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斯卡国防军必须依次攻克法尔格伦部署的三道防线,而要完成这一任务,势必付出大量牺牲,但时间不等人,国防军必须尽快发动首次攻势。
545-ASD区域是首次攻势的进攻目标,由143团执行,这里的工事尚未完成,国防军将从这里进行一次快速突破。其左翼和右翼的两个团将提供支援,将敌军的预备队牵制在其阵地上,第11坦克团已经调到了第143团后面,只要初次攻击能在防线上打开突破口,第11坦克团就将投入突破口发动攻势。
第一次步兵进攻将在2679年12月13日开始。在这次攻势中,三个步兵团的六十万士兵将在两天内分波次投入进攻。司令部希望能通过第一次步兵进攻找出敌军防线上的弱点,第二波攻击才能打在防线上的弱点上,进攻部队要如同一枚钉子般打入防线,并坚守到第二天,随后第三波攻击将通过这些钉子扩大突破口。最后,坦克部队将投入突破口,撕碎防线。当然,得对545-ASD区域进行重炮轰击之后,这一切才能顺利进行。
首次攻势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大量从炮兵调来的火炮、以及步兵士兵已经进入了阵地,为首次进攻准备的炮击方案非常复杂,但步兵只需知道当自己跃出战壕进行冲击时,这些庞然大物将在徐进弹幕射击中提供可观的火力,炮击防区深处的敌军支撑点。国防军为了支援这次攻势,已经储备了上千万发炮弹,它将以惊人的速度倾泻在叛军的五个主要阵地上面。
火炮齐声怒吼,掀开了为期五天的炮击的序幕。大炮无情地轰击着目标,前方的无人地带与前沿阵地看起来就如同被陨石撞击过一般,从战壕中看去,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从这场漫长、猛烈的炮击中幸存。火炮命中了一切被看见的东西,单调而可怕的呼啸声,持续了一天又一天。似乎在攻击发起后,将不会有任何人阻挡他们。
2679年12月18日,首批进攻连队已经就位,各个班肩并肩地挤满了前沿战壕。在他们前面有战壕的梯子,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进攻的命令,在他们头顶上,爆炸一声接着一声,间隔之短,让人听起来就像是阵阵闷雷炸响。
然后,炮击结束了。所有的火炮都不作声了,战场上顿时寂静得吓人。时候到了。
前进的命令传遍了整个通信网,然后首批步兵班一齐涌出战壕。然后向前迈进,绕开己方布设的铁丝网,组成了一队队暗色的队列,穿过无人地带向前冲锋。
当炮击停止时,敌军步兵立刻进入阵地。敌军阵地已经被炮击粉碎,战壕被抹平,地堡被摧毁,里面的步兵班都被消灭了。尽管炮击异常猛烈,仍有不少躲在深深的个人掩体里的敌人幸存,现在,监军们愤怒地咆哮了起来,强调所有军人都要毫无惧色地迎战,将所有的纳斯卡国防军逐出法尔格伦。
国防军前进着,没有任何人来阻碍他们,十米、二十米……突然枪炮开始作响,扫倒了前进中的士兵。但国防军依旧坚定不移地前进着,最前面的队伍就像在阅兵场上一样行进,一头撞进了无情的弹雨中,前排的士兵像是麦子般一片一片地倒下。
接着,敌军的炮弹开始落下。由于敌军火炮都已经事先装定好坐标,因此炮火既准又狠。无人地带顿时为爆炸所覆盖,进攻者队形中火花朵朵,尘土飞扬。血肉横飞,但进攻者丝毫不乱,稳步向前,直入火海。
经过无人地带的路途很短,但就在几分钟之内,就有数千人阵亡。随着敌军火力逐渐增强,一些班不得不卧倒,爬到弹坑中寻求掩护,但这样做只会招来更多的炮弹。
军官们喝斥士兵们前进,却被一一扫倒。在后面的战壕里,下一批步兵班正在集合,头顶上弹雨横飞,他们上了刺刀,等着投身战火的时刻。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当敌人进入阵地之后,他们爬上梯子,然后立刻被打中了,许多人掉回战壕,落在战友身上。
在敌军疯狂的扫射下,一个又一个排接连被敌人屠杀。无人地带里尸横遍野,幸存者在泥泞当中爬行,但仍旧试图前进。少数几个班抵达了敌军防线,投出手雷,拼起了刺刀。
在519-OOD区,没有一个排抵达敌军防线。第12连的9个排,28800人在第一波攻击中就出现了26006人的伤亡,所有的军官都阵亡了。在晚点名时,幸存的2794人甚至凑不齐一个排。
