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应该没什么共同话题,我不认为我们的聊天能有多愉快。”
杜若行嘴上这么说着,但心底倒是有了些许好奇,于是乎他也转过身子,跟谢腾蛟一起双手放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谢腾蛟居然会想要主动和自己聊天?这是让杜若行完全没想到的。在他看来,对方之前经历了自己唆使之下造成的与陆家的决裂,失去了栖身之所的她按理来说应该对杜若行心生怨恨才对。
可眼前的她虽然态度仍然不是很友好,但看到自己表露出离开的意愿之后,居然像是带着半命令意图般想要把自己叫回来和她好好聊聊,怎么想都很是不合理。
看到杜若行趴在栏杆上的样子,谢腾蛟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依然不依不饶:
“和我对话你应该心存荣幸才对,身负巨债的卑微小少爷。”
听到这个对自己的蔑称,杜若行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当然,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称呼怪伤人自尊的,最主要的是,眼前的谢腾蛟居然清楚地知道他负债累累的消息。
他自知对方说出这句话肯定事出有因,而且他也有理由相信凭借对方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身负巨债背后的缘由,所以他只是不吭声,懒得对这个称呼做任何辩解,
“况且你以为我很乐意和你聊天吗,我是一个对胜负看得很重的女人,更是一个不愿意悔棋的棋手。你之前让我受的委屈和屈辱,我现在可是记得很清楚。”
她轻笑着,纤长的手指宛如恶魔的爪牙,对着杜若行的方向虚握了一下。杜若行看着对方外露的小虎牙,以及这个看起来相当幼稚的小动作,顿时嘴角小小的抽动了一下。
“你这种描述搞得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事情一样……”
他低声的念叨自然被谢腾蛟所听见了,不过作为野心大于一切的女子,她压根就是脸不红心不跳,像她这样的角色顶多被失败所带来的打击给逼得眼眶含泪,除了野望之外的事情都很难让她有多少的情绪波动。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上次可没有败给你,”她绕开杜若行那不好的联想,洋洋自得地自夸起来,“上次的我可是故意从陆家离开的,为的就是抵达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
“现在的位置?夏氏庄园二号厅的天台难道是个很难抵达的地方吗?”
他讥讽道,不过可惜的是,这个小小的讽刺甚至没法让对方吐槽这个嘲讽有多烂。
“我现在是长盛帮的二把手,”她像是炫耀着玩具一般的小孩子,咯咯笑了起来,不停地摆弄着自己那戴着钻戒的手指,“你我现在可真的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了,杜若行。”
长盛帮?杜若行复习着脑内关于这个名字的内容。
长盛帮应该算是文州市黑道格局中的老牌势力了,追溯其渊源的话,在一百余年前,这是一个由商人构成的类似商会的组织,成员彼此之间互相帮扶,在商会里的每个人都为了共同的利益而为长盛帮奋斗。
可后来,不知为何,这个组织逐渐变成了一个依靠贩.毒与贩卖军火而闻名的黑帮组织,而由于其毒.品与军火贩子的特殊性,条子对他们的“关怀”也是远超对其他黑道组织的关照,基本上几年前时常都有人看到条子们揣着步枪冲进什么KTV或者什么酒吧,然后一阵枪响过后,就一伙瘦的跟猴子一样的歹徒举着双手从里面蔫了吧唧地走出来,身后几把枪架在他们的屁股后头。
不过最近他们的实力似乎恢复了不少,而且可能不干贩卖军火的生意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有点弃暗投明的意味,尽管他们还是干着不法勾当,但很明显,条子们对他们的关注度不如以往了。
这股势力当然不如杜家,可是也不容小觑。只不过杜若行没想到谢腾蛟居然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们混到一起去,顿时脸上写满了狐疑的神情。
“别用这种嫉妒的眼神看着我,”她心情似乎很愉快,哼着小曲,“还记得我跟你之前提过的事情吗,你现在还可以考虑一下哦。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在杜家衰微之后把你给扶上杜家的位置,做一个安乐公,反正看你这样子也没啥治理杜家的本事,不如做个吉祥物,跟你那几个小女友好好享受安逸的人生。”
她这副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模样属实让杜若行很想赏她一巴掌,但不得不承认,在上一回对于这个提议不算心动的他,此刻反而有点被对方口中这样的生活给打动了。如果真的能够做个杜家的傀儡家主,既能够安稳度日,也不用做出太多残忍的事情,除了可能有点憋屈之外真没啥坏处了。
而且现在的他已经够憋屈了,相比之下,作为谢腾蛟手底下的傀儡总比被杜如焉这么一个天然卷的心理变态愚弄要好不少。
但是,他还是一口回绝:“去你二大爷的,还有我他妈哪里来的小女友?我倒是想要女友啊,你如果这么期待我有女友那要不然你来当我女友得了。”
谢腾蛟听到这种台词,脸上立马露出一副吃了苍蝇作呕犯恶心的表情。
“我好心给你指明前进方向,你就用这种台词来骚扰我吗?那可挺令人恶心的,那可挺令人作呕的,我先说,我对你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她对着杜若行吐口水,朝着杜若行挥了个巴掌。
他干笑几声,难得看见对方吃瘪的样子,看来对方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对于这种言语上的挑衅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的抵抗力的。
