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哨声过后,大概有40到50名佩戴着白底红字或黑字宪兵袖章的军人手持步枪朝我冲了过来,我很清楚这些人是宪兵,他们国防军的制服外面套了一件橡胶雨衣,脖子上都挂着一块标志性的月牙型吊牌,还有那种将任何人都视为海盗的恶毒眼神。
所有的人都对宪兵充满了仇恨与恐惧,因为他们对违法违规的学员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执法权,但我不怕他们,我又没做错事情,凭什么要被他们拿着刺刀和步枪指着,这一定是穆勒搞的小动作,我打败了他旗下最优秀的教官,他这是狗急跳墙。
我举起枯叶,震慑着面前的一众宪兵,出离愤怒地向穆勒喊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我打败了埃德曼就让我毕业吗?!你该不会是输不起吧?!”
“就是!这么多人堵科恩一个,分明就是输不起!”我话音刚落,就有很多人为我打抱不平道,唐纳德甚至倒竖起了大拇指起哄,可见道义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但道义毕竟敌不过现实,就像是自己在课堂上的辩论是一样的,任何地方,超脱飞扬的思想都会砰然坠地的,凡是能飞起来的,要么不够超脱,要么不敢飞高。
在场学员的们起哄很快就被宪兵的朝天鸣枪镇压住了,枪声引起一阵骚动,但并没有大的惊慌。众人心知肚明,只要不再维护我,宪兵们就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自己的前途与别人的尊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时,我注意到穆勒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这是他说话时的前缀动作,这种长相没什么特点的中年人会在说话时用这种方式提高自身的关注度。
“科恩!我承认,你或许是我们历代学生中最强的一位。这本应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但你是黑旗海盗的儿子!我们委托了权威的纳斯卡中央保安局调查过你的身份,经查,学员科恩是黑旗军阀科克.巴姆维尔在民间的私生子!”穆勒眉头紧缩,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如同雄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们不能让一个继承了海盗血脉的杂种从这里毕业,混入联盟的军队。倘若如此,以后我们的军队,就不是讨伐黑旗,维护星际和平的军队,而是海盗的傀儡!招生办未经查实,居然让海盗的杂种进入我校,这是军校的耻辱!”
“开什么玩笑!”我在一瞬之间崩溃了,我的父亲明明只是一个质朴,平庸,在我五岁时被逼上绞刑架的农民而已,鬼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叫科克.巴姆维尔的混账?还成了我的父亲?开玩笑好歹也要有个限度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的生父是一个黑旗的军阀,可这并不影响我对海盗的憎恨,我会到前线把我对海盗的愤怒一刀一刀地奉还给他们,我甚至想亲手把那个抛弃了我母亲和我的人渣生父送上绞刑架,这一切本可以实现的,可眼看要毕业了,拦下自己的强敌埃德曼也被打败了。离毕业成为军官仅有一步之遥,怎么?居然就因为这么荒诞的理由失败了?就因为自己是海盗的儿子,就活该低人一等?
我在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和叛逆终于爆发,我大声质问校长穆勒:“难道投胎到海盗的家里,是我的过错吗!你们口口声声说的人人生而平等到哪里去了?!我这么憎恨那些海盗,你们这些人的狗眼睛难道看不出来吗?!啊?!”