不顾前面的惨重伤亡,在二线战壕里,第二波士兵正在准备进攻。步兵身着沉重的盔甲,笨重地前行。这些步兵即将踏入死地,对于他们来说,头顶上飞过的炮弹根本不算什么,这就是奥尔登人的战斗意志。
参加第二波进攻的士兵们按计划规定的那样,排好队列爬出战壕。弹雨立刻覆盖了他们,给第一波攻击之后留下的尸堆又增加了一层。
战场上死伤累累,血肉横飞。屠杀般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时才停止。整个晚上,伤员爬回战壕里,头上偶尔炸起照明弹,照出一片地狱般的惨状。无人地带里到处是挣扎的人。
战场上损失惨重,进展却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当黎明来临时,战斗又重新开始了。无尽的炮兵对射继续着,弹雨再次纷纷落下,把尸体炸成一堆堆紧密的肉块。
第三波攻击照样进行,结果依然是伤亡惨重而又毫无意义。
当幸存的国防军撤回战壕里坚守阵地时,敌军发动了反击。敌军知道国防军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他们希望借此机会进一步扩大战果。为避免打草惊蛇,叛军没有发动炮火攻势就蜂拥而出,越过无人地带,直冲国防军。国防军士兵则迅速进入重武器阵地,以坚定的炮火阻止了叛军的进攻。
在KLM-389战壕里,科恩和两个被打散的排发现无人地带里出现了大批叛军,其数量足有两个连之多,科恩立刻派594向后方请求炮火支援,但不知为什么没有进行炮击。叛军步步逼近他们。科恩与其侧翼的部队失去了联系。
敌军逼近了,向战壕里投出了手榴弹。科恩的士兵也以牙还牙。在激烈的战斗中,科恩要面对数量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敌人。两个排只剩下2300人,然后又剩下了2200人。而敌方还有两个连的大半兵力,而这条战壕的国防军精疲力竭且兵甲损殆,他们只能力战而败。
但这里是科恩的战壕,他不允许自己防守的战壕被敌人所占领,他拔出枯叶,向远超自身十倍的敌军亮剑,他的存在激励了绝望的战士们。起初国防军只能敬畏地望着这位有些瘦小的英雄独自撕裂敌军,他的身形与剑刃统合有致,宛若浑然一体。随后士兵们发现自己也涌现出了对战斗的渴望,跟随着科恩投入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战斗的狂热都赋予他们十倍的力量,直到他们赢得最不可能的胜利为止。
夜晚来临,叛军已经精疲力尽,国防军的尸体上面堆满了叛军的尸体,双方目眦欲裂的样子,仿佛双方到了地狱都会继续颤抖一般,战斗再次陷入僵局。炮兵仍在对射,但熊熊燃烧了三天的战火已经退去。
整条战线上,双方都在进一步加固防线。国防军的战壕向后延伸,炮兵阵地被改善,前沿阵地得到了极大加强。密如蛛网的堑壕系统地向整个荒原延伸。看起来,双方在短时间内都不打算采取行动。第143团失败的进攻仅仅是无数次类似的进攻中的第一次。
一连几天,双方都在各自的阵地上僵持着,双方的哨兵们遥望着对方的阵地,两边阵地的中间惨不忍睹的无人地带。在这场残酷的战役中,司令部预计平均每天将要损失38000人。
生活在战壕里的士兵们就像是一只只老鼠,挤在湿寒的地下掩蔽部里。执勤的人站在战壕里的哨位上,观察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法尔格伦的气候多变,每天都会有狂风暴雨,大雨把战壕变成了水渠,把无人地带变成了沼泽。流入战壕的雨水很快会退去,留下一堆堆粘稠的灰泥浆,把战壕变成了沼泽。
火炮的吼叫声、炮弹的爆炸声终日响彻于荒原之上。夜间,天空被爆炸的火光和照明弹的光芒照得通明。越靠近前线,弹坑就越密集,被遗弃的尸体和被打坏的装备就越多。
冷酷的军需官们穿梭于战场之间收集任何可用的装备,从尸体身上扒下制服、武器和供给品,这些东西都要重新发给新来的人,于是,这些人经常被戏称为盗墓官。
