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一晚上都没睡好,经过昨天晚上,他对太子别院后院那个废弃的遮雨棚和那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玩意的老缸印象尤深,雨点敲打在它们上边的声音,哪怕是在这么一个隔音条件不错的房间里都觉得难以忍受。
好吧,其实对睡眠质量影响最深的还是曲枫的那一通电话。自从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他的心率恐怕就没从90下来过,感觉心脏也像是个老色胚,随时想着去姚梦云那边曲枫的房间共度春宵。
他娘的我原来好歹是个女人啊!为啥面对这种事情都无法控制住自己呢?
他真的很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真的很介意,于是乎,在车窗面前踌躇了好一会,直到米粒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地从他身边经过。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憔悴,眼睛旁边有很深的黑眼圈,但此刻看到有些茫然的杜若行,她脸上泛起了一阵暗藏深意的笑意:“听科塔西路说,昨天晚上你看小电影没戴耳机?”
突如其来的玩笑让他从自己的沉默中惊觉,他自然是不想理会这种无趣的传言。
“我不看这种东西。”
“别害羞了,现在正是年轻人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候,像你这样在这方面假装正经的小男孩,我见多了。”
看起来她似乎想让自己略带调侃意味的笑话激起杜若行的笑容,但他仍是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将车门拉开,将自己的那份便当放在副驾驶座。
现在自从那两人住到一起去了,自己也没有必要为姚梦云准备便当了。据说每天早上,曲枫都会起的很早,为她和姚梦云准备她们两人的午餐。
也许她也觉得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实在是心有愧疚,所以才会自告奋勇接过这桩对于杜若行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的小事吧。
到了教室之后,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靠窗位置的曲枫,她那张精雕细琢的侧脸在玻璃窗上映照出美玉般的面容,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和以往一样看起来宁静而乖巧。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昨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又或者说那一通电话只不过是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春梦?
但科塔西路也听见了那些奇怪的声音,杜若行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短暂地闪现了一刻,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确很想问对方昨天晚上她打过来的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望着对方那副纯洁无瑕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如鲠在喉,站到对方的面前之时,自己一定会顾左右而言他,找个其他的话题搪塞过去。
那他该怎么做呢?难道只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嘛?
目前看来,这似乎是唯一解了。他有些担心自己在问出这个冒犯的问题之后,他们三人的关系能否还和之前一样融洽无间。
有时候太过诚实与坦诚,只会让原本看上去如胶似漆的关系瞬间崩塌,他在上辈子就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乎,他选择如履薄冰地坚守这个秘密,打算让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再也不会被任何人知道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只是做到对昨晚的事情毫不介意,似乎有点太过困难了。
平日里本身就上课心不在焉的杜若行,在上第一节语文课的时候,更是什么都没听进去,望着书本上和教辅书上面的空白处与插图,宛如陷入某个无法自拔的螺旋。
结果显而易见,他因为上课不专心,被请去办公室喝茶,干巴巴地听着老师的教诲,整个人都感觉随时都要被喋喋不休的啰嗦给搅乱脑浆。
中途,他的班主任关丽红也来到了办公室,看着杜若行这个像是牛皮癣一样不顺眼的家伙,原本脸上还带着的笑意霎时间就化作冰霜。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关丽红没有在他的学习方面过多苛责他,反倒是满脸阴郁地跟他像是威胁般告诫道:“我让姚梦云跟你结成学习互助小组可不是让你们天天搞暧昧的,你们现在的关系太过亲昵了,我听见好多同学在背后对你们指指点点了。要知道这都高三了,你们如果还不把重心放在学业上,将来的前途真的就堪忧了!”
杜若行的锐气倒是磨了不少,他知道对方也算是为他们好,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您就跟我说这事啊?话说您怎么就只跟我说这事,姚梦云呢?她也是当事人啊。”
“你跟她能一样吗,”关丽红的表情依旧铁青,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她现在每科成绩还不是全年级前十?你看看你,稳定年级倒数,我不找你找谁?”
“那不正好说明我们两个的关系压根就不影响学习吗?”他倒是来劲了,“刚来的时候她也是全年级前十,我也是年级倒数,排名都没变过啊!”
关丽红彻底无语:“还好意思说,你就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考多好,我主要是怕你把小姚给带坏了。到时候她要是因为跟你谈恋爱,考不上重点高校,那可就糟糕了。”
杜若行虽然没意识到这到底有什么好糟糕的,凭姚梦云家的财力,就算她的分数只能考上大专,今后的日子也只能说是一片坦途。
毕竟读书的目的不就是实现阶级流通,稍微填上一点阶级鸿沟吗?对于他们这样原本就算是富家大族的子女而言,高考所能带来的边际效益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
不过他还是说道:“老师你别瞎操心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对这种乖乖女没什么兴趣,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看看表吧,我记得我们下节课就是英语课。”
关丽红在杜若行的面前总是会气得缓不过气来,她在办公室其他老师的充满关怀的注视之下,按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总算回过神来。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她的表情严肃。
杜若行耸耸肩,算是一个礼貌的回应。他当然知道高三的老师,特别是班主任每天光是上课就累得要掉层皮,也知道他们在夜晚同样和自己一样熬夜,但他好面子,类似关心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说的。
上完第二节课之后,按理来说是惯例的课间操环节,尽管现在他们距离高考也不过六七个月的时间了,但校领导还是关心高三老油条们的龙体,让他们一样要在寒风凛冽之中伟岸挺立。
好在昨晚寒潮来临,此刻外边飘着让人凉彻心扉的细雨,这已经不算是秋雨了,应该算是一点一滴都下在人们心底的冬雨。冷透骨髓的魔法伤害几乎没几个人遭得住,所以课间操自然是没了,大家基本上都在教室里补觉,或是自习,连出教室上厕所的人都没几个。
杜若行也毫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拿出一个枕头,想要来一个让人可以久违放松心灵的课间小憩。但他刚把自己的脑袋挨到枕头上之时,自己那感觉已经快被揪光的头发再度被提了起来。
他都快要习惯对方这个打招呼的方式了,只是毕竟难得的休息时间被打扰,于是他愤怒地转过脸,咬牙切齿地对着罪魁祸首问道:“有什么事?”