穆勒对我的质问不理不睬,异常强硬地说:“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我确实能看出来你对海盗的愤怒,但我也是按规矩办事,是自己出去还是我送你出去?”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无助地试图寻求一些帮助,一旁的迪温似乎是想要上前阻止,但成群结队的宪兵很快让他望而却步。我能看的出,他同情我,想为我打抱不平,但很显然,比起我,他还是更看重他的毕业证。
在自身的利益面前,兄弟情义皆荡然无存,就连科特也是一样,我不怪他们,我已经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了,我的目光不再放到他们身上,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在这肮脏的世界分个黑白出来,我怒目圆瞪着穆勒和沙苏曼,一动不动的站在竞技场上,用无声的言语坚持着我的骄傲与梦想。
“把他赶出去。”
又是一声清脆的口哨,一众宪兵立刻脱掉橡胶雨衣围了上来,高举着枪托殴打着我,虽然他们是国防军中的健者,可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抄起残破的枯叶,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怒吼着反击宪兵的枪托,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我刚刚和埃德曼打完,体力严重不支。我很快就被宪兵队按在了地上,他们狠狠地把我暴打了一顿,我几乎七窍流血地抽搐着,粗壮的手臂拉扯着我骨折的四肢,重重的把他甩出校外。
在我意识消失的前一秒钟,我竟然还有些感谢这所该死的军校,尽管他们如此羞辱我,可对我至少还是有始有终,他们把我从入场的蓝色闸门扔了出来。
“从蓝色闸门出来的……”
……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呢?我自己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全身缠满了红白相间的绑带。时钟滴答滴答的转着,四周的墙壁灰黑相间,几乎脱落的白色墙皮显露腐败。病床的铁栏已经锈迹斑斑,棉絮时不时从被子里掉出来。
这种环境显然不是给军官住的,这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这么对待我,我忍不住地朝门外大喊:“喂!这里是哪?!你们居然敢让我住在这种鬼地方里,信不信我毙了你们!”
在我的叫骂声中,朽坏的木门嘎嘎作响,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怪怪族护工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进病房,反复按了半天,才终于找好位置,给我扎了一针。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该死的小矮子居然没给我没打麻药,我想上前一脚踩爆他的脑袋,可我疼的嗷嗷大叫,根本没有力气去弄死他,我几乎失去了知觉,差点再一次昏迷在床上。
我真的不知道在这个破烂的医院里待多久了,就是躺在这里,然后看到时针,分针,秒针不停的转圈,日月东升西落,昼夜往复,轮回如初。
满腔热火终抵不过偏见,孤勇一身终不过现实。
慢慢的,我身上的肌肉也退化了,我感到我的头非常疼,精神萎靡不振。我出院的时候,身上的肌肉近乎消失殆尽,我骨瘦如柴,轻而易举就能摸到我自己的肋骨。
现在的我身无分文,我身上的银行卡被那个身高只有50厘米的护工偷走了,虽然我用手术刀砍断了他跟头连在一起的脖子,但我这一年的军饷却都被他挥霍一空了。
从此以后,这些怪怪族人,我见一个踩烂一个!
“妈的……”
这所医院开设在底层区,远离平民区和贵族区,也难怪这环境会如此糟糕……
说好听的这里叫底层区,说难听的,这里完全就是贫民窟,一层层的速凝土和金属构成的建筑物堆积,数千个住宅和工业街区相互建立。新的社区就建立在老的社区之上。一个接一个的穹顶逐渐形成了一座座垃圾山似的建筑物。
这个荒凉、受污染地区很久以前就被遗弃了,部分地区甚至被几个世纪以来的污水和工业废料所淹没。爆炸、水污染、停电和隧道坍塌在这里时有发生。
这种正常人都觉得嗤之以鼻的地方,我倒觉得没什么,这样黑暗,肮脏的世界,其实恰是这个世界的缩影,享有金钱者,掌握权势者,全都拥有那些华丽的住宅,可口的食物,到了晚上可以享受的温暖床铺。而如果没有金钱与权势,那么,你就是一条狗,一只虫。
其实这地方反倒少了几分令人作呕虚伪,这里想当海盗就当海盗,想杀人就杀人,那就是自由,属于海盗的自由啊!
反正,反正我也不被那些联盟人所认可的吧!
