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少爷已经做出选择，而且脾气也是跟一头犟驴一样，谁来都劝不住。那么诸位保镖与仆人也无心继续关注这件事，在少爷的吩咐下给即将造访的曲枫安置了一个空房间，里面还摆放了几盆吊兰还是芦荟啥的植物。
晚上，米粒和科塔西路也没怎么跟杜若行说话，便早早去休憩了。
就在杜若行也打算结束掉今天这糟糕的一切，早日遁入睡眠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
来者是消磨了锐气，一脸普通奴仆样子的陆思翰，他此刻心平气和坐在杜若行身边的样子让后者微微有些发愣。
不过陆思翰也没有立即跟他打招呼，而是手脚麻利的从工作服的夹层里面掏出一包看起来不算多么昂贵的香烟，用曾经的那个银灰色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你要么？”
他朝着杜若行叼了叼嘴里的香烟，杜若行自然是马上回绝，他连别人在自己边上抽烟都觉得很难受了，更何况把那含有多种致癌物质的香烟点燃然后塞进嘴里。
美美的抽了一口烟之后，陆思翰就像是吞云吐雾一般吐出一个烟圈，随后重重地靠在那柔软质地舒服的沙发上。
“……就在两个月前，我也是天天躺在沙发上潇洒放纵的公子哥，现在，连躺在这质地一般的沙发上边休息都成了一种奢望，”陆思翰自言自语般说着，随后，朝身边人扬了扬眉毛，“拜你所赐。”
杜若行却没有看对方的脸，而是盯着对方的那半截手指。看着看着，他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念头也消散了。
他有理由相信陆思翰会对他这么一个害得自己落到如此田地的人，怀有无比的怨恨。所以他对于对方最后的那句话，也只能是暗自感叹。
不过他还是没有搞懂对方为什么在沉默了两个月之后，在这个他失落无比的时候，选择了跟自己交谈。
对方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吗？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交错在一起，膝盖不知为何，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酸痛。
就连是他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家伙，在面对眼前这个除了痴情之外没什么过错的同龄人之时，心里还是会有那难以忽视的愧疚。
所以，拜托，请不要再提之前的事情。
可对方还是在杜若行动摇的视线之中，慢慢咧开了嘴：“我真的被你害的很惨，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我最恨的人，那么那个家伙就是你。”
“……确实，我认为我还是有资格获得这份殊荣的。”他似乎很想装出不介意的样子，但是，他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沉默了许久。
不过杜若行倒也还算是有个优点，尽管很多时候他容易紧张，但一旦开口说话之后，他那躁动不已恰似脱缰野马的心脏也会不可思议地恢复平稳的跳动。
故而，他捏着手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望向对方：
“难不成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
他噙着笑意，眼睛微微眯起来，很显然，这句反问的话语中满是嘲弄，好像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在深渊临界口推下陆思翰的恶魔。
只是陆思翰的反应略显单薄，他捏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但在轻轻将烟吐出之后，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心知肚明的轻蔑。
“得了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我一样，都是被逼成这副模样的，”他摊开手，翘起二郎腿，俨然不像是个在杜若行手下做事的仆人，“我们表面上装成高傲无比的样子，实际上不过都是色厉内荏，你有你的怯懦，我有我的无奈。”
杜若行知道自己演技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陆思翰的这句话让他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他也承认自己很多时候都是在虚张声势和狐假虎威，但自己此刻好歹是个杜家少爷，你反倒成了落平阳被犬欺的老虎……不对，怎么感觉好像是在骂自己……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他摇了摇头，目光一凝：“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着今天的你，想起了之前的自己罢了，”陆思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前额，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有的时候，倒真的像是验了塞翁失马的典故，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不落到谷底，就无法看清自己的过去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也就无法弄清楚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看到那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起来像是要跟自己讨论哲学的样子。杜若行心想。看得出来这家伙也憋了挺久的，但苦于身边无人能够倾诉内心深处积郁已久的苦闷，就选择和自己这个仇人来互诉愤懑。
尽管对方看起来还是和之前那样鼻梁高挺英俊帅气，但杜若行明白，对方的脸上写满的早就是堕入谷底的沧桑与磨难，他眼中曾经有的朝气与自信，此时就像是木炭彻底被烧尽化作的灰烬，只余下死灰。
