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边提到这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日子没啥起伏与波澜,但还是有个让杜若行不得不在意以及应付的麻烦角色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
差不多每个星期的星期三,他都能在自己的抽屉里发现一张米黄色上边写着潦草字迹的纸条。上面要不就是说“下完课之后老地方碰面”,要不就是“老地方碰头,记得给我带点零食”。
反正每次看到类似的纸条,杜若行都会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太过心慈手软而发出自责的感慨。他一直在想,自己凭什么非要对这家伙一言不合塞进课桌抽屉里边的纸条言听计从呢?
不过口嫌体正直,放学之后,米粒就和之前吩咐的一样,在教室里无所事事地待着,随时听候待命。自己则单刀赴会,在曲枫和姚梦云携手离开的气氛烘托之下,前往那个曾经被殴打过的场所。
他手里拿着包瓜子,走到熟悉的地点,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人物。
他也懒得多问了,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朝着对方的脸上丢了过去。
那个看着有点颓然的身影,在见到零食之后就精神起来了,轻轻一跃,用肩膀将那个本该落到脸上的包装给顶了起来,最后稳稳地落在她的手里。
看着对方那行云流水宛如接足球一般的流畅动作,杜若行再次为对方那高超的运动神经感叹了一声,随后用相当没有礼貌的语气朝对方喊着:
“孟忆南,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如果真的想了解她的情况,你直接去班上问她不就得了吗?你何苦非得从我这么一个,除了学校之外没其他任何地方和她碰面的人口中问话呢?”
孟忆南,这么一个长得还挺漂亮但性格挺鲁莽剽悍的家伙,此刻正利落地将瓜子放进她的背包里。她自然也听到了杜若行那不耐烦的问话,但她却只是不为所动地将拉链给拉上。
看着对方压根没一点想回答自己的意思,杜若行脸色极其僵硬:“我可不是给你打探信息的特务,每个星期三跟汇报工作一样跟你在这里耗个大半个时辰,你就不觉得烦吗?”
只不过对方依旧像是啥都没听到一样,扬起脸,表情里带着某种期许:
“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来吧,杜少爷,跟我说说小枫最近的情况吧。”
“唉,我哪能知道她有啥情况啊?”
杜若行只想撞墙,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星期的曲枫除了惯例的催婚与撮合他和姚梦云约会之外,几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现在的曲枫算是彻底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据说姚梦云后边也跟她去过医院看望她的母亲,尽管据说是很难痊愈的病,但依托姚家的关系,姚梦云还是把她的母亲安排到了高级病房。
姚梦云虽说在外租住房子,跟家里人的关系也相当微妙,但她的父母在这方面上倒是没有过多干涉,每个月打进她卡里的钱让杜若行都有点眼馋。
说到钱,杜若行还想起一件略显诡异的事情。那就是之前向放高利贷的商人手里借的那十万元债务,后边打算用科塔西路的工资去偿还的时候,结果那人跟他说这债务已经一笔勾销了,说是已经有人替他还清了这不大不小的一笔债。
这也算是一件让杜若行觉得奇怪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杜若行倒也没心思想这些东西,因为眼前皮肤黝黑的少女表情一如既往的写满了嚣张与放肆:“你每天不是都跟她一起吃午饭吗?难不成你连她哪怕来没来大姨妈都不知道吗?!”
“我没事干去问她这种东西干嘛……”
“我才懒得管你这些借口,”她此刻已经比之前的姚梦云还要无理取闹,“现在她的身边哪怕已经没有了我的时刻关怀,我也要为我的公主而夙夜难寐,这才是真正的爱!反正我就是要知道她现在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嘴唇有没有抹唇膏!”
杜若行差点被对方这莫名其妙的发言给吓一跳:“你神经病啊!你要是想知道详情,我推荐另一个人认识给你,她和曲枫每天都腻在一起,估计连她有没有便秘都一清二楚。”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对方暗咬了一下嘴唇,那小小的醋意在她的脸上微妙地发酵。最后,化作那寻常的若无其事,以及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你还没有跟我说正事呢,杜少爷,”她的表情很微妙,“小枫最近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会不会和以前那样一个人孤单地盯着窗外了?有没有生病?有没有难过?”
