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梦云刚想要安抚般拍拍对方的脸蛋，让刚从魔窟中脱逃的曲枫恢复平静之时，她刚伸出去的手就被啪地打了一下。
她稍微有些惊讶地抬起脸，看见原本一直温和友善的曲枫阴沉着脸，半只手保持着刚刚那种抗拒的架势。随后，像是划清界限一般，往后挪动了一两个身位的距离。
她这副样子似乎就是在主动躲避着姚梦云的关怀，纵使心思不算纤细敏锐的姚梦云，在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手背被啪地打了一下之后的刺痛感，此刻仍然萦绕在她的手背上。
“出什么事了吗？”但姚梦云没有生气，她只是让脸上那份不太符合性格的笑意慢慢消散，似乎那个在有些时候秉持理性的她又回来了。
尽管此时此刻，她心中仍在担忧着杜若行的情况，但她也没有时间去为不知是否仍在险境之中的男友操心了。显而易见的，面前这个变得相当陌生的女孩，才更应该是她此时此刻该解救的对象。
从对方那性情大变的样子可以料想到，她今天所经历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让姚梦云脸上的不自然更是多了一分，她想起曲枫过去的那些流言，又想起自己暗中得知的关于这个朋友的阴暗面，一时间想要维持住那副神情都有点勉强。
“姚小姐，”曲枫的这个称呼让她愕然，“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关心。”
在她的视线中，那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将刚刚她亲自披上的大衣脱下来，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意地扔在她的脚边。她那散乱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着，与她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冷漠脸庞映衬出一幅凄冷的画面。
姚梦云怔怔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脚边的那件大衣。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奇怪，刚刚脱下衣服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凉意，此刻却有种凉彻心扉的无望感。
“……我做错了什么吗？”姚梦云咬着嘴唇，她有点搞不懂为何对方会对自己说出这种类似于断绝关系的话语。
曲枫却没有回应，她冷冷地瞥了姚梦云一眼之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就在此刻，启程离去的她却听见了身后那声仍然有点不放弃的女声。
“别走，曲枫，”姚梦云仰着脸，脸上满是执拗的表情，“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到底受了多大的创伤，也许我这么说很冒犯，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继续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
“也许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想说的是，不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杜若行而言，你都是我们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也许我这么说很自私，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够留下来，然后，为了你的梦想和未来，继续坚强的活下去。”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话语与意识都有点混乱。也许曲枫只是厌倦了与自己待在一起的生活，又或许是她想要恢复正常的生活，况且她也没有明摆着说要离开，这些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段台词还真是有点自我感动的意味啊……她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不过，在她说出这段话之后，曲枫想要一意孤行执着离去的身子僵住了。
刺骨的萧瑟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空气中那股独属于离别的哀伤似乎也冲淡了些许，在姚梦云那有些朦胧的视线中，那个一直看起来显得茕茕孑立的女孩终于转过脸，青丝犹如哀怨的障壁，硬生生将两人隔断。
姚梦云看着对方那长发下面一对红着眼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要掉泪的错觉。
“姚小姐，”可是，曲枫说的话却让姚梦云那坚强的内心也有点崩塌，“你听说过什么叫做鸠占鹊巢吗？”
她的神情中带着那种强烈的自怨的神色，姚梦云看着她那副样子，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悲戚着脸，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是，你……”
“哈哈哈哈啊哈哈——”
她还没来得及劝说住对方，紧接着，她听到一串像是彻底心死才发出的绝望笑声，那恰如彻底穷途末路发出更似哀嚎的笑声，让她心里像是受到震慑一般，纵有千言万语，也无处话凄凉。
终于，曲枫停住了笑，她平静地低下脸，那副样子就像是对一切彻底认命。
“可我比所谓的鸤鸠还要可耻，我是扫把星，是寄生虫，就连我自己，都厌恶像自己这样比蛆虫还要不如的自己。”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事实，而非自怨自艾。
