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一下,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各司其职,毫无争执,那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
“而你们的职业,就是杀人。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也是世界上最肮脏的职业,不论为了怎样崇高的目的,杀人就是杀人,从来就没有半分遮掩的余地。”
“所以,当有一天你们面临死亡的时候,不要痛骂苍天无眼。因为,你们的死,只是一种报应而已,要记住这点,你们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科塔西路走入黑暗之中,耳畔似乎回想起校长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话。
他不知道米粒是否听过类似的话语,但他想,就算是米粒这么看上去放荡不羁的似乎有些业余的女杀手,应该也能明白她迟早有一天会面临意料之外的危险。
银发杀手叹着气,缓缓俯下身子,他银色的刀光上面反射出遍体鳞伤的女杀手的惨烈状况:面容憔悴,遍布伤痕,鲜血凝结,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到同样娇小的米粒,他竟然意外想起了那个和她一样娇小,却也一样不幸的女孩。
那个女孩有着银白色的头发,苍白的肌肤,在冰天雪地之中陪着他去砍柴之时,就会从并不算厚的兽皮大衣里探出小脑袋,对他露出那种可爱中带着忧伤的笑容。
“哥哥,我不想死……”
他猛地惊觉过来,后背的冷汗在提醒着他,自己刚刚明明作为杀手,却在执行任务之时想起了别的事情,这对于杀手而言是一种绝对不能触犯的戒律。
可是,不知为何,自从少爷上次绑架失忆之后,他就经常做梦。那个惨白又虚弱像一张纸片,又像一朵雪花的女孩,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种心如刀绞的感受,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原以为可以奋不顾身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向前迈进脚步的他,却总是越来越难以将自己那颗曾经炙热的心给隐藏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不仅少爷变了,就连他自己也变了。
“坚持住,米粒,”他低声对着昏迷过去的米粒呢喃,同时用大衣裹住她的身体,轻轻背起她,“你的终点可不是在这种地方。”
初识米粒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杀手,说话还容易咬到舌头。那时的她眼中带着狠劲,握着刀的时候就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内心和其他杀手一样背负着深仇大恨,为了达成她的目的不肯善罢甘休。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复当年模样,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个世界正在慢慢变得陌生,所有人都把自己裹藏在洋葱的最深处,辛酸的事情不让人知道。
现在虽然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飞上月球,但仍然无法探寻人们心中的宇宙。
想着这些让人伤感的事情,科塔西路才仔细观察起眼前的状况。
少爷不见踪影,曲枫也无影无踪,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倒在地上,手脚都被绑的很死,身上满是血迹。科塔西路缓缓摘下他的面具,看到对方那张脸的时候,他又将视线望向其他的方向。
他认识这个男人,准确说来,他是通过杜若行才认识这个男人的。
这个男人是杜若行某个前女友的哥哥,那个前女友之前堕胎之后抑郁自杀,这个男人曾经上门闹过事,不过后来被杜家的守卫敲破了脑袋送到医院躺了几天,之后就渺无音讯。
他原以为这个男人后来是认识到杜家的强大了,谁曾想,这个男人后面居然仍然没有死心,仍然想着为了他的妹妹而向杜若行乃至杜家复仇。
妹妹……科塔西路想到这个词语,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同样被某种信念所支撑着活下去,为了某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以及奇迹,让自己的手变得越来越脏,让自己变成一个让曾经的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在这一刻,他原本想要将男人带回去的想法慢慢消散了。
他拿起腰间的手枪,干净利落地送给男人一颗子弹,紧接着,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缓步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的口中有很多关于这次绑架的信息与情报,这些势必会成为杜家扩张与复仇所渴求的消息。但科塔西路于心不忍,与其让这个男人遭受折磨而死去,不如让他趁早与他的妹妹在地狱相会。
这是某种共情,也是他很少展露出来的温柔。
除去在地上静静躺着的米粒之外,他一无所获。少爷的身影不知去向,地上还有个戴面具的女人,他摘下面具之后看见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这是一个独眼龙。
他自然是把这个女人当成与之前那个男人一伙的帮凶,不过她早就断了气,子弹穿胸而过,挣扎了好一会就咽了气。走得还算是痛苦,也不必继续留下脸上的创痕。
他在房间里兜兜转转了好一会,最终走出了这黑暗的场所。
他很清楚,这里根本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
“该死的,”杜如焉按着脑袋一阵急躁,对着身边的壮汉喊着,“我的手枪怎么不见了?!曹尼玛,没了枪我还防个屁的身啊!”
