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只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也宛如一个吞没了很多信息的漩涡,让他的思绪在那周而复始旋转的水流之中一遍遍搅拌着。
他怎么能入眠呢?先是被突如其来的一桩婚事给冲昏了头脑,而且那个婚约对象还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人。然后,又得知谭管家和两位杀手密谋杀死曲枫,好在姚梦云用她的方法解了围,可依旧留下许多难以解开的谜团。
到了这一步,杜如焉若是明智的话,自然会选择放手,不再对曲枫纠缠。可接下来呢?他是否又会想出其他办法继续给自己添堵呢?杜若行想到这里就一阵头痛,捂着额头脑袋仿佛要裂开。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他翻个身子,望着墙壁,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
“少爷睡着了。”科塔西路从窗户的边缘依靠绳子荡了回来。
米粒看到对方平稳落在地板上的那副郑重其事的认真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至于吗?这房子隔音效果不错的,你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说的话尽管说就是了。”
反正她对于对方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很是不感冒,总觉得对方是在故弄玄虚。
银发男子倒也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只是少爷醒着的时候,说出接下来的话我会觉得不自在,”
“呵,屁事真多。”
米粒摸着自己脑袋后面包扎的伤口,轻轻骂道,随后也就按照对方所说的那样,去此刻相当冷清的三楼说正事。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走到了那个发生过很多事情的房间前边,看着紧锁着的木门,他们两个都露出有些徒然无功的惋惜表情。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米粒叹着气。
科塔西路其实挺想说一句“你还好意思说”的,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再打击对方的自信心了,摊了摊手:“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麻烦已经解决掉了,现在姚小姐已经把曲枫给接走了,杜如焉一时半会估计不会给少爷添什么麻烦了。”
提及到姚梦云,米粒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姚梦云这事你们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亏我还一直以为她是和曲枫一样的那种藏着坏心思的女人,本来还想着解决完曲枫,就把她也给顺便处理掉了的。”
“杀人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啊,”科塔西路被对方这个简单粗暴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不过我也是首次见到姚小姐,没想到她并不如传言中说的那样只不过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大小姐,这恐怕会成为这场联姻的一个变局。”
米粒却不以为然:“说到底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我们的小少爷之前还不是给杜家赢得了一场漂亮的胜利,现在不也被自己的兄弟暗算得焦头烂额?”
“他们就算再怎么聪明,面对杜如焉这种在污水里面泡了几年的狠角色,也是很难与之抗衡的。所以,我们还是要小心着点。”
科塔西路听着对方言之有理的分析,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言极是。
不过此时,看着对方那认真谋划将来杜若行所要面对局势的模样,他不禁自然而然地讪笑一声:“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掺和杜家的事情,只是做一个普通的保镖而已吗?怎么现在又对我们家少爷的事情关心起来了?”
冷不丁地被看似挺高冷的科塔西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米粒愣了一下,紧接着突然把视线扫向旁边的地面,假装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再怎么说我也是个专业的杀手,对于雇主将来会面临的风险,我也要做一定的估量与分析吧。”
看着对方那故作自然的模样,科塔西路岸然地点了点头,这副姿态让一旁的米粒只得暗自啧了一声,却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聊了好一会,科塔西路才掏出钥匙将门打开,米粒跟在他的后边,将灯打开。在这么一个夜晚,似乎开灯这件事情反倒会给人带来不安的情绪。
“当时你跳窗离开之后,为什么没有发现曲枫的身影?”
科塔西路突然想起这一茬,望向一旁摸着柜子的米粒。
她微微一怔,眼睛轻轻一闭,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很奇怪,我落到地上之后,也返回屋内寻找过曲枫的踪迹,只是顺着血迹,血迹就在楼下的楼梯底下消失了。”
“那里有个暗道来着,这点你应该不至于想不到吧?”科塔西路问着对方。
米粒自然是不会那么业余:“一个不会紧急包扎的女人的血迹突然消失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进入了某个暗道或者暗室。但很奇怪,我试了很多次,但那个地板没法搬起来也没法往下推。”
科塔西路听到这里,表情微微一滞:“暗道在曲枫进入之后被堵死了。”
他的反应很快,而米粒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那个时候失血过多,应该没什么力气搬来东西把暗道的入口给堵死吧。”
“有人在帮她,”她笃定地点了点头,随即望向自己的学长,“那个暗道的出口是哪里?”
