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人随意地聊天之时,门外突然再次传来了江纸鸢伴着倦意的声音:“杜少爷,又来客人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带着点滴的不屑,听得杜若行一阵皱眉。
他不由得和有些发愣的向志飞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她应该不知道我醒了才对啊,喊这么大声不会担心把我给吵醒了吗?”
谁料他刚开口说完这句话,门就被江纸鸢没好气地给推开了。她今天依旧是穿着一身白大褂,长发稍稍盘了起来,只是与这装扮有些不搭的还是她那双黑丝大长腿,在白褂底下隐约若现。
“我又不是聋子,”与她现在这副装扮更加不搭的是她手里提着的热水瓶,她一边把那玩意放在地上,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着,“你们刚才那些对话听得我尴尬症都快犯了,从哪里抄来的鸡汤文啊,真的是笑死人。”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她看起来脸上也没啥笑意。
杜若行倒是没什么心理波动,但一边的向志飞只想尴尬地找个地缝往里边钻。或许是因为在家里面当大哥的缘故,不知为何他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这种人生导师的角色。现在突然有人戳穿自己略显幼稚的一面,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只是杜若行还是为江纸鸢刚刚在外边喊的那句话有点在意,稍稍抬起脸望向对方:“医生,你刚刚说有人来找我?”
江纸鸢直起身子,皱了皱眉,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对着门外喊了句:“进来啊,还有你也得给我记住了,等会到我这边来换药。”
杜若行听到这话,也轻轻往门的方向望过去,他似乎也意识到到底是谁来拜访他了,心中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这个造访者的确是他现在比较不想见到的角色。
“好……好的,谢谢医生了……”
有些弱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杜若行一眼看见的是来者的那双朴素又有些污渍的鞋子,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突然间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对方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是啊,最初在自己介入对方生活之前,她就是这样唯唯诺诺,像极了那些在地上匍匐爬行的蚂蚁,就像是压根没有半点的人格尊严一般。
现在,似乎在经历了许多事情,经历了更多的人间冷暖之后,一切都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在经历了自己又一次被绑架之后,曲枫也再度变回了那个在窗边独自望着八角天空的孤独背影。
唏嘘吗?杜若行咬了咬嘴唇,这是自然的,没有什么比一切如旧更加让人难过的了。
向志飞也看到了来者,似乎就是昨天那个在杜若行女友身边同样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也是那个杜若行执意要救出的女孩。昨天他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今天仔细一看,女孩比昨天那落魄的样子要漂亮不少,是那种足以勾人魂魄的美丽,但他也只是稍稍站起来,走到了医生的身边。
他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当电灯泡。
昨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杜若行这女人缘,不,或许说是孽缘,到了让人觉得有点复杂的地步。他可不清楚这两人的真实关系,此时此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最好别待在这里徒增尴尬。
江纸鸢见到曲枫走进来,低头看了看手表:“给你二十分钟吧,等会来换药室,就在后院搭起来的那个棚子那边。”
“好,好的……”脸色苍白的女孩再度变成了那个说话都会有些颤抖的女孩,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就像是钉在地板上一样。
尽管心里或多或少对曲枫这样看起来就没什么主见又怯懦的女孩有些鄙夷,但江纸鸢还是将表情管理得很是到位,不重不轻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随后就要离开。
只是这时,她突然注意到自己身后似乎跟着个“小尾巴”,一回过头,就看见向志飞那张傻脸在自己的后边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你跟着我干啥?不把你老大吩咐给你的工作乖乖做好吗?”
“还是说,”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作为医生的她显得相当易燃易爆炸,“你也想额头上开个瓢然后在我这里交天价医药费?”
