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行听到外边传来的爆炸声,一时间更是慌了神。原本和黑珍珠的辩驳刚刚以双方的沉默与赌气而结束,结果外边这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彻底让他们三个人清醒过来。
“为什么会有爆炸声?”他盯着同样一脸茫然的黑珍珠,质问着她,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女人似乎真的在他们面前隐藏了很多未曾透露的消息。
但她仍旧是一脸愕然地摇着脑袋:“我不清楚……兴许是你们杜家的人来救援了?”
“那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吧!”他刚刚差点都以为地震了。
正当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之时,曲枫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她脚步挪动的时候让杜若行听见了声音,回头一看,她现在的状况相当糟糕。
脸色惨白,眼睛里没什么生气,不知道是药物的原因还是精神上有些失常。
他差点被这样的曲枫给吓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一边的黑珍珠看到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被摧残成这副模样,终究还是软下心来,朝着杜若行挥了挥手。
“带上她吧,虽然有点困难,但应该还是可以带你们两个离开的,”她跟有些手足无措的杜若行讲述着,“本来是打算等到我老大赶过来救你们的,但现在似乎外面的局势有点混乱,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所以,只能试着从那群家伙的手里突破了。”
杜若行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只让我一个人走吗?”
黑珍珠听到这里就来气:“我刚刚明明说的是让你先走,这地方是地下室,为了保证通风条件,安置了通风管道,刚刚我是想让你走通风管道离开的,可你一听到她们两个没法跟你一起走你就急了……”
“可我怎么放心把她们两个落在这里啊?!曲枫现在都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米粒更是现在都还没清醒过来,止血措施都还没做好,把她们两个丢在这里不就是让她们两个平白无故遭受危险吗?”
面对黑珍珠的解释,他又很是不爽,立马又是那一套说辞,黑珍珠听得耳朵有种起茧子的感觉,连忙给他摆了摆手。
“差不多得了,”她脸色不算好看,板着脸看着对方,“赶紧走吧,你那个小女伴应该还能走路吧,你搀着她,跟在我身后。”
“诶,那米粒呢?”杜若行问着对方,可对方已经很是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懂得都懂的烦躁眼神。
这个眼神所代表的意味让杜若行几乎是怔住了,他回头看着那悬在半空中的为了保护自己才遭受如此折磨的杀手,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愧疚与辛酸涌上心头。
最终,他还是缓缓垂下双臂,用力吸了口气。
“走吧。”
黑珍珠看到对方这个样子,也清楚杜少爷总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就缓缓转过身,将腰间的手枪握在手中,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她听见的是桌子与椅子被搬动的声音。她错愕地转过身去,却见曲枫也和她一样呆呆地抬起脸,看着那个男人站在桌子与椅子搭起来的高处之上,用有些危险的姿势尝试着去解开缠在米粒腿上的绳子。
她简直被这一幕给惊住了,震惊的表情持续了大概一两秒之后,才发出她那饱含着责骂的声音:“你有病吗?!你就算把她放下来我们也没法救走她的!我现在能否救出你们两个都已经要打个问号了,更别提还搭上这么一个昏迷的伤员了!杜少爷,我愿意帮你个忙救你一马,可不代表着我要为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搭上自己的安全啊!”
杜若行却像是压根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在有些摇摇欲坠的位置做着一边解开绳结一边保持自己平衡的举动,但很显然,他没法一心两用。
而且照他这么死脑筋地继续解开绳结的话,只会让米粒的脑袋硬生生磕在并不算柔软的地面上,造成所谓的二次伤害。
一边的黑珍珠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的,“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到米粒的正下方:“你还是先下来吧,这样太危险了。”
说罢,她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扔出一把飞刀,飞刀从绑在米粒脚上的那根粗绳处刷地飞过,擦过杜若行的脸庞,倏地,她的身躯就重重地以一个脑袋着地的姿势往下落去。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杜若行思绪一阵波澜,他看着米粒掉落的那一瞬间,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这饱受摧残的身躯再度受到什么新的伤害。
不过杜若行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黑珍珠轻而易举地放低重心,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本来就身材娇小的米粒,手托在她的后脑勺处,离地面也只有数寸之隔。
她站直身子,用一个有点出戏的公主抱将米粒揽在怀里,同时用很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站在高处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下来的小少爷。
杜若行平稳落地之后,自知挺尴尬的,自己的做法也显得任性又丝毫不顾及现状,所以他只好低着头对怀抱着的米粒的黑珍珠说了声抱歉。
他何尝不知道把米粒扔下来,他和曲枫逃出去的几率也会更高,但他不能这么选,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丢下遍体鳞伤的同伴,而选择苟且偷生的道路。
“我背她吧,”他看着面前的黑珍珠,悄声说了句,“你如果带上她这么一个伤员,估计更难离开了。”
“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这种婆婆妈妈的小少爷。当然,杜少爷,我觉得你还是忘记我这句话吧,因为我怕你秋后算账。”
黑珍珠给了他一个白眼,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怀里有些冰凉的米粒交到杜若行的手里。这恐怕也是杜若行头一回和这么一个平日与自己相当接近的女杀手有着如此紧密的接触,但他也顾不上想别的了,那冰冷的躯壳此刻只让他感到十分慌张。
他努力把米粒的双手伸到自己的脖子前方,但说实话,就算双手托住对方的臀部,但依旧很难让这么一具失去意识的身躯在自己的背上保持稳定,不至于从自己的后背上滑落下来。
“曲枫,能帮我个忙吗?能给我找一根绳子,把米粒绑在我的背上吗?”
