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跟在科塔西路的身后，尽管对于杀手所言的“大事”心怀不安，但刚刚那个让他几乎快窒息的深吻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思前想后，他还是很纠结，腆着脸走到科塔西路的左侧，用胳膊肘碰了碰这个比自己高出很多像是晾衣架的银发男子。
“喂，毛子哥，难不成小秋之前就是这个样子？”杜若行鬼鬼祟祟地问着对方。
科塔西路脸上的尴尬神情仍未消散，只是捂住嘴咳嗽了一声，勉强让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笑意。
“这我可不知道，毕竟看少爷你的样子好像对此也没什么太大的抵触。”
科塔西路的话语一语中的，杜若行顿时脸色一僵，只好随口糊弄一下：
“那也没办法啊，如果我失忆之前真的跟小秋关系好到这种……地步，那我如果反抗了岂不是暴露我失忆的情况？”
不过杀手倒也不是这么想的，他走到停车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少爷，我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们两个在体液交换，至于究竟是谁主动的，那我可不是很清楚。”
“她整个人都快趴到我身上把我按到墙壁上了，你还看不出谁是主动的那一方？！”杜若行辩解着走到轿车的前边，突然犹豫了一下。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此时暮色将至，星辰初醒，空气中带着怡人的淡淡夜来香的味道。他的手抚摸着车门玻璃，一时间思绪有点紊乱。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他抬起脸，问着掏出车钥匙的科塔西路。
毕竟这有点怪异，明明在陆思翰自白了自己的罪行之后，自己的大哥杜似沙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喜笑颜开外加连连称赞着把自己塞进了车后座，让科塔西路将功补过一路把自己给护送回来。
在补了个下午觉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科塔西路这个时候又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就又要让自己赶紧上车。
只能说，有点古怪。
不过出乎意料的，科塔西路倒也是很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大少爷说让我们赶紧回陆家，说是要交给你一个重任。”
“回陆家？”杜若行脸色一变，“不会是让我赶紧坦白从宽之类的大逆转吧，我可不希望继续跟他们扯嘴皮子了。”
科塔西路歪着脑袋想了想，思索了一会，最后也只是敲着脑袋说了句：
“那倒也没啥，反正少爷能处理过来。”
“我又不是机器猫，反正我现在也是一滴都没有了，”杜若行打开车门，重重地坐在后座的正中间，精疲力竭地说了句，“你让我掏什么玩意我都没心思了，西八。”
“那我们就只能祈祷接下来能好好放个假吧。”
银发杀手整了整外边穿着的大衣，轻车熟路地进入驾驶位，挂挡踩油门，载着杜若行朝着那个让他留下难忘回忆的陆家驶去。
……
会议室，数位黑道界的大佬级人物都已经纷纷离去，只留下杜家家主，这个被称为猫头鹰的老人宛如入定一般坐在上位的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就像是在等待着开悟的那一刻。
过了一会，虚掩着的会议室大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伴随着嘎吱声走进来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合身的黑色西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远远地望了坐在上席的杜家家主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脚步沉稳但轻盈地走到杜家家主身边的位置，也没有客气，淡然地坐了下来。
“很久不见了，”杜家家主仿佛是从沉睡中慢慢醒了过来一样，有些迟缓地活动了一下身子，目光深远地投向身边的中年人，“大拇指。”
“确实是很久没见过了，杜老，上次和您见面的时候，应该是五六年前了。”
被称为“大拇指”的杜家二把手，陆尚武平静地回应着杜家家主的寒暄，他微微一靠背，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椅背里。
与这慵懒姿态相反的是他的神态，尽管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但他却也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专注地竖起耳朵，不愿意放过杜家家主透露的任何一个信息。
“五六年前对我来说就跟四五天前没什么两样，”杜家家主回忆起当时的画面，“那个时候你应该是因为房产还是地盘划分范围的纠葛来找我的吧。”
陆尚武点了点头，有些感慨：“那时候也是多亏了杜老，不然我现在恐怕只能作为一个抬不起头的陆家废物，碌碌无为地活下去了。”
“所以，陆家现在成为众矢之的这件事，你应该知晓了吧。”
“毕竟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
杜家家主目光矍铄，这刺人的目光扎在陆尚武的脸上，却也没有让这个一脸随和的陆家二把手产生多少的心理波动。
陆尚武轻轻点了点头，望向杜家家主，态度依旧谦卑：
“杜老过誉了，小辈也不过是刚刚才听闻这个消息，只是，小辈也曾听到一个不知可否验证的传言。”
“那就是，杜老是促成文州各黑道集团同心戮力对付陆家的号召者。”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低着头，目光里似乎仍旧暗藏什么动机。
杜家家主脸色微变，手指敲了敲桌面：“看来你对此似乎很是不满。”
不过出乎人意料的是，陆尚武听到这句话，坦然地抬起脸，闲情自若地悠悠说道：
“杜老多虑了，小辈不仅没有为此感到不悦。”
“反倒多亏了杜老，这下，其他黑道利益集团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想私自对已经有些式微的陆家出手，必然会招致其他利益链条的不满。”
“所以，”陆尚武诚心诚意地抱拳感谢道，“我应该谢谢杜老，若不是杜老，陆家恐怕再难以为继了。”
陆尚武这番话一出，原本板着脸的杜家家主就像是一瞬间就释怀了一样，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不错，有长进，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来谈谈关于——报酬的事情。”
杜家家主就像是扑向猎物的狮王一般，话题一转，直接进入攫取利益的环节。