向志飞没想到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医生姐姐这么暴躁,朝她比划了几个动作又用眼神暗示了好一会,可这家伙仍然是一副完全看不懂而且也不想看懂的表情,很没素质地啐了一口之后就摔门而去。
“这好歹是你自己家的门吧……”
向志飞绕过曲枫,若有若无地从对方身上嗅到一股清香,他连忙止住了多余的想法,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顿时,房间里就只剩下曲枫和杜若行两个人,一个人杵在原地,一个人在床上撑起半边身子,保持着很有默契的死寂。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杜若行望着对方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纵使心中有着不少的芥蒂以及复杂的情感,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别傻站着了,房间里有椅子,或者你坐邻床上边也行。”
曲枫听到这话,表情稍微生动了一点,像是从某种茫然的状态中惊觉过来,愣愣地看了杜若行那微笑的面容,才一阵慌乱地把某个东西放到病床的床头柜位置,然后把放在一边的椅子搬到病床的跟前。
看到对方有些紧张兮兮地坐了下来,不论是谁都能感受到这种氛围的局促与尴尬,于是杜若行还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还以为你会去学校的。”
杜若行的话其实是说到一半的,他后边原本想说“毕竟你和姚梦云都是那种为了学习拼尽全力的好学生”,但由于某些很显而易见的原因,他的笑容也微微凝固,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口。
曲枫没想到杜少爷开口说的是这么一句听起来有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她的神情在僵硬了片刻之后也像是冰川消融一般有了点色彩。
“发生这种事之后,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资格去学校了……”
她低着脸,表情却很平静,就像是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一样。不知为何,看到对方的这个样子,杜若行就想起自己的上一世,那时的他同样如此,由于某些原因彻底放弃了重返校园的想法。
所以说,这似乎就像是一个单调的镜像,命运的重演。杜若行想到这里就一阵心堵,紧蹙眉头。
“先不聊这个吧,”杜若行看向对方,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自然点,“对了,你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如果是不久前的曲枫,估计会鼓着脸说“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吗”之类让人觉得她也和其他可爱的女孩没有区别的台词,但现在的她变得像是一张更加朴素的白纸,描绘在其上的字符都完好无损地彰显而出。
所以此刻的她只是点了点头,将床头柜上边那个装着什么东西的塑料袋给解开,杜若行稍稍侧目,看见了曾经自己送给姚梦云的那个便当盒。
他一阵无言,静默地看着对方把便当盒给打开,里面是蒸饺以及像是剥了皮的铁棍山药。然后,她还将一个保温碗给拿了出来,轻轻揭开,顿时空气中漂浮着那种滋润温养的咸粥的气味。
“杜少爷,”她总算有了点笑容,“吃早餐吧,您现在应该肚子饿了吧,我听说您昨天晚上才醒。”
这么一提,杜若行才注意到自己肚子已经在发出罢休的咕咕声了。他也只好苦笑一声,随后想要艰难地坐起来,但曲枫却轻轻将手按在他胸前的被子上。
“杜少爷,我来喂您吧,”她的眉宇间有点哀愁,“您现在还是需要静养,最好还是别起来。”
这恐怕是头一回自己躺在床上等着别人来伺候饮食,这让他心情复杂。不过最让他心情复杂的是,他现在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去上厕所。
但他也只能忍住,就这么哭笑不得地躺在床上,稍稍垫高脖子,就这么看着曲枫用那许久未见的温柔眼神注视着自己,然后用勺子将温热的咸粥送进自己的嘴里。
他原以为对方真的只是过来给自己送早餐外加喂早餐的,可是曲枫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差点被呛住了。
“杜少爷,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个混账。”
这句一反常态的语句让杜若行彻底懵住了,他惊愕地望向曲枫那张脸,却更为惊奇地发觉对方的眼眸里流淌着的是那种深深的懊悔。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这句话,不过曲枫立马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下去,替他缓解了这份沉重又不安的心情。
“你明明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对我的那些秘密无所不知,”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早餐继续往杜若行的嘴巴里面塞,“可是你还是对我保持着这种微妙的距离,就像是我们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说这是你的温柔的话,那这恐怕是这世上最糟糕的体贴了,你恐怕也是这世上最杰出的演员了,”她舒缓着眉头,像是在望着很虚无缥缈的事物,“我真的很难相信,面对着这样的我,你居然还能够置若罔闻泰然自若地默许我以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停留在你们两人的身边。”
“杜少爷,我之前就快要崩溃了。现在看来这件事只是让一切都加速罢了,”她望向杜若行,眼眸明亮,“我想要一个说法,或者说一个交代。之前我就想过了,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妓.女,那我也能接受。如果你想要我做你的情人,那我也不会拒绝。如果说,你对我真的有那种超乎常理的感情,那我想,我会选择离开你们的世界,从你们的眼前消失。”
“尽管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但我只想要一个回答。”
她说完这段话之后,将手再次轻轻放在杜若行的腹部上方。杜若行看着对方那明显不同于刚刚那种怯懦的神情,此时对方的眼中充满了未名的决心,这反而让他觉得额头一阵生痛。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少爷,杜若行,结束这场哑谜吧,既然都心知肚明,那就坦诚相待吧。”
曲枫抬起眼睛,她看到了病房角落里那不知道是否开启的监控,但她已经毫不在意了。像是下定决心般说出让杜若行脑袋嗡嗡作响的语句:
“杜若行,我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误入歧途的女孩,我是一个为了偿还吸毒所欠下债务而去卖.春的妓.女,而且是一个和杜家三少爷上过床的妓.女。”
“所以,我都这么明白将这些你早就知道的东西摆在你面前了,你总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她死死揪住杜若行腹部上方的被子,表情很是扭曲,“难道,难道杜少爷你真的希望像我这样的人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吗?”
————————————————————
星际拓荒这游戏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