她那样发自内心的关切只让杜若行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他看着对方那像是藏着什么暗流涌动的眼眸,心底仿佛有些不妙的声音在咆哮着。
“这种事情,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杜若行再次反问,但不同的是,他的语气都显得有点颤抖。
因为对方那直视过来的目光实在是有点瘆人,在那像是藏匿着什么情绪的视线底下,似乎是有一种让人几乎要溺亡的悲哀与沉重。
“我怎么敢去问她?她已经走向光明了,怎么会继续和我这种人……”她可悲般地说了几声,突然间,陷入更深的沉默。
尽管对方的话语像是藏着什么别样的深意,但杜若行却也只是将这无法感同身受的苦涩给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我给你她的QQ吧,看你这样也怪可怜的,”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厌烦,只有深深的无可奈何,“不过我觉得曲枫也不是那种喜新忘旧的人,她本来也没几个朋友,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特殊情况没法跟你和以前那样交流而已,你跟她在网上聊天一样的。”
“而且你其实也不用太担心曲枫的情况,她现在过得比之前肯定是好了不少的,你也不用像个老母亲一样对她的细枝末节都如此关心。”
杜若行正想要掏出手机的时候,他面前默默听完这些话语的孟忆南却神情自若地说出一句让小少爷神情一怔的话语:
“她在搬走的当天晚上就把我从好友列表删除了,我连她的电话都打不通,似乎也被她拉进黑名单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怨容,就像是在说着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一个不会让任何人受伤的事实。
杜若行这才明白为何对方会一直执着地询问自己有关曲枫的情况,这让他那心里关于曲枫这个女孩的印象变得更加扭曲与模糊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他摸着自己的手掌的虎口,眼眸里惊愕与不可思议一起流转。
“其实这也不怪她,”孟忆南的表情就像是接受了这么一个很可悲的现实,“毕竟她现在已经找到了摆脱曾经噩梦生活的途径,自然会把我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给遗忘。”
杜若行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孩似乎也藏着很多的故事,头一回对眼前这个气质独特的女孩产生了兴趣。
“你……原来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皱着眉头问道。
只是她仍然像是没有听见杜若行的言语一样,用那种像是悲叹一样的语气自怨自艾地苦笑着:“或许她原本就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发泄痛苦的工具,等到痛苦的日子过去之后,就把我抛得远远的。我的关心,可能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怨妇一般的牢骚,但杜若行听到耳中却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语中有多么强的感染力,而是,对方好像对曲枫的过去,乃至于她那些从未被他人所窥探过的阴暗面都了如指掌一般。
杜若行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最开始和自己相遇时的那副对发生在曲枫身上事情一无所知的态度,完全是刻意装出来的。仔细想想也知道,一个对曲枫如此痴迷到了病态程度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早就在学生群体中弥漫开来的流言?
而且之前她们两个就已经有过私底下的交流,证明她们两个之前的关系应该也是不太一般的程度。
想到这里,杜若行心里多了几分忧虑与狐疑。
一方面,他肯定是不相信曲枫会是这种趋炎附势之徒,在他看来,曲枫最初可能是对自己有点低声下气。但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和对方基本上都是用相当平等的口吻跟语气来交谈的,对方也不会对自己阿谀奉承。
但另一方面,孟忆南口中的那个曲枫的形象又让他难以介怀。在她的口中,曲枫仿佛变成了一个利用他人对自己怜悯而不断往上高攀颇具心机的女人,似乎她所遭受的一切的悲剧,都是为了吸引像自己一样同情心泛滥的人来帮助她一样。
“要不要我带你去见她一面?”杜若行歪着脑袋问向一脸落寞的对方。
孟忆南却对此不是很在意,她若无其事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这都是我和小枫的事情,和你这么一个横刀夺爱的家伙没有半毛钱关系。”
“啧,”杜若行听到这话就来气,“你知道没关系你还非让我给你转述她的事情?你脑子有病吧!”
对方对于杜若行这种压根就没半点杀伤力的骂人词汇毫无感觉,掏出手机瞄了一眼,似乎是在看着时间。
随即,她关上手机,从地上把书包捡了起来,跟他比了个暂时离开的手势:“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继续跟你聊。”
继续聊可还行。杜若行看着这渐晚的天色,心里一阵狂躁。要知道现在可都是深秋了,本来学校放学就不算早,再待个半小时估计都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不过想到对方这听起来像是舔狗一样的经历,他还是心太软,长吁短叹了一阵。
“等等,你上个厕所而已,至于把包带着吗?”
他说着就自顾自地要来拿对方手里的书包,这个举动让刚刚都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对方突然间提高了音量。
“你别碰我东西!”
她就像是被人碰到什么敏感的部位一样,声音刺耳。
杜若行看着对方那脸上那惊慌中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反倒觉得对方似乎有点别有用心的意味。于是乎,死死拽住对方书包的带子。
“你就把包放地上呗,你带着这玩意怎么好上厕所啊?而且我又不会偷了你东西,我虽然坏事做的不少,但这种事情我还是懒得做的。”
他摊开手,向对方表露着自己的无邪。
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孟忆南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了好一阵,最后,这些复杂的表情化作一声藏着怒火的冷哼。
“哼,那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聊的了,我先走一步。”
杜若行目睹着对方那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下楼梯的背影,倒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家伙到底跟自己说这么一堆东西,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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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咱家有钱了,越想越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