突然,我脚底一个没稳住,竟然摔倒了,不,我是被绊倒的,我起身一看,绊倒我的是一个狗用来吃饭的盆,里面有羊奶和泡软的狗粮,还有几根烤得焦香的烤肠,一头皮毛呈黄色的牧羊犬正大口大口地啃咬着牛骨,它的皮毛很有光亮,肌肉强健富有韧性,看来是被主人养得很好。
而见到这一幕的我,自然是怒从心起,我朝它怒吼道:“你?!一条狗也配吃烤肠?狗东西,我让你吃!”
人都不够吃还给畜生霍霍,我愤怒地一脚踹翻了它的饭盆,里面的狗粮和羊奶洒落一地,它十分愤怒地朝我大嚷大叫了起来,但它的脖子上拴着铁链子,想追又不追不上来。
“哈哈哈哈!傻狗!”我一面笑话这条倒霉的狗,一面捡起掉在地上的烤肠吃了起来,味道还挺地道的,厨子应该是个正经的弗兰格尔人。
我又走了一阵,真正的肥羊出现了。目标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体面的肥胖女人。此刻,这个女人在一家杂货店前停步,悠闲地挑选商品。等选择到满意的商品之后,胖女人终于从怀中掏出了钱包。
这一瞬间,我动了!
我如同恶狼一般扑向那个胖女人!趁着那名胖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把抓过胖女人手中的钱包就要逃,那胖女人先是一惊,随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钱包被抢,开始大声呼叫。
也许是我现在太瘦了的缘故,跟一个胖女人还要纠缠许久。
行人纷纷侧目,一名巡逻的士兵更是看准了,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他嘿嘿邪笑了一声,张开蒲扇大的手对准我的脸就是一掌,我能感觉到我的右脸被他打肿了。
“臭小子,偷东西?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没有吱声,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拔出小刀,抬手就往那名士兵的大腿刺去。士兵急忙松开了我,用手一摸,满手的血立刻让他双目赤红!可再次抬眼看时,我已经溜走了。
这片区域没有别的,阴暗的小巷要多少有多少,我呼呼的喘着气,躲在小巷中,警惕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在确认没有人追来之后,我才把染血的小刀在自己肮脏的衣服上随意的擦了擦,放入怀中。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钱包,但却只从中找到一张银行卡。对此,我恨恨的咬了咬牙,用手将这张银行卡直接拗断。没有主人的身份信息,就算银行卡中藏着一百万亿U,那也是一个子儿都取不出!
“咕呜……”
“妈的……饿死了……”我的肚子更饿了,那几根喂狗的烤肠对我来说还是少了些,现在的我至少能吃下一头牛。
我丢掉钱包,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开始再次寻找新的目标。生在黑旗的我,早在懂事时起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就不能填饱肚子的道理。而要在这里生存,除了动作够快之外,心,还要够狠。
可我刚一起身,一头不知道从哪来,什么品种的野狗竟朝我吼了起来:“汪汪汪汪汪!”
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气,但又没心情跟它纠缠,只是挥了挥手:“好狗不挡道,滚滚滚!”
但它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冲我更大声地疯狂嘶吼了起来:“汪汪汪汪汪!!!”
野狗的叫声让我心烦意乱,我的内心满是憎恨,昨天我还是军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今天却被一条野狗所愚弄,我朝它大骂道:“赶紧滚!再不滚,老子活吃了你!”
