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个陷阱，”科塔西路接着魏米亚的话往下说，“你仔细看，被爆炸给波及的可不单单是我们的人，那间房子里是真的有活人的。”
魏米亚愣了一下，她顺着爆炸之后的残骸望过去，只见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死相惨烈的那些被烧焦的尸体，除去科塔西路派出去的那个关发电机的倒霉孩子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原本就在房子里的人。
他们死相太过惨烈，面部基本都难以辨识，更别提原本就戴着奇怪的面具。然后全身都被烧得漆黑，在火场里慢慢烧灼着。
冬日里有温暖的篝火或许是好事，但眼前的画面只能让见惯了死人场面的两位杀手感到无可奈何。
“里面有你们的小少爷都说不定，”她在这种糟糕的处境之下还不忘揶揄身旁板着脸的银发杀手，“银色杀手，你不去看看那些死人里面有没有你们家的小少爷？”
科塔西路纵使再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现在冲进火场肯定是自己找死。他虽说实力超群，但也不是能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的超人。面对这种火光冲天的画面，他觉得消防员或许比他要强大得多。
而且就算此刻冲进去找到了杜若行又能怎么样？他此刻倒是冷静了不少，在那么近的距离面对这种剧烈的爆炸反应，正常人能保留个全尸都实属不易了，更别提还能抢救一下博取生还的可能这种愚蠢的做法了。
“少爷应该不在这里，”科塔西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自我说服的意味，“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找到少爷所在的位置。”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科塔西路愣了一下，立马警觉地掏出手枪，猛地把站着的魏米亚给用力扯了下来。
“喂，你……”魏米亚显然对科塔西路这种举动感到不满，不过当她望向身边银发杀手之时，却发现这家伙压根就没有看着她，而是探出头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枪声是从外边传来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科塔西路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话语的内容让魏米亚也多了一丝兴趣，朝着化肥厂的大门方向望去，脸色逐渐古怪了起来。
“那些是二少爷其他手下的人，看起来他们似乎和那伙毒贩起了冲突。”
“毒贩？”
科塔西路脸色越来越不太好看了，他忍不住重复了这个词语，可眼前的魏米亚却仍然像是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没错，他们应该是来进货，或者说送货的，刚好又撞上二少爷的人。看来这下也省的咋们继续出手了，你去找你的少爷吧，我在这里继续观察一下。”
她显然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有种过于详尽的了解，科塔西路皱着眉盯着魏米亚的侧脸，她那清丽的脸庞上面没有太多慌乱与急躁，就像是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一般，就连在这个角度难以看清的那些人群，她似乎都能够看出他们脸上的热汗。
科塔西路缓缓站了起来，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放在腰间封鵺刀鞘上边的那只手悄然放下。他想起上次少爷握住这把刀时脸上的表情，那是让人心疼的阴寒的脸色，他并不希望少爷总是陷入这种绝境。
当然，他没有时间继续思考魏米亚的事情了。松开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就像是封鵺刀一样，是少爷的一把武器，更是庇佑他的保镖，他绝对不会让少爷就这么在危机与苦难之中继续一个人苦苦坚持下去。
“等着我，少爷。”
他的身影倏地消失，一眨眼的工夫，他便从这片被烈焰烘烤炙热的图景之中消失了。
……
沉重，疼痛，昏暗，明亮。
口渴，发冷，无力，饥饿。
伴随着种种变得迟缓又变得敏锐的感受朝他涌来，杜若行在颠簸之中缓缓睁开眼睛。紧接着，他又有种想要再度昏睡过去的错觉。
不过他很快就克服住了这种念头，不为别的，单纯是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左臂被子弹击中，受了不算多么轻微的枪伤。那种疼痛让他所有想要陷入沉睡的念头都骤地消散，刺激着他保持着让他感到绝望的清醒。
对啊……我应该是受了伤，昏迷过去了……
此时此刻他才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不幸，但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最后往光芒中望过去，那个女孩毫不犹豫逃走的画面。
这让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最后正是曲枫用力将他推倒，撞倒了那个想要对自己复仇的男人，然后，不小心让那把枪走火，才导致自己受伤的。
可是，曲枫应该是逃走了吧……
他想到这里脸色就略微舒缓了一点，尽管之前曲枫的举动让他有种似乎被背叛的感觉，但他也能够理解，毕竟她之前受过那么大的刺激，当时逃走或许也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况且，那个男人似乎还要杀了曲枫来着，虽然杜若行思来想去都不明白对方要杀死曲枫的理由，但万幸的是，看起来曲枫应该是在最后一刻逃走了。
对了，那个男人呢？！
他突然紧张起来，瞳孔骤地放大，眼睛也猛地睁开，身子一顿，然后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肚子由于颠簸而有种遭到重击的剧痛感。