双方交战的地区是一片阴沉的荒原,大地是单调的灰黑色,阳光终日被烟雾遮挡,天空中愁云惨淡。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臭味,在进攻失败的地方,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107,抽根烟吧,战壕里捡的,别嫌弃。”亚伦将头盔卸下,露出与其金色长剑近同的发色出来,这是他唯一一个没有被血染红的部位,他从战壕里捞了几根烟,自己留了两根,剩下的则送给了科恩和594。
“谢了。303。”科恩抬起头瞟了一眼亚伦胸前的编号,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香烟抽了起来,非常劣质的手卷烟,烟味很浓很呛,“咳咳咳……”
科恩满身是血地坐在那里,冰蓝色的左眼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左手紧握着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枯叶,像个阴郁的杀戮机器,几乎实体化的杀气让他像个阴郁的杀戮机器,这让那些幸存下来的崇拜者都不敢轻易靠近,他们不禁怀疑,这个男人赐予给他们的力量,到底是正义光明的,还是狂暴黑暗的。
但他们的看法对科恩来说不值一提,他们的尊重也好,恐惧也罢,都无所谓。他什么都不要,只想抽烟,喝酒,活着。
“抽烟喝酒才是一个军人该做的事情,咱们这些朝生夕死的武人,延续欲望才是延续生命!亚伦,我说的对不对?”科恩想到兴奋处,直接朝亚伦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说得好,再来一根。”亚伦对他微微一笑,又递给了他一根香烟。
“大哥!二哥!吃午饭了!”594拿着三人份的军用口粮跑了回来,他的身上同样浑身是血,在战地上,匀不出一滴水给他洗澡用。
“哦,谢了!”科恩就算在敌我双方的眼里再怎么恐怖,那也是需要吃饭喝水的人,拿起黑面包就啃了起来,吃起来有一股隔夜黑啤酒的酸香味。
亚伦好奇地问道:“诶?594,你怎么管107叫大哥啊?他比你的年龄小不少呢吧?”
“大哥就是大哥,这跟年龄没有关系,是吧?大哥。”594尬笑了几声,立刻跑到科恩面前,捶背捏肩献殷勤道。
科恩鄙视地看了594一眼,“哼,不是你插队的时候了?”
594赔笑脸道:“那是我人生中的污点。”
“嗯,既然你知道错了,那这事我就不提了。”科恩将750g的黑面包吃得一干二净,拍了拍手上的渣滓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一直都没有承认你是我的兄弟,你把这个吃了,你就是我的一号小弟了。”科恩的作战口粮里只剩下了300g的午餐肉罐头,这是全宇宙最恶心的玩意,它是由部分一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牛肉,一些老鼠肉,酿过酒的残渣淀粉和其他的什么一起做成的。这东西让科恩望而却步,现在正好推给594吃。
“好恶毒……”科恩的行为让亚伦目瞪口呆,这样残忍的酷刑怎么能用在战友身上呢……
“你把303的肉罐头也吃了吧。”科恩夺过亚伦手上的肉罐头,递给了594。
刚吃完一罐的594看着眼前崭新的一份肉罐头,不禁低声呜咽起来,“啊?大哥,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别这样折磨我了,我求你了。”
亚伦劝道,“是啊,107,别让他吃这种玩意了。”
“好吧,这东西是太难吃了,”科恩点点头,将剩下的两盒罐头扔了出去,有这功夫不如自己做些肉食,“你们在这等着,我给你们弄点肉吃去。”
科恩说的肉食在法尔格伦的战场上遍地都是,取材起来格外方便。
在这地狱般惨烈的战场上,树枝上挂着被炸飞的碎肉,无人区就是块大坟地,地里是从新鲜到白骨化的各种尸体,活着的士兵旁边躺着已经死了的,尸体上爬满蛆虫的士兵,许多被铁丝网缠住的人员,死后就立在铁丝网上慢慢腐烂,直到肌肉组织烂完,骨架最终散落,才从双方视野中消失,变成一团挂在铁丝网上的破衣物。
士兵们的尸体对于一些食尸动物们来说,简直就像是肉一大堆一大堆地堆在库房里,这些贪吃鬼的口水滴在上面,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