“汪汪……”那条野狗委屈地哼了几声,自知没趣就跑开了。
“哈哈哈哈!傻狗。”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情才欢快了一些。
我踉跄着走了出去,正要再去抢些东西吃,结果那条野狗又翻了回来,我现在就算是孤雁失群、蛟龙失水,可也不是一条野狗能欺负的,我便将左手鞘里取出剑来,朝它冲去:“我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
那条野狗将我带到了一片污水池旁。而我逮到机会朝它一刀砍去,竟扑了个空,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头重脚轻,翻着跟头跌进了污水池里,我的整个头部全浸在了臭气熏天的水池之中,当我浑身湿嗒嗒地从污水池里爬起的时候,口鼻都已经被那肮脏不堪的污水灌满了。
那条该死的野狗也消失不见了,今天实在是倒霉透了,我正欲离开,可我却看见枯叶掉在了污水池里,这把剑毕竟是迪温的,我不能把它落下,我伸手去捞,扑地又落下去了,在污水池里滚,等上岸的时候,我已经被污水涂满了全身,就连军靴都丢了一只。
这段日子不像是属于我的,仿佛是某片从别的人生中飘落出的片断,太痛苦了,太悲惨了,以至于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我离开了这条该死的臭水沟,漫无目的游荡着。污水浸满大地,深灰色的石子路点缀着形状古怪的白色或是棕色,分不清楚眼前的是泥粪便,还是垃圾堆,又或者三者皆有。扑鼻的臭味涌上了我的脑袋,我就势倒在褪色的矮墙旁,裤腿被污水浸湿,忍不住“呕"的一声吐出一堆形状稀碎的白色呕吐物。
我稍微喘了两口气,拿起垃圾桶上早已空荡荡的酒瓶,把军校里学来的饮酒礼仪抛到脑后,嘴巴咬开瓶盖,仰着头,等待着酒精麻痹这深入骨髓的痛。
可我拼尽全力,却只有两三滴酒水递到嘴里。
连个酒瓶子都敢欺负我,我用力一摔,随着一声“啪叽”的脆响,晶莹剔透的玻璃酒瓶立刻被摔了个粉碎。
我要喝酒,我扶着墙,踉踉跄跄的向酒馆走去。
凌乱的音乐和啤酒碰撞,再加上嘈杂的叫嚷,组成了夜晚的独有风光。这家酒馆规模不小,女人也挺火辣,但这不关我事,我只想喝酒。
我不想找事,我弯着腰,如同一只臭虫般在女人扭动的屁股和男人吐口水的地板上钻过。即使四周的空气依然冰冷,人们在红色的灯光和酒精的作用下仍如同夏天一般狂舞,这帮人多半是不想活了,我才不跟他们凑这个热闹。
酒馆的舞台上,一丝不挂的舞女正跳着性感火辣的舞蹈。她诱人的身体吸引着下面无数双饿狼般的眼神。
忽然,一个男人被人群簇拥着推上了舞台,他显得有些尴尬,面对眼前的女人显得有些脸红。
“上啊!推了她!”
“兄弟!现在是你忘了你家那个石头老婆的时候了!上啊,上啊!”
女人踮着脚尖,蛇一般的手缠住男人的脖子,绕着他走。性感而修长的大腿摩擦着他,勾引着他的欲火。终于,男人在女人的诱惑和四周火热的气氛下不受控制,一把将女人抱起,顶在舞台一侧的钢管上,在众人面前就开始“表演”了起来。
舞台下,人们发出一阵欢呼。尽情欣赏着上面那已经习以为常的演出。
我在黑旗见过比这更下作的画面,没意思,我随便要了瓶酒,倒在一旁的台阶上喝了起来。
虽然我的行为举止与这些自暴自弃的贫民无异,但身上穿的那件从军校里带来的军大衣到底还是让我在这个贫民窟里显得格格不入。
“军爷,来玩啊!”
可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看到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身形扭曲,畸形,脑袋像是一个月牙形,眼睛像下水道的蟑螂,双手像螳螂的双臂。血盆大口自己撕咬着我,血肉从黄到红到白,不断随颜色的变化变换着自己的颜色。刺耳的耳鸣嗡嗡作响,周围的景象开始像荡漾着波纹的水面一样模糊不清。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蛮力强拉着,穆勒那张小人得志,自鸣得意的脸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随之出现的还有他的狗腿子们,那群拴着狗链的宪兵,他们又闻着味追了过来。
“可恶!混蛋!伪君子!骗子!”我一面骂街一面剧烈晃荡着身体,想要摆脱拉扯我的宪兵:“我不要走!我要进军队,我要当军官!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凭什么?!凭什么!”
