寂中，除去陆思翰那带着悲愤气息的哭泣之外，别无其他的声音。
陆家人都像是要把杜若行这幅嘴脸印刻在他们的记忆里一般，视线都停留在他的身上，眼神都很复杂，带着恨意与不可思议，以至于，带着点滴的忌惮与厌恶。
终于，还是杜若行自己打破了这无声的画面，走到桌子前，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好了，既然凶手自己已经承认罪行了，真相已然大白。那就赶紧让这场‘无聊’的谈判赶紧结束吧。”
“这不就是你们刚才想要达成的目的吗？”
杜若行用颇具玩味的眼神打量着陆家这些人的表情，他们脸上的震惊还是未曾散去，仍然为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感到意外，惊讶的脸色仍然在脸上停留着。
一边的陆达江，这个酒糟鼻的老汉终于受不了杜若行这让人生厌的冷嘲热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宛如洪雷：
“你他妈到底搞了什么计俩？！”
杜若行听到这种毫无水平的问句，很不屑地撇着嘴角，双手**裤腰袋里。
“陆少爷，”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缓缓开口，“你不需要担心他的威胁，我们都相信你肯定不会是杀人凶手，告诉我们，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杜若行再度听见这个金丝眼镜男人说话，却依然很是不以为意。
“你们说着要找出真相，现在听到真凶自己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却选择逃避，”他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我可不觉得你们陆家这种做法有多么公正，既然如此，还不如由我们杜家来主持这一场谈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少爷不可能有作案嫌疑，不管是录像上明显确定了陆少爷有着不在场证明。况且，陆少爷也没有任何的作案动机，所以，杜若行，你到底搞了什么鬼？你口中的那个‘小玉’到底是谁？”陆达央也一拍桌子，站起来辩解着，他那翘动的小胡子映在杜若行的眼中，像是一个可悲的玩笑。
此话一出，陆家其余人都附和，陆达央也得意地看了杜若行一眼，但让前者没想到的是，这个杜家的小少爷，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到电视机前，将那录像重新启动。
录像上，陆思翰仍然低头深思着，桌子上的毛绒玩具同样一动不动，和它的主人一样耷拉着脑袋，像是被那枯燥的网课催眠了一般。
画面无声地流淌着，最后，在播放了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就突兀地断了。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一个不过短短十五分钟的视频。甚至，我有理由怀疑这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一段视频，只不过被你们在画面上加了一个所谓的日期与确切时间罢了。”杜若行没什么感**彩地说出这段让在座的陆家人都为之一惊的话语。
他托着腮想了想，在陆家人的视线中微微仰起脸，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说起来，你们难不成还真的相信我们杜家提供的意外发生时间，当时我可是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间自然不能作为确切的判断尸体死亡的时间。”
“而且我们后面也没有给雪林的尸体进行尸检，也没有公布确切的时间，可你们还是企图用一卷不知道是何时录制的录像当做逃脱罪罚的证明。这种做法现在想想真是自作聪明又弄巧成拙，看来，这应该是谢腾蛟想出的把戏。”
杜若行说出这句话之后，陆尚海脸色阴沉了不少，显然，他的分析戳到了这位陆家家主亲弟弟的内心痛处。
其他人的脸色固然也不会有多么好看，大家的脸上都盖着一层乌云，缄默此时似乎成了遮掩羞耻的最好面具。
即便如此，仍然有人不放弃，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思维迅捷的家伙瞬间反应过来：
“就算陆少爷的不在场证明是虚假的，可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他一没有动机，二也没有任何接触到凶器的途径，三，他甚至可能连事发地点都不知道在哪。”
“换言之，杜少爷，你连证据都没有，为何要血口喷人凭空污蔑？！”
看起来一向儒雅的金丝眼镜男说到后面有点气急败坏，看样子，杜若行出风头的样子让这家伙有点自尊心受挫。
“哦，你是……”
“陆世明，希望杜少爷能够帮我解开这些疑惑，不然我们陆家可不会承认你的把戏！”戴着眼镜自称陆世明的男人半恼地坐了下来，一对眼睛在眼镜后边瞪得很大。
确凿的证据，是吗？
杜若行看了一眼仍然低着头一脸悲愤的陆思翰，再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失魂落魄，嘴中喃喃自语的陆盼月，他眯起眼睛，随后，耸了耸肩。
“其实本来是有个证据的，就是那只毛绒熊，”杜若行说到这里，抬起头，被众人迷惑的眼神吓了一下，很是无奈地解释道：
“那只毛绒熊看起来对于这对兄妹似乎很重要，所以我想，陆少爷绝对不会轻易将这只毛绒熊扔掉，除非，这只毛绒熊的肚子里曾经藏了什么东西，像是……手枪什么的。”
此话一出，陆盼月脸色突变，刚刚还沉浸于痛苦之中的她猛地睁大眼睛，牙齿仿佛在颤抖着，死死盯着这个一脸正色说着谎言的杜家少爷。
“杜少爷，”陆世明显然对这个所谓的证据很是不满意，“这不过是你的推理而已，再说为什么非要用毛绒熊藏这种东西。”
“毛绒熊只要破开表层，将棉花掏出来把手枪塞进去，再把它给缝上，这就是一个完美的用来隐藏手枪的容器。不仅拿进拿出根本不会让人感到奇怪，而且携带在身上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杜若行解释着，脑中慢慢构想着他所期待的真相：一个富家少爷，穿着一身轻盈的夏日闲服，在人们不经意的视线注视之中，抱着一个毛绒熊走上公交车，就像是抱着礼物去寻找自己的女朋友一般。