“噗啊！”他觉得这一颠差点把他的胃酸给吐出来。
之前就已经被那群混球狠狠揍了一顿，还挨了好几下腹击拳，本来平时就当个快乐肥宅的他算是领略到自己底子的孱弱，虽不至于弱不禁风，但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么一个废物居然是杜家的少爷。
正当他脑内一阵浮想联翩自我否定之时，耳旁突然传来一个语调里似乎很意外的声音：“哟，你醒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杜若行疑惑地转了转脑袋，再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脸上的表情就不算很自然了。
他此时此刻居然被一个人扛在肩膀上，而且扛着他的人居然是个大老爷们！
“不对……如果是一个美少女扛着少说也有一百二十多斤的男人，那画面估计更突兀……唉……”
“嗯？杜少爷，你说什么来着？”
那个男人似乎对于他刚刚的发言感到很迷惑。
“呃，你就当没听见……不对啊，”杜若行看着对方背后的健硕的背肌，颇有些崩溃地喊了起来，“你他妈是谁啊？赶紧给老娘……子放下来！”
他可不习惯被一个男人扛在肩膀上，还是用这种单肩扛着大腿显得相当屈辱的姿势。
“哦，对了，才意识到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来着，”那个男人似乎笑了笑，反正杜若行现在也看不到他的正脸，“我是黑珍珠的大哥，你可以叫我，呃，算了，杜少爷，你爱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吧，反正我就是来顺便帮你一下的，您以后能偶尔想起有这么回事，我就知足了。”
提到黑珍珠，杜若行的额头就传来阵阵疼痛。他嘴唇略微一哆嗦，脑海里浮现出黑珍珠那凄厉的死相，以及那飞溅而出的鲜血洒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他原本想要回敬笑意的表情最后还是化作艰难的开口：“不好意思，黑珍珠她……”
男人的身子似乎也微微一僵，不过他没有表露出什么其他的神情，只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混我们这道的就是这样，脑袋要时刻拴在裤腰带上边，只是黑珍珠恐怕没想到她会死在这种地方，弟兄们估计也会很意外吧。”
杜若行听到对方这种比想象中要平淡许多的话语，稍稍有些发愣。
“你难道就不恨我吗，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来救我的，”杜若行硬着头皮开口，“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性，黑珍珠和我早就逃出来了，她也不至于……”
“我为什么要恨你，”男人感到很奇怪，之前语气中若有若无的哀伤一去不返，“又不是你杀了黑珍珠，而且他们本来要绑架的人就是你，黑珍珠肯定是躲不过撞上你这么个杜家大少爷的。以她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不太可能会抛下你那两个女人带着你一走了之的。”
“可是……”他还是无法接受黑珍珠为了自己而死，这么一个结局太过荒谬与苍凉了。显得充满了虚无的色彩。
男人沉默了一会，最终，猝不及防地把肩上扛着的杜若行给放了下来。
杜若行还没反应过来，双腿一软，差点扭到腿，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正当他捂着自己屁股暗自叫着疼痛之时，眼前的男人总算回过头来，露出他的正脸。
他看起来恐怕比杜若行年长不了几岁，古铜色的脸上带着独属于青春期尾巴那种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朝气。但是，那并非学生气，而是独属于他们这种混迹于社会上，过分早熟的痞气。或者说，那种不服输，不服气的冲劲。
最让杜若行感到惊讶的是对方脸上那道疤痕，宛如一道裂谷横亘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原本显得还算随和的脸庞变得有点恐怖。正是这道疤痕带给了他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这让杜若行都不由得有点哆嗦。
不过他看起来倒是没那么结实，不像是那种壮汉身材，可刚刚明明又轻而易举地扛起了杜若行，这让杜若行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男人站稳了身子，用有些暗藏深意的目光瞥了杜若行一眼，紧接着又俯下身子，蹲在杜若行的面前。
“我曾经看过一部武侠片，”那个男人突然像是岔开话题，“有一伙侠客，在战争之中，为了完成一个约定，不惜冲向敌军的炮火之中，只为了救出一个不足以改变战局的士兵。”
“为了救这么一个士兵，这些侠客中的几个人付出了他们的生命，最终，那个士兵被救了出来，但很多人都在思索，为了救一个人，而付出几倍的代价，这值得吗？”
杜若行听过这个故事，他的脸色僵硬，但心里却像是泛起热浪。
“或许你会觉得黑珍珠的死只不过是徒劳无功，会觉得她的死根本毫无价值，但是人命从来就不是能够以价值尺度与数量的多少来衡量的。”
“你如果心中有歉意，”男人像是吐着烟一般，幽幽地说着，像是人生的教诲，“那就好好活下去，千万别让自己这条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逝去。”
杜若行听着这句话，艰难地咬了下嘴唇，最后，回以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听过那个故事，什么侠客，什么士兵。
但那根本就不是武侠片，它的名字是《拯救大兵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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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比赛，折磨比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