旁边的壮汉手握着方向盘,眉头都不想抬一下:“二少爷,你现在坐在车上可太安全了。车窗是防弹玻璃制成,而且距离枪战现场足足一百米远,隔音效果也挺好,连枪声都听不见。”
杜如焉听着就来气,嘴上继续爆粗口:“那群废物是不是在对着自己的手枪做手工活啊!他妈的都快五分钟了还没解决掉那群歹徒,你的手下是干嘛吃的啊?!”
壮汉不紧不慢,打了个呵欠,同时还启动车载音乐。
这让杜如焉的暴脾气又上来了,不过他倒也真不介意那伙人枪战要打多久,他只是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无名火。
每次有这种预感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要倒大霉。
“妈了个巴子,”他继续哼哼唧唧,双手抱胸,大腿架了起来,“果然今天晦气,就不该去那里玩女人的。”
“陈管家不是说您以后最好不要去……”壮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话语说到一半卡壳了,似乎在寻找着措辞。
“去什么?”杜如焉不怒反笑,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自己说教。
“去临幸您手底下那些女人,”壮汉面无表情,用很是欠揍的表情看着杜如焉,“这只会让那些鸡多了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也没心思服侍顾客,就跟后宫争宠一样搔首弄姿,爬上您的床。”
“你他妈……”
“这样对您的身体也不好。”他继续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些话,杜如焉彻底爆发,猛地将手机往后面一抛,愤怒地大吼一声。他就差没把车窗给砸碎了,整个人看起来跟疯了一样。
“那个混账老头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子?!他自个不就是我那家会所的老顾客吗?前段日子他隔三差五就去一次,我特么还以为他老当益壮焕发第二春了呢?!”
“老子乐意怎么了?那些女人都是老子自己从别人手里买过来,撬过来的,我特么得亏只有一根,要是我长了五六根,我一天就……”
壮汉都听不下去了:“那少爷还是为科学家研究人类多样性献身吧,像这样的个体在整个世界上都挺少见的。”
杜如焉本以为做那种事可以用来泄火,可今天一整天除了那片刻的欢愉之外,其他的都是让他心烦意乱的意外。在这么一瞬间,他简直怀疑自己点背到了极点。
幸好杜若行听不到他内心的想法,不然以杜若行的不幸遭遇,这个三弟恐怕会立马回一句:“就这?”
不过杜如焉还是认为自己挺倒霉的,他一脚把门踹开,也毫不客气地对壮汉吼了一声:“小虎,把你枪给我,我出去溜达几圈。”
被称为小虎的壮汉露出结实的右臂,上边一个老虎脑袋的纹身格外瘆人,怒目圆睁,骇人吊眼,像是随时都要大开杀戒的林中猛虎。
“我陪您。”
“不用!”
“三少爷可是刚刚才被绑架,”小虎的一席话让执拗的杜如焉也有种吃瘪的错觉,“说实在的,如果您被绑架了,那我估计不会来救您。”
“你他妈敢!”杜如焉听到这句话差点想当场跟眼前的保镖解除契约关系,他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此没有契约精神的话语。
“没办法,您平时人事干得不算多,除了好事啥事都干,不得人心的事情干得多了,那自然就是这种下场,”小虎打了个呵欠,“您自个想想吧,要是没有我陪着您,您估计早就被自家的手下给砍脑袋了。”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跟着杜如焉下了车。
杜如焉尽管脸上满是抗拒,但也没辙,只能任由身边身边这么一个大块头跟着自己瞎转悠。
枪声似乎也缓缓收场。
远处,一个高挑的女人从烟雾之中穿行而过,她看着渐行渐远朝着不知名角落走去的杜家二少爷,脸上闪过若有所思的表情。
……
姚梦云坐在车里,差点都快昏睡过去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踵而来的,就是宛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枪声。
她可没什么心思继续睡觉了,低头刷了会手机,却只能让她自己感到更加难以遏制住的焦躁。
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也想要冲进化肥厂的时候,她的视线里,突然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与战火硝烟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怔住了,在车窗外边,一个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少女一瘸一拐地艰难地前行着。少女像是失魂落魄一般漫无目的地向前迈着步,那恰如行尸走肉的样子像是一根针,刺痛着姚梦云的心灵。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她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对这个女孩对不住的事情。
在一瞬的恍惚之后,她清醒过来,没有任何踌躇,直接推开车门,朝着那个女孩前行的方向奔跑过去。
在见到那个女孩的前一刻,她甚至还在埋怨这个女孩的僭越与不良习性,但看到她那张凄楚又可怜的惨白的脸之时,她也总算想起最早为何想要与这个女孩结识。
最开始想要保护这个女孩的人,其实就是她,而非杜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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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赛爽啊,对比一下昨天那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