“好粗暴啊!军爷!”周围魁梧壮硕的宪兵突然发出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变作一群女人,没等我缓过神,女人又变回了魁梧壮硕的宪兵接着肌肉剧烈萎缩,好像又变回了女人。
眼前的人群时常变化着服饰,有时是军装,有时是裙子,有时两者杂糅在一起。我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又是“呕”的一声吐了出来,然后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
冥冥之中,我看到了军校的旗帜飘扬着,和穿着军服的校友手拉着手,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他们的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是在唱着军歌。我不禁流泪,与军校同学的友谊再一次回响在了我的脑海,在空洞的心河中激起层层涟漪。高悬的太阳照应着校友灿烂的笑脸,掩盖住贫民窟的阴霾和颓废。
我又回到了军校,和校友一同训练,闲聊。
埃德曼亲手将毕业证书和徽章交给我,笑着说:“科恩,恭喜你,你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我在飞船上和星际联盟的士兵肩并肩,浴血奋战,漆黑的枪口朝着穷凶极恶的黑旗海盗宣泄着正义的怒火。伴随着冲锋的号角,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杀到了指挥室。
我一脚踹开指挥室的大门,只见指挥室四周的景象和飞船的其他地方截然不同,褪皮的白色墙壁尽显虫蛀的痕迹,快要燃尽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几双脏乱的手像巨钳般抓住了我,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本能的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却发现自己的手里根本没有枪。低头向下看去,老旧的木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过道两旁门上的铭牌上则布满了斑驳的铁锈。
“迪温!你在哪?!”我先是惊慌了一阵子,四下寻找着刚刚同我一道冲锋进攻的战友。
接着我才意识到——梦醒了。那股惊慌的情绪很快被强烈的不甘淹没。
“酒!酒!”
“哎!酒来了!军爷~”
我慌忙从那群碍眼的女人们手中一把抢过一瓶白兰地一饮而尽。
“霍尔,科特!你们在哪?!”
我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但四周还是昏黄的灯光和残破的墙壁。无论是战友还是军校,星际联盟的士兵还是黑旗海盗的军队,都没有重现在我的面前。
“再来!再来!”我冲着面前的一众女人大吼大嚷道:“杀啊!冲啊!”
我狼吞虎咽的抢过一瓶又一瓶酒往嘴里灌,琥珀色的酒液从嘴巴里源源不断的流下,不一会儿就把我的全身打湿。
酒真是个好东西,无愧于液体面包之名,我感到我的身体不再痛苦,就连肋骨都不再那么明显突出了。
这家酒馆的酒虽然好,但我很快就被识破了,我除了身上的这身军装,一分钱都没有,很快就被老板派人扔了出去。
于是,一个手舞足蹈,边跑边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摔倒在地上,就着自己的呕吐物当枕头的疯子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个疯子不是旁人,正是我。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踉踉跄跄的走在贫民窟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的,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深浅不一的泥地和黑黝黝的阴影混合在一起。
阴霾遮住了天空,混乱的脚步声层出不穷。不远处依稀可见一些争吵和打砸的噪音。我重心不稳,伴随着“呕”的一声又开始呕吐,由于我是躺着呕吐的,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座小型喷泉,喷呕吐物的喷泉……
老旧的电视机播报着星际联盟的最新通告,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呢?别告诉我那个克劳泽又要搞什么大阅兵。
“奥兹维纳……”
“嗯?老妖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立刻站起身来,从我记事起,就是这个可怕的女人统治着庞大的黑旗帝国,她是弗拉基米尔二十世的三女,32岁政变称帝,今天已经是她御极的第46年了,“鱼饵”制度就是她这恶毒的女人发明出来的,她自己没有后代,还要抢走自己姐姐的儿子充当皇储,我每天都在诅咒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电视机旁。她到底怎么了?这个老妖婆到底怎么样了?!
