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杜若行才从那种恍惚不定的状态之中稍稍清醒过来，眼前仍旧是一片朦胧宛如迷雾，萦绕在空气之中的是那种堕落到极致而散发出来的糜烂气息。
如果不是这种气息，以及远处那个衣衫不整靠在柱子上一动也不动的少女，他更愿意相信刚才他看到的和少女所经历的不过只是一场噩梦。
在现实与自我欺骗之中挣扎了许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那个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的少女：“曲枫，能听见我说话吗？”
事实已经既定，他没有任何逃避的办法，他不可能把刚刚的事情当做不存在，所以他没有直接问对方“你还好吗”这种问题。
那样太残忍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经历如此暴行之后会露出一丝半点的笑容。
在他那雾蒙蒙的视线之中，对方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睛，眼神极为空洞地看了自己一眼，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离得太远，自然无法听清对方话语之中的含义。只不过，他能够感受到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背后隐藏着的无望与痛苦。
而这些她所承受的伤痛，同样化作一道道割伤在他的心底隐隐作痛。
自责与一事无成的愤恨在心底积郁，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那种让人几乎无法压抑住的怒火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爆发而出。
“可恶——可恶——咳咳咳——”
他悲愤地想要咒骂那些混账，可由于太过虚弱，到最后只能化作撕扯灵魂一般的咳嗽。弯着腰，眼角滴落着相当不争气的眼泪。
这已经不叫窝囊了，这叫耻辱。他无法原谅那群混账，但他此时此刻更加无法原谅的，是这个没用且懦弱的自己。
此时此刻，当他彻底陷入无法自拔的颓废与迷惘之中时，低着头低声哽咽的他听到耳畔传来了曲枫那微弱的声音。
“杜少爷……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的视线却像是在盯着虚无缥缈的角落，神情也是相当黯然，“自责什么的……是不需要的……”
杜若行听到这话，却理所当然的没有露出稍稍放松下来的表情，那种名为难过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激起一层层难以平息的浪花。
“曲枫，我对不起你，”他最终还是没能克制住那悲愤欲绝的眼泪，恸哭起来，“全都怪我，怪我是个废物！怪我一事无成！”
明明之前已经没能吧眼前的少女守护下来，现在又没能带她逃离眼前这群恶魔的魔掌。这样的自己，连他自己都觉得根本无法接受。
哭声听起来显得格外凄凉，一边坐在柱子旁的曲枫目光如水一样泻在他那无助且悲伤的脸上，表情也像是死了一样，没有太多的情感。
“他妈的，你能不能安静点！”
从暗影处走出来一个身影，话都还没有说完就朝着杜若行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把哭声顿时给打得无影无踪，因为杜若行脸上挂着泪痕，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影。
“哭哭啼啼的，算什么男人啊？你如果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不想活了，想死了，我大可以帮你一把。”
站在杜若行面前露出冷漠表情的正是之前那个戴面具的女人，本来杜若行以为这群家伙在**完曲枫之后都已经去外边休息了，毕竟当时似乎听见了开库房门的声音，但此时杜若行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一直都待在这里。
似乎是看出杜若行意外的表情，她不屑地摇了摇头：“不然你以为是谁给她穿的衣服？那些家伙上完女人之后就压根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所以就只能让我来捡这个苦差事，他妈的。”
听到这里，杜若行的表情又不由得黯淡了些许。曲枫的日子明明总算开始变得晴朗起来了，虽然自己对她好感的或明示或暗示的拒绝让她略受打击，但那也不过是个小插曲，未来的路还很长。她的未来不说前途光明，至少不用再经历人生前半途的风雨和坎坷，以及那些误入的歧途。
本该是这样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和自己有关。也许这群人盯上的就是自己，而曲枫只不过是一个顺带的筹码与战利品，想到这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他还不能死，既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他肯定要让这些混账付出点代价。
他不能让曲枫受到侮辱然后就在这群恶棍面前忍气吞声了，越是到了这种看似无法挽回的绝境，他越是要依靠自己的方法来殊死一搏。
“听起来，你们似乎内部有点小矛盾？”他突然问道。
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女人警惕起来，她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对方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可脸上却带着点疯狂的意味。
“我先跟你说一声，别想着耍什么反间计之类的计俩，我可不吃这一套。”
女人倒是精明，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看来她就算偶尔过来跟杜若行说几句话，但那也并不意味着她有多么乐意跟杜若行聊天。
不过他的下一句话，让女人的背影微微停滞住了。
“难不成，你们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不至于吧。”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自信与傲慢，这种语气让一旁神情呆滞的曲枫都抬起了眼角，对她而言，眼前的这个杜若行显得格外的陌生。