“这样悲壮的场景,都让你们这群畜生破坏了。”科恩抱着三把刺刀来到尸体和老鼠聚集得最多的地方,举刀默哀了片刻便拿刀穿起了老鼠,一刀就能穿起来五六只肥头大耳的老鼠,届时拿战地上的火焰一烤,灭度杀菌烤熟,滋滋一冒油,比那恶心的午餐肉强太多了,简直跟微型的烤乳猪没什么区别。
燃烧着的火焰在战场上随处可见,煤气钱都省了,科恩将三把刺刀都放在了上面,他对此有着丰富的经验,烤出来的老鼠表皮酥脆,肉有汁水。不足之处就是没有调味品,要是能撒一把辣椒粉那就更好了。
不过,594和亚伦都表示出了相当抗拒的样子,科恩也没强求,心想道:“爱吃不吃。”
法尔格伦的第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叛军的第一道防线顶住了第一次攻击,本月的战果遭到了国防部的严厉批评,国防军的伤亡人数大大地超过了司令部的预期数字,原本预计开战的第一月会损失114万人,但实际损失却是150万人。
也就是说,国防军能否实现在13个月内平叛,能否将伤亡控制在1500万人还是一个未知数。
2680年1月15日,810师第27旅第143攻城团接到命令,对454-LMS区进行一次火力侦察。在战线相对寂静了半个月之后,国防军准备发动新的攻势,为此,它在自己的整个前沿都进行了侦察。为了支援这次攻势,炮兵也已开始重新部署。上级将攻陷敌军防线上的支撑点——879-STO要塞的重任交给了143团的1营。
879-STO要塞是一个坚固的阵地,由多个相连的碉堡和永备火力点组成,但它的主要武器——一门装在炮台上的重型火炮已经被一枚炮弹摧毁。尽管它的永久火力点饱受炮火摧残,里面布满了机炮,其交叉射界可以覆盖整个无人地带。此前,国防军曾对这里进行过一次攻击,可被其轻而易举地击退了。
这可急坏了沃夫营长,这是国防军进入法尔格伦以来的第一场主要战斗,879-STO要塞的攻坚战更是重中之重,于是他喊破了喉咙喊道:“谁有这个能耐带人攻克这座要塞!不管他是什么军衔!我立刻升他为上尉连长!”
“我!”科恩想都没想地回答他道,他完全知晓这次进攻的重要意义,就算是死,都能被纳斯卡官方和中央政府授予联盟英雄的称号。
“喊出你的名字!”
科恩大喊道:“三连二排排长科恩!组织敢死队,保证完成任务!”
“好小子!有种!现在你就是三连的连长了!去吧!”沃夫激动地用拳头碰了一下科恩的前胸,并将象征军官身份的手枪交付给了科恩。
科恩接过手枪,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是!”
在夜色中,科恩看着自己的士兵,他们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天一亮,他就要带头发动进攻,在后面,高级军官们将在估测要塞的强度。
当科恩带着部下进攻越过无人地带时,一个多管火箭炮排将被牵上前,对要塞进行直接射击。为了让进攻更容易,士兵们在前几周就挖了一条新战壕。科恩及其部下只需要越过300米,就能到达相当安全的反坦克壕。
天还没亮。炮弹便已从头上呼啸而过,扑向夜幕中的要塞。在炮击的断奏中,科恩的先头排拥入前进战壕,准备出击。当第一道曙光出现在地平线上,炮击停止了,科恩下令攻击。他如约第一个爬上了梯子。
无人地带里弥漫着浓厚的烟雾,进攻者能很快通过开阔地。在前一百米,敌人没有对进攻作出任何反应。当接近敌军铁丝网时,科恩命令全连保持步调前进。
突然,一挺机炮开始怒吼,第3连遭到敌军火力袭击,全连卧倒在地,躲避致命的火力。科恩与594和亚伦匍匐前进到铁丝网前,他们冒着密集的子弹,用剪线拼命地钳剪铁丝网。在他们后面,其他班一样被压制在地上,正在遭受伤亡。但在前方,科恩终于从铁丝网下面滚过,跳进了反坦克壕。
第3连不顾伤亡,跟着科恩向前冲去。更多的人抵达铁丝网,剪开口子,跳入壕沟。顺着壕沟的斜坡往上爬时,士兵们又踩上了地雷。
科恩的人现在进退两难,他们现在要么向后退,冒着敌军火力穿过无人地带,要么向前,可前面又是雷区。
不知为何,科恩想起了那句和霍尔开过的玩笑话——“骰子已经掷出去了。”
科恩命令士兵不顾伤亡地前进,必须将这片雷区当做不存在一样挺进,并且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上斜坡。地雷在他左右纷纷爆炸,他终于抵达了坡顶,其余的人紧随其后。