“弗拉基米尔为人乖戾自负,到晚年时,这种情况愈发严重。她经常沉溺于宫廷娱乐中,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这极大地损害其身体健康。2679年10月14日,奥兹维纳身患中风,卧床不起,次日便在维列斯死亡,终年78岁。”
“老妖婆死了……哈哈……老妖婆死了!!!”
天空似乎不同寻常地亮了起来,太阳终于能不受遮挡地照耀大地,日光不再是照亮大地,而是,照耀大地!
我急忙在垃圾桶里又翻出了一瓶酒来,酒液在里面欢快地转着圈,我稳稳地端起它来,仔细地品了一口。
真是好酒啊,好酒!还有谁能比此时此刻的我更高兴呢?
而接下来的一条报道则更让我兴奋:“长达三年的西亚特星域战争随着奥兹维纳女皇的逝世终于落下帷幕,经过了激烈的讨论,2679年10月24日《托斯条约》签字,内容如下:兰斯洛特王国,法伦共和国,艾诺利亚王国共同保证大罗罗帝国的独立与完整;大罗罗帝国保证不分种族与信仰改善境内人民的状况;黑旗帝国收复西亚特星域被占领土,把库萨尔星域和乌伦塞穆星域北部割让给大罗罗,哈图尔斯星域归还给大罗罗,并放弃对大罗罗境内正教的保护权;乌泽则斯、切尔卡斯亚和赫尔斯的宗主权仍归大罗罗帝国所有,由各国共同保证;以西亚特星域为界,禁止各国军舰通过,黑旗禁止在西亚特星域周边建立或保有兵工厂;其余船只航行自由。黑旗帝国被迫接受了苛刻的条件,和约禁止黑旗在西亚特星域周边拥有舰队和海军基地,不准黑旗在西亚特星域以北的贝尔尼星域设防。黑旗将乌伦塞穆星域北部割让给大罗罗,并归还哈图尔斯星域,承认由各强国对处在大战神宗主权下的、乌泽则斯、切尔卡斯亚和赫尔斯三国实行集体保护。”
两个消息猛烈地冲击着我的脑海,这应该又是一次由黑罗战争引发出的宇宙级大战,上一次是25年前的第八次黑罗战争,这次是第九次,通过这条报道来看,黑旗战败了,败得很惨,以往的战争中割让几个星系倒是常有,且是互相的事情,可这次黑旗竟然放弃了对大罗罗境内宗教保护权的要求,看来即使是无限风光的黑旗皇室和黑旗正教会也有吃瘪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皇死了!黑旗正教会完蛋了!黑旗战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黑皇陛下,牧首大人!老子真是承蒙你们的照顾了!祝愿我们仁慈的黑皇陛下万寿无疆!愿荣耀而博爱的大黑旗帝国永远延续!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太快活了,我太高兴了,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十几年的黑皇,神父和那些该死的海盗终于遭报应了!
我又在垃圾桶翻了起来,想再喝一杯,但这次却翻出来一张二维宇宙地图来,我的情绪高昂,脸色赤红起来,我在这张地图上涂涂画画,把整个黑旗的区域乱画一通,拉来几个过路的人,我称这里会被战舰大军地毯式轰炸一番,只要我一声令下,盟军就会从纳斯卡,兰斯洛特和克洛诺斯三路齐发,直取霍雷兹,德鲁涅,维列斯。黑旗海盗将一个不剩地被斩首示众。
可下一秒,一个男人的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我应声倒地,眼泪跟口水都流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又要昏过去了,可我现在是清醒的,我不是联盟统帅,不是联盟总统,就是个喝多了的疯子。
可我为什么会落得这步境地,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在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现在海盗猖獗,民不聊生,你愿意参军对抗海盗,为维护星际和平出一份力吗?”
这还用说吗?!就算再问一万遍,一百万遍,我的回答依然是:“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