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时间从未像今天这般漫长，杜若行想到这里，补充了一下，至少，学校午休的时间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难熬。
他尽可能不让自己的眉头紧蹙，不让自己的眼角直跳，敛声屏气，默不作声地跟在那群人的身后。而在他的身边，那个一脸戚容的曲枫小步走着，似乎每一步都会使她脸上那悲凉的神色再度增添一丝悲戚。
他深深吸了口气，不忍心继续看对方那张脸。自从刚刚从姚梦云的提示中得知了曲枫的身份，亦或是，职业之后，他就很难用那双满怀愧疚的眼睛直视对方。
那单薄的嘴唇，像是一把刻在他心上的刀，让他只要一看见那嘴唇颤动着，就只会觉得一阵难以让他泰然自若的心痛。
明明是还在读高三的年龄，就已经欠下了二十万的债务，而且还得靠这种出卖肉体的办法来偿还，他顿时有点如芒刺在背的疼痛。
一伙人各怀心思地走到一个废旧的空教室的大门前边，杜若行透过窗户往里面望了一眼，那里面堆满了废弃的桌椅，似乎连空气里都被灰尘给填满了一般，除了脏乱，他应该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这个教室了。
一个小弟屁颠屁颠地掏出一大串钥匙，用里面的一把钥匙轻而易举地把这个教室的门给打开了。杜若行注意到，在那扇门打开的那一刻，自己身边曲枫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她的双手不安地贴合在胸前，脸上满是恐惧。
他也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为自己身边这个女孩，以及接下来自己的表演。
实际上，那笔钱应该也是自己通过这群手下的委托借贷给曲枫的，所以，自己应该也可以让他们晚点再来要求曲枫偿还债务吧。
按理来说，应该算不上是个难题吧。他这么想着，再度吸了一口气。
“放心吧。”他轻声对身边的曲枫说着，可曲枫听到他说的话，脸上的绝望的色彩反而浓郁了不少，甚至连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
对方这牙齿打架的声音让他的头皮也一阵阵发麻，他艰难地跟着这群人走到门前，轻轻拍了拍曲枫的肩膀，神色复杂地跟着她一起走进教室。
他和曲枫刚走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寻找哪里有空地可供自己坐下来，突然间，身后的关门声以及钥匙反锁的声音让他心里一紧。
他愕然转过头去，才发现这间教室似乎只有从外边才能锁上门，里面根本无法开门，原先锁头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了。
“既然老大也来了，那我们也就不跟你废话了，”为首的被大家叫做“钢棍”的乱发不良学生一屁股坐在讲台上，一副睥睨的神情盯着曲枫那平静里藏着惶恐的面容，“婊.子，赶紧还钱，你让我们白**都操了这么多回了，我们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了，二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
杜若行听到这话几乎是一阵眩晕，他几乎无法想象这个女生的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接下来他听到的是女生颤抖着嗓子发出的疑惑：
“不是二十万吗？！”
她这声喊叫里面甚至带有点绝望的哭腔，双手合十紧紧贴在胸口，此时她的这副样子让杜若行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钢棍接下来立马就用实际行动让他想要说出的话全变成了空气。
“看样子你是不想还钱了，小鹏，扒了她衣服，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就是这种浪荡货，非要**一顿她才能歇气。”钢棍瞪了她一眼，曲枫怔怔地望着他，想要继续开口辩解什么，几个他的同伙就已经凑了上来。
“别他妈废话了，当初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谁他妈会把钱借给你这个婊.子啊？”
“就是啊，都已经宽恕你这么多回了，还他妈继续拖下去，兄弟们早就得喝西北风了！”
“这身上不是有不少钱吗？一千多呢！哎呦呦，有钱也不肯还，你够有胆量的啊？这钱归我们了！”
曲枫被这群恶徒按倒在地上，挣扎着，哭喊着：“不要，那是我的钱……那是我的……”
可她的衣服还是那群家伙撕扯着，她无助的哭喊没有让这群家伙脸上露出哪怕一点惭愧与怜惜，他们就像是一群没有教养的野兽，只想着把按在身下的猎物给蚕食干净。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衣服马上就要被这群混账给脱下来的时候，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畔。
“……等等，‘钢棍’，”杜若行坐在一张废旧的桌子上，一只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冷不丁地说着，“看她这样子暂时也还不上钱，既然如此，那不如再宽限她一些时日。还有，现在午休也快结束了，如果被学校发现我们对她干这事，那恐怕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如何，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放她一马吧。”
他摊开双手，轻轻点着头，嘴里像是叫着什么东西一样，对那个坐在讲台上的人说道。
他的这番话让下边扒衣服的小弟的动作停住了，也就是这一刻的工夫，曲枫黯然神伤地从地上，从男人堆里挤身而出，将露出的香肩用衣服重新遮住，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走到了杜若行的身边。
看来，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是有点作用的。
杜若行表面上泰然自若，实际上心里反倒有点没谱，此刻看到对方齐齐停手，不得不说，还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自得感。
只是，他没想到，原本对他还算是卑躬屈膝露出谄媚笑意的钢棍，听完他的这番话，脸上那原本有的谦恭与客气缓缓从脸上消失。
这个外号叫做钢棍的可怕家伙，从讲台上站了起来，此刻，低头俯视着坐在课桌上的杜若行，俯视着这个公子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老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非要在学校的第一天就来找这个婊.子收债吗？”
钢棍冷哼着，抛给杜若行一个让他始料未及带着不客气语气的问题。
他不禁咽下一口唾沫，眼前的钢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适应，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也不得不往后挪了挪位置。
望向门，门……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