在科恩前面,一个火力点继续射击,子弹不断地射向士兵们。科恩身边的一个士兵被一发爆炸子弹击中,弹头在他体内炸开,将他炸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他的骨头碎片刺伤了科恩的腿。他只能蹒跚而行,命令部下拿下这个火力点。
现在,防御者已经回过神来,从他们的临时掩体里爬出来,发现国防军已经冲过了铁丝网,一些人冲上前迎击进攻者,要塞里爆发了肉搏战,而其他人看见进攻者已经近在眼前,以为阵地已经失守,吓得拔腿就跑。
要塞内陷入一片混乱。火箭炮发射的炮弹落下,不分敌我地屠杀着双方士兵。科恩的部下攻入第一个火力点,朝射孔里丢手榴弹,炸死了里面的射手,但科恩被一颗流弹击中,再次负伤。他已经在支撑点里打进了一个小小的楔子,他必须守住它。
科恩失血严重,他用一个已经倾覆的沙袋组成路障掩护自己,在他身边,他的士兵们正在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交火。在冲锋中,他的通讯员不知到哪儿去了,他现在肯定是死在哪里了。第3连急需援军来守住他们夺取的阵地。科恩叫来一个士兵,叫他带回口信:“第3连已过铁丝网。敌军力量在增强。如有增援定能守住。”
信使立刻上路了。
但现在,第3连只能孤军血战,在烟雾中,第二个火力点被火焰喷射器烧成了废墟。现在第3连已经占领了一些敌军战壕,并向中央地堡前进。他们夺取了一个通往掩体的通道,用热熔枪射穿了钢制的大门,科恩率领部下,沿着楼梯直扑地下的地堡。前面是一条长廊,里面匆匆设置了几个路障。仍然在一瘸一拐地前进的科恩下令部下随他冲锋。他们冲向人数少于他们的防御者,用刺刀解决了敌人,夺取了长廊。
科恩挂了第三道彩,这次是打在头上,配发的钢盔直接被打飞了出去,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头飞了出去。
第3连及时夺取了走廊。在外面,已经能听见重炮的呼啸声不断增强,敌军竟呼叫炮兵向自己的阵地射击。经过预先瞄准的齐射直接命中,将地面炸得翻腾起来。但在地下,科恩和剩余的士兵还算安全。
炮击结束了地面上的战斗,持续不断的炮击将每个人都赶到了地下。科恩的士兵仍守着走廊,但是到了夜晚,援军还是没有来。信使估计是在半路中被炸死了。但第3连的幸存者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好消息是,科恩派出去的信使已经回到了己方战线。信使花了几个小时,用爬行的方式穿过了无人地带。他在路上负了伤,血从头流到脚,然后又流进泥里,但他坚持着立正姿势,将口信带给了沃夫营长,他正站在自己的指挥所里,观察着战场形势。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在叛军防线上打入楔子的消息终于来了,沃夫立刻口授新命令。派出了最精锐的掷弹兵部队,科恩需要援兵阻挡敌人向堡垒增援,全团要立刻全线进行牵制攻击。
第二天清晨,科恩的士兵们在要塞的地下走廊里进行着激烈的肉搏战,与此同时,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掷弹兵部队开始向要塞进军。漆黑中,只有手榴弹的爆炸在闪光,第3连坚守着阵地。敌军从地道调来了援军,但他们无法攻入第3连把守的走廊。
空气之中尘土飞扬,爆炸中产生的浓烟更是让人窒息,还好有呼吸器械,第3连的士兵们打完了带来的弹药,就从敌军尸体上抢来武器。他们在走廊里设置路障,每倒下一个人,就会有另一个人来顶替他。第3连甚至还用自己人的尸体来加强路障。
科恩的手下从进攻时的12800人锐减到1600人,整整一天,炮弹不断爆炸,掀起阵阵灰尘,科恩依然英勇地战斗着。到了晚上,掷弹兵已经消灭了其他地面建筑里的敌人,并向地下掩体进攻。