姚梦云莫名有种脑袋嗡嗡作响的感觉，她萧楚地抬起脸，平时逻辑清晰的她此时此刻却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
“我……不会的，”她说出了一句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妥的回答，“我绝对不会看不起你的，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我不是那样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在她的面前，积蓄了许久的曲枫终于爆发出来，狰狞着面容对着她大吼着，“我他妈比你想象的还要龌龊，还要不知廉耻，还要下贱！”
“你知道我曾经被逼无奈出去当婊.子的事情吧？！可你知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去干这种事的吗？”
姚梦云的嘴唇止不住颤抖着，她眼前的曲枫显得格外可怕。
“为了救我母亲？放他娘的屁吧！我早就没了爹娘，那不过是一个幌子！我真正去当婊.子仅仅就是因为我有毒瘾，为了能继续买到毒品，我他妈就只能去卖身，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她那副疯狂的样子还在继续：“还有，为了能够找到贩毒的人，我还逼迫我的朋友，我的邻居，我让她去跟毒贩联系，我让她去涉足险境，我甚至还让她去色诱贩毒者，让他们能够给我少算点价钱！”
姚梦云确实知道对方有毒瘾，但她确实不清楚她到底是从哪搞来那些毒品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不是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曲枫缓缓地叹了口气，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颇具玩味地摇了摇头。
“没事……”姚梦云局促了一会，紧接着有点小心翼翼地劝说着，“人总是会有犯错的时候，只要改过自新就可以从头再来……”
谁料，正是她说的这句话，让原本似乎恢复些许理智的曲枫再度激动起来。
她发出咯咯的笑声，那阴森的笑意让原本就显得凄凉的氛围更显得瘆人。
笑声平复，她几乎是咬着牙齿，然后，说出了让姚梦云彻底无法置身事外的话语。
“姚小姐，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如果你在不知不觉之中，也由于我的低劣行径而成为了受害者，那你真的会露出这种自以为仁慈的表情吗？”
她对着曲枫露出讥讽的笑容，那笑容就和她平时对顾客所露出的那种妩媚没有区别。这似乎能够让她觉得自己是自甘堕落的一方，能够心安理得接受自己所得的一切。
“要知道，哪怕是依靠出卖自己的身体，也难以供给那让人绝望的毒.品需求，在我几乎要弹尽粮绝的时候，我认识了在校园里开高利贷的那几个人。”
姚梦云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以她那敏锐的直觉，她几乎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顿时，她的脑海像是化作一片空白。
“没错，和你想的一样，我结识了杜少爷。毕竟像我这样低贱的人，几乎是不可能从他那些见义忘利的手下那里借到钱的。在思来想去之后，我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这种事情，我干的多了，所以我真的没有一丝犹豫。”
“姚小姐，”曲枫静静的诉说让姚梦云的瞳孔几乎像是遭受着地震一般战栗起来，在她的视线之中，那个此刻褪去清纯，显得妖艳的女人在诉说着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我们上床了。”
姚梦云最不想听到的话语就是这个，但她还是没能躲过这个冲击性的事实，拳头握紧又松开，手心里的汗像是如梦一般的潮水黏糊糊的。
她不自然地喘着气，然后紧张地吸了一口空气，但即便如此，大脑那种晃晃悠悠面临崩塌的感受仍旧像是潮水一般袭来。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拿到那些借贷来的钱，我才能够心安理得地扮演一个乖乖女，才能和你们两个人做这种无聊的朋友游戏！”
“知道吗，姚小姐，”曲枫的下一句话让姚梦云几乎像是断了片一样，意识恍惚，“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杜少爷曾经上过我这一点上边才成立的！”
姚梦云紧闭牙关，眼神飘忽，她看见曲枫露出那种不知道究竟意欲何如的猖狂笑脸，她看见空中飘散开来的滚滚浓烟，她听见远方传来的阵阵风声，她听见苍天之下，不知何处传来的缥缈高歌。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哪怕是像她这样对万事万物都很冷冰冰的怪胎，在听到这种事的时候，也会有这种心痛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背叛的绞痛感，她自认为最好的朋友，与自以为痴情的男友，实际上才是将自己伤害得最深的人。
她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恐怕就连杜若行看到都会觉得陌生。
死死地揪住曲枫胸前的衣领，她瞪着眼睛，胸前一起一伏。
曲枫对她露出那种万事皆在意料之中的表情，至于后面的事情，她似乎没有半点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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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