他顿时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不如在教室里就把一切跟这家伙说清楚。
不过，此时此刻反悔是毫无意义的，钢棍用右手食指指向一脸懵逼的杜若行，他的声音有点一锤定音的意味：
“因为……我们打算私吞这笔钱，从此，不再跟着你这个没钱没地位的瘪三一起混下去，你明白了吗，杜家的废物！”
杜若行听到这话，心里翁地一声，他机械地转过脑袋，看见的是曲枫那突然间像是脸部抽搐般痛苦的神情。
他缓缓转过脸，睁大眼睛，用几乎是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着对方：
“我？我是废物？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
“他妈的谁不知道啊！杜若行！谁他妈都知道你那群养了好几年的刀仔和混子全死在外人手上了！谁都知道你为了给他们还抚恤金欠了一屁股债！谁他妈都知道你现在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
钢棍的反击宛如一根毒刺，倏地就**了他的心窝，他怔怔地抬起眼，看着眼前一脸狰狞，狞笑着的钢棍。
“在这种情况下，谁他妈还敢跟你继续混下去啊！没钱没地位，连能舞刀弄枪的手下都不剩几个，你自己都还不上钱还指望兄弟们跟你分粥，还想着继续放贷？”
“滚犊子吧，”钢棍冷笑着，他的手下从讲台底下掏出一根货真价实的钢棍，他也顺势拿在手上，对准了杜若行，“老子今天就是来跟你撕破脸皮的，这婊.子还的钱归我，你杜若行别想拿到一分，谁他妈都知道拿了钱你肯定会去还贷，我百分百不会让兄弟们继续替你打白工。”
杜若行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像是哗变的事情，牙齿死死抵住，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所遭遇的困境，可不比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棘手情况好上多少。
不过，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曲枫，他只好苦笑一声：
“你们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真有种啊，我哪怕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个杜家的少爷，你们现在得罪我，就不怕杜家给你们点报复？”
他就这么淡定地笑着，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钢棍就这么把手里的钢管朝自己扔了过来，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又让人心惊胆战的掉落声。
他撕扯了一下嘴角，慢慢把视线重新聚焦在这个叫钢棍的人身上。
对方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念主之情，满满的，只有像是在看着笑话一样的神色。
“我们要是害怕报复，可不敢把您关在这个房间里，杜少爷，您应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钢棍又从手下那里接过来一根钢棍，略带玩味地看着早就是强弩之末却依旧色厉内荏的杜若行。
杜若行听到这里，就算是傻子也应该已经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如此，二哥的把戏，他可真是够狠的，恨不得用这些阴招损招把我打成筛子啊，”杜若行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所以呢，你们打算对我做什么？”
“三少爷，既然您识时务，我们自然不会对您做什么，”钢棍耸了耸肩，可依旧把钢棍举了起来，“和平分手其实挺好的，只要，您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什么话？”杜若行的呼吸不由得凝重起来，他再度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曲枫，此时的少女几乎都要吓傻了，她浑身宛如筛糠般颤抖着，想要站在杜若行的身边寻求那一丁点的庇护。
可惜，杜若行看着对方那样子，心里轻叹，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
恐怕，很难保护你了。
“三少爷，我们的意思是说，”
“让您把身边的那个女人交过来，”钢棍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贪婪的欲.望，视线盯着曲枫，就像是在盯着一件商品，“她既然还不上债，那我们有更加适合她的出路，而不是让她在学校里贪图享乐，随身带着几千块钱肆意妄为。”
他这句话一出，杜若行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个对他而言只存在于印象中的名字。
“小玉……”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意识到这或许才是钢棍催债背后的真实目的。
虽然身边的少女已经踏入深渊，但，她好歹仍然能够在学校作为一个高三学生继续生活下去。
可是……他可真不敢想象，在杜如焉那个人渣的手上，曲枫到底会变成怎样的一副面孔。
“这就是你们真正想说的话吗？”他喘着粗气，可悲地笑了几声，但回应他的也确实只有对方那冷漠至极的点头。
“二少爷觉得，她是个好苗子，他馋她很久了。”钢棍瓮声瓮气地说出这句话，随即一跃而下，表情淡漠，直视着杜若行。
杜若行看了看身边的女孩，颇有种无力感。
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法让这群人渣回心转意。
他看着曲枫被那几个不良少年擒住，就连惊恐的喊叫都失去了意义。
他看着讲台下站着的人狞笑着，钢棍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嘎吱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应该是沾满了鲜血的地方。
这一切，就像是慢动作。
……
“等等，”杜若行突然开口，望向早已打算开门离去的钢棍，“我也有一桩交易，想跟你们的老大商量商量。”
钢棍被对方猝不及防的话语给唬住了，下意识就问道：“什么交易？”
杜若行没有立即言语，他发疯般冲向人群，把眼神空洞四肢无力的曲枫从人堆手里抢了出来，死死地揽在怀里。
钢棍愣住了：“你他妈到底想……”
只是，下一刻，这个杜家的窝囊废忽然也像是饿虎附身般，尖牙利齿的笑意从他的脸上铺开。
“我想，从你们老大手里把这个女人买下来！”
被他揽在怀里的曲枫彻底愣住了，她死死盯着一脸笑容绚烂的杜若行，像是在盯着一个疯子。
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但，只有杜若行知道，自己应该是没有错的。
这一刻，他也总算是理解了陆思翰的做法。
————————————————————
明天有事，所以早上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