“那是自然，小辈之所以晚到了几分钟，恰巧就是因为在和公司里的人商讨房产与地契转让一事耽搁了一段时间。”
“是那栋楼吗？”
“就是那栋楼，”陆尚武脸上也没有太多肉痛的感觉，“是那栋原来谢家为了促成两家合作而转让给我们的大楼。如今随着上任谢家家主被刺杀，陆家与谢家已然没有了太多实际的情分，加之谢腾蛟现在也已经离开陆家，所以，我想这栋大楼，应该赠与和陆家一向辅牙相倚的杜家，才更为妥当。”
陆尚武说出这句话之后，杜家家主才总算向对方伸出手来，陆尚武也没有犹豫，轻轻地和这位老人握手言欢。
“既然报酬的方面都讨论完了，那我就该回去了。”
杜家家主轻咳一两声，有些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陆尚武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对方缓缓站起来，自己没有任何一点想要搀扶对方的意愿。
“对了，”杜家家主像是健忘的老人一样，站起来之后拍了拍脑袋，盯着不动声色的陆尚武，“好像……你们家的那位少爷，承认了枪杀杜家仆人一事是他所为来着。”
陆尚武脸色仍然未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他承认是他干的，那也没有办法，陆家家门不幸，出了个勾连外人的杀人犯，真是让杜老见笑了。”
杜家家主仍是一脸玩味之意地对陆尚武说道：“这倒也好，只是，有句话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想问问你，这个……陆思翰，该如何处置？”
陆尚武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似乎沉思了好一会，才总算想到答案，缓缓开口：
“既然枪杀了杜家的人，那自然就该由杜家来处置，杜老，我思来想去，这应该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了。”
只是杜家家主依旧像一只盯着玩具在戏弄的老狐狸，苍老的面容下隐藏着的全是让人心颤的恶意：“可那毕竟是你们陆家下一代唯一的男丁，我们可不敢肆意妄为，做出断人血脉的骇人行径啊。”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陆尚武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压力。
他揪住膝盖，手指微微颤抖，肩上仿佛有着千斤重压似的，有点喘不过气。
但他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仍然用那淡然到仿佛一切都不介意的语气回应道：
“杀人偿命，本就是如此，既然杜雪林也是黑蛇的独苗，那，陆家失去一个男性的继承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杜家家主听到这句话，满意地笑了笑，只是，对方接下来冷笑着说出的那句话，让这个杜家家主也为之一怔。
“不过，陆思翰本身也不过是是个废物，他本来也没有多久的活路了。”
陆尚武阴着脸站了起来，轻轻点头，向杜家家主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杜家家主远远望着陆尚武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有点怪异，但思来想去，也把对方最后所说的那句话藏在心底。
随意处置吗？那看来，杀了陆思翰……
……
杜若行从未想过科塔西路所说的大事与重任，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看着被麻绳绑住，面如死灰的陆思翰，皱着眉头，语气几乎快要崩溃，声调更是让他自己都觉得刺耳：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让他来当我的仆人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啊？！”
科塔西路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嬉皮笑脸的杜似沙，声音颤抖：
“大少爷，这到底是……”
杜似沙看到这主仆二人组震惊的模样，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哎哟，陆家说让我们随便处置这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我们本来想着把他给剁了拿去喂猪的，”杜似沙一脸自傲地拍着胸脯解释着，“不过大哥我仔细一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更不可能随便动什么私自砍别人头的同态复仇行为，对吧？”
“你说的是没差了……”杜若行想了想也确实，他倒也没想着要让陆思翰这个可怜的家伙送命，不然自己真是会天天做噩梦见到这个一脸怨念的家伙。
“不过你为什么非要让他来做我的仆人啊？！大哥，”不过杜若行还是很惊慌与不安，“这家伙做我的仆人，估计恨不得每天给我的咖啡里下毒，睡觉的时候拿着把菜刀站在我面前啊！”
这句话一出，科塔西路都有些变容，似乎这个设想足够信服。
杜似沙却不以为意地啧了一声：“那就让保镖盯着他，如果他这么做就把他吊起来抽个几十鞭子！”
“这不就是私刑吗？说好的法治社会呢？”杜若行揪着自己的头发上蹿下跳，他甚至都不敢看陆思翰那张幽怨十足的脸。
“我可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杜似沙不满地撅起嘴，“毕竟雪林去世了，你可不就少了一个仆人吗？正好，既然陆家把这货送给我们，那我们肯定要物尽其用，不用担心他会笨手笨脚的，多打几鞭子就习惯了。”
“对吧，小陆。”杜似沙朝陆思翰挤出个微笑。
“……”陆思翰呆滞地扭过脸来，随后，张大嘴巴露出牙齿就想咬杜似沙一口。
杜似沙吓了一跳，连忙跟陆思翰保持距离。
杜若行看到这糟糕的局面，按着脑袋一阵头痛。
“我能拒绝吗？”
“你如果拒绝，”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那个叫魏米亚的黑发女子说了一句，“那我现在就把他押回去杀了。”
看着魏米亚小姐姐那没什么感情波动的眼眸，杜若行吸了一口气，思绪翻涌了一会之后，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看来，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上再搭上一条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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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还是两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