科塔西路刚想要回答,突然间,他只觉得大脑涌上一阵眩晕感,耳畔传来让他有些觉得恐惧的耳鸣声。
他不安地捂着太阳穴,因为他意识到,他关于那一天的回忆又再度复苏了。
作为一个杀死过很多人的杀手,那一天流血漂橹血流成河的画面,让他还是每每想到那个画面,内心深处就会有一种本能的躁动,耳边仿佛就会响起某些人的嘶吼。
看着科塔西路那略显扭曲与狰狞的面容,米粒有点发怵,连忙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喂,你还好吧?”
银发的男子额前略显凌乱的刘海遮住他的半只眼,呼吸声有点紊乱,冷汗也直冒。
但他依旧是很快就从这种宛如陷入梦魇的状态之中恢复了过来,脸色惨白地抬起脸来,几乎是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回复着:“那个……暗道的出口早就被堵死了……很多年那个暗道都没有启用过……”
米粒看着对方这副样子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你真的没事?”
他摆了摆手,虽说有点艰难,扶着墙滴着汗,看起来一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痛苦的记忆就是这样,能把一个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手变成如此脆弱的模样。
“我的事情不重要,”科塔西路望向一旁向他投来关怀与担忧视线的米粒,“对了,还没跟你说正事……是我刚刚清理这个房间的现场时候发现的,我觉得你一定要看一下……”
谁知米粒像是很快就明白过来对方想说的是什么了,表情也是微微一变:
“你想告诉我的,或许和我之前看到的东西是同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之间眼神中的那种后怕与不安,不过,那种眼神的背后似乎还带着点些许的庆幸。
米粒没有继续傻站着,走到房间的东南角,这里没有摆放任何东西,之前是曲枫放置她行李箱的位置。
“我之前就在这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米粒低着头掏出手套,戴在手上,摸着墙壁,“现在看来,这块墙壁的颜色也和周围有些不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熏了一样。”
“那个证据你收起来了吗?”
米粒抬起头,看着走到她身边的高大男子。
科塔西路此刻的脸色比刚刚好了一些,那块墙壁上若有若无的深色在他的眼中,就宛如一块无法从心头抹去的伤疤一般显得格外刺眼。
他侧着视线,心中依旧不太平静:“锡箔纸我收起来了,这家伙估计也没想到我们会挑这个晚上对她暗杀,所以甚至没有时间收拾残渣。”
“简直是疯了,这才几天,她就把这里当成她自己的家了,这种事她如此心安理得地在她恩人的家里做,难道就不会有半点的心理负担吗?”米粒吸着凉气,她狠狠地把拳头无力地砸在墙上。
“对少爷而言是个好事,但对于姚小姐来说,把那个恐怕心怀鬼胎的女人带在身边只能是引狼入室,”科塔西路叹出一口气,“这件事还是应该告诉少爷和姚小姐,虽然他们未必能够理解,但我们知道,我们杀死曲枫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窗外发出风吟声,风卷起落叶,在空中摇曳。
这萧楚的凉风吹入室内,两人的心境都有些悲凉,对于某些沾惹上不良嗜好的人而言,他们都怀有各自不算多么光彩的回忆。
“少爷可未必会听信我们的一面之词,忠言逆耳大抵如此。”
米粒摸着脑袋上的纱布,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悲哀。
科塔西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同样不算多么乐观:“至少也要尝试一下。”
她没有正面回答科塔西路的问题,而是跟他擦肩而过。
“陆思翰这家伙真是坏了我们的好事,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米粒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罢,她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科塔西路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对方离开的那个方向,宛如龙眼核的眸子过了很久才流转了一刻,望着地面。
……
身体,被欲.望与烟雾控制破坏。
曲枫坐在同样柔软的床上,轻轻脱去上衣,露出姣好的光洁的身体,以及那敞露而出的微微隆起,但她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孤芳自赏。
她的视线盯着自己的手臂,那里一个几乎无法忽略的针孔的痕迹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她的心里。
每当看到这个痕迹,她就觉得自己的思绪宛如超脱一般腾飞,又像是被拖入无边的炼狱之中,接受着生活这苦难与无尽的折磨。她有的时候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注射留下的痕迹,而是自己犯下失贞之罪刻印在手臂上的百合花烙印。
但那如果说是烙印,那为什么每当自己看到那个罪孽的标志之时,自己的意识就会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濒临失去踪影与直直的坠向地面之间来回挣扎呢?
她咬着牙,身体都颤抖起来,眼泪也不争气地往下掉。
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她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那人类一辈子都克服不了的东西。
那是对于幸福的追求,简称,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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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打了针破伤风球蛋白,三甲医院居然没有,跑到一个卫生服务站去才找到。
标题来自于刺猬乐队的同名专辑外加同名曲,推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