两人前期你来我回的嘴仗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营养,从头到尾,杜若行也只是知道谢腾蛟在炫耀她现在的地位,估计还想要来踩一脚现在没钱没权日子黯淡无光未来前途尽失的落魄小少爷。这种low逼的做法实在很难想象会是谢腾蛟特意为之。
果然,如杜若行所想的那样,对方尝试和自己交谈的举动绝对不只是说这番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话语的。谢腾蛟扭过脸,脸上挂着招牌性质的假笑,一只手托着腮,微微张开鲜艳的红唇:
“不过杜少爷,我确实可以给你一些帮助,这回可不是开玩笑。”
杜若行心里几乎是暗叫“来了”,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略微一皱眉:
“如你所说,我现在不过是个没钱没权的光杆司令,我可没法给你想要的报酬。”
几乎是猜到杜若行会说出这种避实就虚的借口,谢腾蛟只是噙着笑意,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杜若行的面前挑逗般摇了摇:
“我说的是帮助,不是交易,帮助是不需要你付出代价的。”
“我可不认为你会这么好心。”
“反正都是免费的,为何不听听我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朱唇贝齿显得她那份令人心颤的美感多了几分亲和力。
杜若行淡淡地盯着对方那仿佛如水中明月一般虚假的笑脸,他自然是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就如对方所说,反正不要钱,那他听听也无妨。
于是乎他点了点头,谢腾蛟嘴角轻翘,维持着端庄的面容就朝着他这边靠近了过来。
就在两人相距甚至不到几寸的距离,她把手放到嘴边,压低声音跟他说道:
“给你几个忠告。”
杜若行心中不由得一紧,尽管他仍在怀疑对方所说的话不过是在干扰视听,不过这种鬼鬼祟祟以及认真严肃的架势,好像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一,别太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二,对于杜如焉这种家伙,最好的办法永远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三,”她说到这里,话语突然断了。
杜若行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望了对方一眼,却看见对方朝自己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那殷红指甲的旁边,一对原本气势汹汹的眼睛此刻竟然多出了几分阴柔。
“如果碰到生死攸关的情况,我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杜若行完完全全愣住了,他看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腾蛟,第一反应就是对方肯定又是在演什么独角戏。
对啊,前面两点姑且还算是忠告,可最后那句到底算什么啊!
他如果真的遇到九死一生的情况,身边肯定是连科塔西路和米粒都不在的情况,如果真的遭遇这种程度的危机,那来了一个谢腾蛟又有啥意义?况且自己跟你也不熟,你凭什么这么帮我啊!
兴许是杜若行的表情变化幅度有点大,谢腾蛟瞥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他的内心想法一般,立马就解释着:
“别误会也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有你这么个对手还算不错,如果哪一天你真的嗝屁了,那我这日子过的也少了些许乐趣。”
“还有,”她撩了一下身后的长发,态度冷傲了一些,“也别以为我真的就把你当成多么重要的人物一样,如果我之后找到新的玩具,那我随时可能把你撂在一边,不管那最后一个可有可无的承诺,你明白吗?来不来救你,那是由我决定的。”
“哈啊——有点无聊——”
“我也觉得挺无聊的,”她别扭地跺了跺脚,脸上却还要装出不介意的神色,“总而言之,我想和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你如果想滚的话,那你就赶紧爬吧。”
杜若行悻悻地收回想要说道别的念头,耸着肩打算离开。
只不过,在离开的前一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随口问道:“喂,你之前说我是这次晚宴的主角,那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聚会吧,况且我最近也没惹什么事,更是没啥功勋,为啥你会这么说?”
谢腾蛟听到这话,像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般提高音量:“你不知道吗?”
“知道个卵子啊……”他觉得一切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谁料说出这句话之后,原本还有点小吃惊的谢腾蛟反倒笑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那你就好好期待一下今天晚上给你的惊喜吧,我给你的帮助只能算是前菜,好戏还没开演呢。”
“你——”
“你可没有闲情逸致和我这么一个配角在这里聊天了,”她无视杜若行那逼问的话语,伸了个懒腰,“赶紧下楼吧,晚宴要开始了,到时候你如果不在可不行。”
杜若行只觉得更加疑惑不解了,但奈何对方一副谜语人的架势,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冷着脸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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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烦意乱,苦酒入喉心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