“只要小熊的内部空盈，留有枪械的保养油的成分，就能够说明这个毛绒玩具的体内曾经藏着杀人的凶器，”杜若行的思路很完整，继续点着头说着，“只要有凶杀案产生，那凶手所经过的每一个街道以及触碰到的每一件事物上面都会留有痕迹。”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杜若行才总算是明白了杜宛秋所说的“迂回”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自己才是凶手，所以必然不可能把所有的痕迹都给掩盖和搪塞过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这种方法，这种攻心为上的方法，逼迫无辜的人，承认他自己的“罪行”。
陆世明彻底愣住了，但他还是转了眼睛一会，揉着鼻梁说道：
“可是，可是所谓的毛绒熊不就在……”
他刚说出口，就突然间明白了杜若行之前询问毛绒熊所在之处，这件看起来和凶杀案毫无关联的事情的前后逻辑了。
他一脸震惊地望向陆思翰，这个陆家的少爷，难不成真的会是……
“陆少爷！那只毛绒熊到底在哪？你只要把那只毛绒熊拿出来，不就可以驳倒这个混蛋了吗？”陆世明也顾不上什么内家外家的关系了，这个中年人恨不得赶紧冲到一脸颓然的陆思翰的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手，让对方赶紧带着自己去寻觅真相。
但，在他动摇的视线之中，陆思翰仍然一动不动地低着脑袋，眼神空洞。
“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陆思翰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自我催眠着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地板的裂缝。陆世明看到这一幕，想要继续劝导对方的话语卡在嗓子眼，却无法说出口。
他已经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了。
抬起脸，望向陆尚海，这个名义上身份最高的谈判负责人。但此刻，这个本该力挽狂澜抛出几个关键性疑点的家主血亲，却只是冷着脸，手指搭在下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住胡子。
就像是对这个结果根本就不意外一样。
“顺带着，”在陆世明陷入困惑不解无法自拔的时候，杜若行，这个在陆家人看来宛如一个恶魔的年轻人又拿出一件物品，“我想这应该算是一件关键性的证据，它是我在事发点找到的，就连杜家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保留着这份证据。”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裤袋里的那块蓝色的布料拿了出来，这玩意像是什么高级货，摸起来材质柔顺且富有暖意。
是的，没错，这块布料是当时从科塔西路的身上掉下来的，据当时的科塔西路所言，这东西跟事件背后的幕后黑手有很多的关联。但此刻，杜若行却相信这玩意应该不可能和杜如焉有什么关系，相比之下，他反倒觉得这可以用来诈一诈在座的其他人。
“陆少爷，这东西应该是你某件衣服的布料吧？”
他的眼中含笑，正对着陆思翰，给对方挥了挥手里的蓝色布料。
陆思翰听到这话，僵硬地抬起脑袋，看见了蓝色布料的一瞬间，这个陆家的少爷仿佛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
他很清楚，此刻终于很清楚地知道了，对方不是在骗自己，这个混蛋，这个畜生……真的知道了小玉的一切，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她现在居住的地方。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蓝色的布料到底是什么，这就是自己那件蓝色的宛如釉子一般闪闪发亮且光滑的外衣的衣摆，就是……自己留在小玉所住地方的那件衣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明明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她从那个地狱里面拯救出来，好不容易能够让小玉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好不容易，能够让小玉重新拾起生活的希望走下去，以及，好不容易，可以和小玉，这个自己爱慕的女人，一起忘记过去的所有痛苦，温馨甜蜜地活下去……
可是，眼前的这个恶魔，这个混账，却在新生活开启的第二天，就给他一记深深的重创，配以狠狠的一个巴掌，把他和小玉再度扇回了地狱。
明明，一切都可以重来的。
他抵着牙齿，不甘地握着拳头，他抬起脸，但杜若行只是轻笑着，像是压根不在意他的想法一样，挥舞着那蓝色的布料，就像是那一天，捏着小玉的内衣，对着他耀武扬威般挥舞着……
陆思翰，只觉得自己脑门都快被撕裂开来。但看着对方那眼神中带着的意味，他，知道，此刻自己只能将那无边的恨意全部压抑在心底。
这很困难，但他别无选择。
接下来，他用沙哑的嗓子，几乎是撕扯着自己的灵魂一般，痛苦而又绝望地喊道：
“谈判结束！我就是凶手，我就是凶手啊！”
“我没有疯！”
“我就是杀人凶手！”
陆思翰那疯狂的模样倒映在每个人的眼中，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就是那么可悲，明明脆弱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杀人者，但他却也不避不逃，目光矍铄，正对着杜若行。
杜若行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彻底放弃抵抗了。此时此刻，和对方四目相对，总觉得对方的眼中像是带着一线最后的希望，想要从自己的眼中挖出一点最后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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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刑侦小说或者推理小说啊，大家千万别把我瞎写的东西当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