“你到底……”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把自己的未来都给堵上了，”陆思翰此时说出的话让杜若行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仿佛在狞笑着，但脸上似乎又只余下空白的悲痛，“如果能够重来，我不会为她做任何事，哪怕她被几十个人渣同时蹂躏，那和我也没有一点关系。”
实话实说，这句话从对方这个看起来就很是痴情的人口中说出，只会让杜若行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对方那副坚毅决绝的样子，那副有点誓不罢休意味的模样，却又让他不知为何身子一僵。
怎么会……他感觉自己眼前的陆思翰似乎在扭曲变形，变形成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模样。
兴许是看出杜若行眼中的不解与宛如死结一般困惑，陆思翰摊开双手，望向自己身边的这个仇人。他就像是在展示着什么玩意一样，尽管手中空空如也，但杜若行很清楚，对方的意思。
“这是我给你的一句忠告，尽管你是我仇敌，但看在我们两个人如此相似的情况之下，”曾经的陆家少爷，此刻低着脑袋，拧着嘴角，在撕扯着自己的冷笑，“你会后悔的，如果你还想要帮那个婊.子，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到底在说什么？杜若行与对方对视着，对方的眼中似乎只剩下疯狂。
他是疯了吗？
“不过我现在也不明白，你到底为何要把小玉……不，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着，“那或许也是伪装，是妥协，谁说得准呢？”
杜若行还沉浸在对方刚刚的所谓忠告中难以释怀，此刻，他又察觉到对方嘴里再度蹦出的那个名字。
小玉。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之前他和科塔西路对这个名为小玉的对象搜寻许久，仍旧一无所获。当然，如果他们能够从杜如焉的手下那边获取信息，那恐怕很快就能得知这个人是谁。但很显然，杜如焉不会让他们接近他的手下，特别是那些女孩。
杜若行现在面前有一个机会，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了。
他将自己的一切顾虑都抛下，扯住对方那身有些脏污的工作服，扯着嗓子问道：
“小玉到底是谁？我到底对她做过什么，值得你这么恨我？”
陆思翰被突然暴起的杜若行给稍稍吓了一会，他的瞳孔微缩，但在转瞬之后，他又露出了那种像是对眼前的一切都不甚关心，只余留怨恨的悲愤神情。
“呵呵，”他咬着牙念叨着，“小玉？不不不，我现在可不是因为她才恨你的，她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只想为了我自己而复仇，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至于她到底是谁？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叫做小玉，不过嘛，你对她到底做了什么，我倒是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他的眼底闪烁着宛如来自地狱的光芒，布满血丝的眼球就这么诡异的睁大，恰如一面反射着人心深处灵魂的魔镜，杜若行只消盯一会，就觉得自己的思绪都在被这只眼睛吸入黑暗。
陆思翰，一字一句说出答案：“她曾经是你的同班同学，然后，有一天，你把她绑上自己的车子，送给了你的二哥，杜如焉。”
“从此之后，她成为了你二哥手底下的一只狗，对，他对手底下的女孩就是这么叫的，狗，只需要遵循主人的命令就可以。”
“哈哈，多有意思啊！你猜猜她到底做了多少那样的事情，舔过多少人肮脏的地方？哈哈，连狗都不如啊！”
“这就是你干的事情，你可真是牛批！”
“杜若行！”
陆思翰用左手死死掐住杜若行的手腕，那指甲已经深深嵌进杜若行他的手臂之中，而他却只是瞪大自己那仿佛陷入梦魇一般的双眼，双腿不知为何，传来一阵阵的凉意。
愤怒爬满陆思翰的脸，在吼出那些劈头盖脸的审判之后，他恐怕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对此毫不介意。也对，有谁在听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之时，仍然会无动于衷呢？
杜若行却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疼痛一样，他在恍惚了大约一分钟之后，张开嘴，彷徨地望着天花板，随后，一种莫名的呕吐感与眩晕感扑面而来。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选择逃避，但望向陆思翰，对方丝毫没有半点饶恕他的神情。
这一刻，他知道，对方所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了。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不过就是，亲手把自己的同班学生，一个自己压根就没见过的女孩，变成了……妓.女而已。
而已。
而已？
他死死咬住嘴唇，呼吸逐渐沉重，眼里的一切开始有点昏暗。
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附身到这具身体上，给他带来的绝对不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而是，一个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无法逃避，更加无法重拾自己良心的，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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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的床也太硬了，睡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