“我可不……”
“骗子，”杜若行继续对着她那停下来的背影说着，“你们就像是算好了我会在那里出现一样，把我绑来了这里。你们都知道没几个人知道的有关我的行踪，那么你们还能不知道我的身份，除非你们搜我情报的人是个傻子，不然不可能会犯下这么可笑的错误。”
女人听到这话，酝酿了一会，微微转过脸，露出一张淡然的脸：“也许只是碰巧撞上你们的，说实在的，我可真的不想和你这种窝囊废继续聊天……”
“骗子，”他用狞笑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哈哈哈，说的不差，我确实是个窝囊废，但杜家可绝对不是窝囊废。小姐，如果你真的不认识我，不认识杜家，那请你把你的面具摘下来，让我一睹你的芳容，你敢吗？”
女人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她的面具，那宛如猫脸一般的小巧面具底下，眼睛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
“你们如果真的不认识我，那我建议你先把我杀了比较好，”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就在七月份的时候，我同样经历过一次类似的绑架，你知道那个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这番话让女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我把他扔进焚化炉里面去了，”他咧开嘴，“浑身烧得漆黑，就像是刚从灰烬底下挖出来的烤红薯一样，外焦里嫩。”
曲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不由得露出惶恐的神情，她看着眼前这个像是疯了一样的杜若行，就连自己刚刚遭受的痛苦都已经无暇顾及。
“所以，我想跟你说一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语气极度阴沉，“我向来很喜欢一个词语，叫‘有债必还’，你们在做这种事情之前，应该先知道我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句话说出去之后，空气突然凝重了不少。过了一会，他所指望的事情发生了。
女人的语气开始有些慌了：“你少在这里唬人，你压根就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到时候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逮到我们！”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前的男子就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以应答如流的语句予以反击：“方法其实很多，你们等会肯定会再度把我和曲枫弄晕然后带到其他的地方，就算那个地方没有摄像头，我们也可以调取沿路的监控来寻找你们开的是哪辆车。”
他继续以流利的语速说下去：“就算你们用的是假车牌，可你们还是留下了太多的证据。曲枫的身上有着那些男人的指纹、毛发组织，还有可以精准识别身份的液体，但凡像你们这种吸粉的人，留有案底或是被拉去登记教育留下指纹或者DNA的可能性其实很高。”
曲枫听到这话，脸色煞白，她压根不敢相信对方居然拿自己被**这一点作为他反击的筹码。她简直不敢往下细想，如果对方早就知道这会让对方留下证据，为何不在他们对自己动手之前就以此作为威胁？
还是说，他是故意没有阻止他们，因为复仇才是他所要追求的目标。
她望向杜若行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畏惧与怀疑，身体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最后，杜家并不做贩.毒的生意，但文州染指这门生意的人可不止你们，我知道像你们这样实力并不强大的小组织肯定是不可能与那些加工制造毒.品的人有直接联系的，你们必然是从某个中间商那里进的货。现在为了便于对自己卖出去的东西进行追踪，以免到时候遇上条子有话说不出，连伪证都不好做，所以那些加工制造者会留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标记。”
“纯度，就是他们的标记。”
他的一句话让女人彻底呆住了，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面具背后藏着那无法遮盖住的犹豫与不安。
“到时候，我们很容易就知道到底是长盛帮还是龙舌会卖给你们的，还是什么其他的中间商。你们毕竟不过是小喽啰，他们可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保护你们这些根本榨不出多少油水的小苍蝇的。”
语句定格于此，尽管此时他被困囿于柱子之上，但他此刻的神情就像是早就已经料到故事的结局会朝着他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女人的防线也彻底崩塌，她猛然跪了下来，像是在求饶一样低着头。
这个结局早就在杜若行所预料的反应之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那份紧张感从脸上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恶毒的笑脸：
“只要你杀了他们，我可以饶你一命。”
女人一动不动，像是被这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所震慑到了。
这倒是没有出乎杜若行的意料之内，本来对于他来说，这个要求只是用来测一测对方的心理底线的，对方的回答才是关键。
结果，她迟迟没有回应。
正当杜若行想要再吼一嗓子的时候，女人突然轻笑一声，站了起来。
“那么，我现在杀了你们，既不会留下沿途摄像，也不会留下DNA，更不会让这批毒.品外泄，那岂不是更好的一个选择？”
她这句话让杜若行如梦初醒，他怔怔地盯着对方，然后，他亲眼看见，对方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缓缓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