他弓着背,有些吃力地跟曲枫请求着,但不知为何,在他说话的时候,曲枫的身子都微微一颤,望向他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某种恐惧的意味。
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眼神空洞地与他对视着,看着对方那瘆人的视线,杜若行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苦笑了几声,还是不得不麻烦早就急的要命的黑珍珠帮他把米粒绑在他身上,绳子绕过腰间,在前方打了个很是牢固的结。
“外边的声音似乎平息下来了,”黑珍珠走到门前,望了下外边的景象,却只能看到一片和地下室差不了多少的漆黑景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起来似乎外边没人了。”
没人了?听到这么个消息,杜若行反倒觉得心里有了某种名为安心的感受。
或许刚刚那声爆炸也真的是杜家前来营救自己之时所设下的炸弹爆破的声音,如果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已经可以算是脱离险境了?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同时,在左手稳住米粒身子的同时,打算握紧曲枫那显得呆滞茫然的小手,让她稍微安心点。
但就在他伸出手打算和之前那般触碰对方之时,他突然感觉,就在自己的指尖触到曲枫的手心之时,那个女孩就有点像是触电一般,猝然地收回她的手。
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威胁一样。
这让他觉得很是奇怪,但细细思索,曲枫今天所遭受的打击与苦难或许真的让她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倒也无可厚非。
他于是乎对曲枫露出一个微笑:“没事,我们快出去了,接下来就安全了。”
这句话说出之后,也许是他那个微笑比起刚才显得更加自然,她脸上的警惕与不安总算缓解下来,但也只是点了点头,仍旧没有说什么话。
她那副神情的确很让人担忧。
这些黑珍珠都看在眼底,她若有若无地长长地嗟叹一声。她何尝不知道那些恶人做出的事情多么骇人,但她刚刚却没有做出任何企图拯救女孩的举动,而是放任那些禽兽肆意妄为,发泄着他们那最为低劣的本性。
哪怕是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情,干过贩卖枪火生意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底确实生出了让她自己都觉得很是意外的愧怍感。
或许这也就是她没有干涉杜若行企图救下全部人举动的原因吧,某种程度上,她也希望达成所有人都得救的结局。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握紧手里的手枪,表情凝重。
眼中所见的外界确实相当空旷,黑压压的一片却看不到半个人影。按理来说,在黑暗的地下室待了这么久,应该不至于看不清黑暗之中的事物。但事实就是,她眼前所见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发电机停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这或许才是外面这么黑的缘由。
这让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因为她也有了一种预感,就跟杜若行说的一样,杜家不可能对少爷被绑架这件事坐视不管,刚刚的那声爆炸,或许真的是他们营救时发出的声音。
她握住门把手,缓缓拉开门,顿时,空气中漂浮着的那种灼热与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就开始窜进她的鼻子。她握住手枪,四处张望了几眼,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见着。
不过这间房屋的大门倒是开着,她往那边眺望过去,远处的景色让她的视线猛地紧缩,她突然意识到一切都不太对劲。
外边空旷的场地上,既有着身穿大衣的黑道成员倒在地上,也有零星的几个看上去完全被烧焦的焦黑尸体,看起来就像是毫无提防,被炸弹给炸成这副惨状的。
但他们脸上依旧戴着面具,那是和她脸上戴着的面具没有太多差别,用于辨认身份的面具。
也许他们是猝不及防被炸死的,但这些黑道成员难不成是自己把自己炸成这副模样的?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受到枪击倒地的模样,反倒像是被爆炸的余波给波及,暂时失去了意识的样子。
正当她思忖着的时候,杜若行缓缓从地下室的铁门处走出来,看着卡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黑珍珠,觉得有些奇怪:“黑珍珠,怎么了?”
她听到杜若行的声音,也不由得松懈下来:“没事,也许是我想多了。”
接下来,她似乎还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发现,但几乎是一瞬之间,她的耳畔突兀地响起一声像是炮弹轰击一般的声响。
她怔怔地循着声响望过去,却看见黑暗之中那火光的来源处,一个握着手电筒,眯着眼睛的高挑白色西服男人朝自己走来。
“快逃……”她总算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刚说出半句话,鲜血就已经堵住了喉管,从口中呕了出来,全是殷红的猩红液体。
杜若行原本想要调侃的话语全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他亲眼看见那子弹就在他的眼前,势如破竹之势穿入黑珍珠的胸口,血液溅射到他的脸上。
他甚至都没有时间悲伤,而是带着极度的恐慌,望向了那个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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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好吉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