二十年前的这种野蛮女友或许让人心动,现在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下手不知轻重的家伙,他的心底有时候真的会闪过一丝厌烦。
特别是在这种情绪不太好的情况之下。
不过姚梦云的心情似乎比他还糟糕,跟吃了炸药一样,那短发似乎随时要炸毛,气势汹汹地低声跟他吼道:“跟我出去一下!”
“不要,”他死死拽着课桌,“外边这么冷,我才不想出去吹风。”
她见到对方如此抗拒,就酱对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跟自己的五根手指相扣在一起,硬生生把他给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
“你……”
“杜若行,跟我出去有这么难吗?我是你女朋友!”
“啥时候的事啊……”他叹了口气,还是跟着对方走出了教室,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不太对劲,写满了让杜若行看不懂的较真色彩。
但想到对方本身就是这种特别死倔的性格,他也没有办法。
出教室门之前,他先是看了一眼曲枫,这家伙真的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对着他们两人挤眉弄眼,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一样。
杜若行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有点芥蒂,毕竟昨天下午和晚上的那些事情,都让他此刻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原本就有些复杂的女生。
他勉强向对方露出个表示无奈的神情,然后顺从地被力气不小的姚梦云给拉出了教室。走廊上阴风阵阵,那刺骨的寒意似乎要从自己的每个毛孔都渗入,让他忍不住缩起脖子,牙齿打着架。
“你到底要说啥?快点好吗?我都快他妈的冻死了!”他抱怨着,只是手心同样冰凉的姚梦云压根没在乎他的牢骚,执拗地拽着他来到了下雨时他们三人的午餐地点。
那是在原先旧广播站的位置,姚梦云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打开那个封闭房间的钥匙,从那之后,但凡下雨,他们三人都会到这个小房间里去解决午餐。
小房间的通风条件不算太好,姚梦云把杜若行拽到这个小房间之后,后者总算是感到了一丝暖意,但同时也感到一阵闭塞感。
“姚梦云,”杜若行搓了搓手,看着不紧不慢将门关上的对方,疑惑地问着,“你到底要对我说啥?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将门悄然锁上的姚梦云,回过头,露出有些不符合她的神色,那是一种淡淡的歉意,眉宇间带着一点忧愁。
“对不起,因为有的事情估计只能在这里说。”她靠近了杜若行一步。
杜若行看着有点奇怪的对方,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她听到对方这句话,突然苦笑一声,脸上的神色竟然有点哀愁:
“杜若行,你果然是个很特别的人,大家都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不会拒绝,对所有人都伸出援手和笑容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若行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被对方捏住了。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她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困惑,冰冷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也许是,一些特别自私的想法吧。”
杜若行看着对方眼中那缓缓流转的复杂感情,那晶莹的纯净双眼此刻竟然也折射出某种他都看不懂的色彩。
“没关系,你跟我……唔——”
他话都还没说完,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娇嫩而柔软的蜜唇给紧紧地贴合住了。身前的那个性格一点都不可爱的女生就这么将她那自傲的身体轻轻地迎合上来,曲线宛如朝霞吻着海岸线,就如同天造地设一般。
杜若行彻底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状况。眼前这个看起来根本就对自己毫无男女之情的家伙,此刻却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这让他的意识也陷入一阵混乱。
他呆呆地看着对方那迷离的神色,感受着对方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化作自己脸上那微微潮润的触感,不知不觉,他也将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对方的腰间,有些不熟练地握住对方的盈盈细腰。
两个人都觉得有点意乱神迷,沉醉了好一会之后,才缓缓分开,彼此的脸上都带着自己都看不懂的娇羞。
这种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咬着嘴唇的姚梦云才吐气如兰地呓语了几句:“没想到……原来是这种……感受……”
杜若行也像是有点虚脱地靠在墙壁上,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早就对眼前这个令人烦躁的女孩有着某种让人怀疑性取向的情愫了。
他喘着气,问着对方:“你为什么突然,做这种事?”
他看着对方舔着嘴唇,似乎在回味着这种触感,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姚梦云抬起脸,撅着小嘴,语气总算恢复正常,眼睛却瞟着其他的地方:“因为我吃醋了。我们俩可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只有我才能占有你,其他人都不行!”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害躁。
杜若行看着对方这样子,突然间明白了昨天晚上听到曲枫那些奇怪叫声的人,可不止他和只是粗略听见的科塔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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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干爹的比赛真是绝了,拜他们所赐,我还是头一回记住这么多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