战斗开始第三天,整座要塞已经差不多完全落入国防军之手,他们已经在敌军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敌人正展开疯狂的反击,不过,司令部已经从预备队里的第61坦克团里调出了三个装备了超重型坦克的坦克连,三个坦克连全部投入了要塞区的战斗。坦克部队咆哮着前行,将道道铁丝网碾碎在履带下,加入了坚守着阵地的步兵和掷弹兵的行列与他们一起向前推进。防线终于被攻破了,司令部向突破口中投入了更多的兵力,整个27旅都在全线进攻。
在地下的第三天,对于科恩来说是最漫长、最艰苦的一天。敌军使用了火焰喷射器,想把他熏出来。而他为了保持速度,并未携带喷火器,甚至不能进行反击,走廊里充满了黑色的烟雾。科恩只剩下最后一个空气过滤器了,要是撑不到援军到来,他也就死定了,腿和腹部又多了两处伤。他倒在走廊上,随时可能死亡。
第三天夜晚,地面上的战斗仍在继续。科恩不知道掷弹兵已经攻入地道,国防军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已经占领了主要地道。此次作战终于以胜利告终。
黎明前,一位掷弹兵发出信号,说他找到了幸存者。该掷弹兵在证明自己是友军之前,差点遭到攻击。
科恩蹒跚着走出要塞,与他一同走出来的还有10个遍体鳞伤的士兵。除了手中的枯叶,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使用的武器了,身上衣衫褴褛,钢盔遗弃在了战壕里,他的双腿、右臂、腹部、头部都受了伤,但他依然活着。
第3连幸存的士兵们都去医院接受了治疗,但科恩除外,由于之前的惨痛记忆,他不想再去那个该死的地方了,在那里还能干什么?打针,吃药,然后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简直像是只死掉的鱼!
“妈的……疼……真疼……”科恩浑身鲜血淋漓地躺在一条战壕上,表皮上,身体里插满了弹片,鲜血完全染红了他的衣服和身下的那片土地。
科恩将自己的上衣全部撕开包扎身体,但仍能感觉到鲜血正在从身体里不断地流出,但他坚持不去医院接受治疗,他现在只想睡会儿,即使是死去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睡觉罢了……
也许是科恩太过疲惫了的缘故,他竟然真的在剧痛中熟睡了过去,而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了。
这时,一名上尉军官走了过来,发现了这位躲在战壕里呼呼大睡的同级军官,有些愤怒地说:“喂!堂堂国防军陆军的上尉,怎么能在战壕里睡觉呢?快点起来!这里不是你睡觉的地方!”他训斥着科恩,“快站起来!意志薄弱成这样,你是海军吗?!”
“骂谁海军……骂谁海军……”科恩被吵醒了,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只是在乱成一团的心中反驳着他的训斥。
“你这家伙,耳聋吗?”上尉走上前来,试图拎起科恩的领子,可当他看清楚上尉的脸时,不禁愣住了,面前的人竟然是科恩。
科恩也想弄清楚到底是哪个混账骂他是海军,于他是将眼睛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面前的人是一名陆军上尉,向左偏的棕短发,眉毛细长,眼睛是很深沉的淡绿色,他明白了,他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霍尔.加来亚佐。
竟然在这里和他见面了,科恩感到自己的大脑已经死亡了,心几乎是麻木的,似乎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无法供人呼吸似的,他会和他说些什么呢?在经历了那样匆匆忙忙,歇斯底里的离别之后,能说些什么呢?
两位昔日同学的见面竟然是在这么恐怖的氛围里,而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他们的关系好像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分歧,还未发生争吵的时光。
就这样和解好了。
最后,他看向了一匹战马。
那匹战马很瘦又很脏,受了很严重的伤,灰蒙蒙,血淋淋的,它转头回到主人身边的时候,风雪落在它身上,又好像重新白了起来,科恩觉得它应该就是白色的皮毛。
如果这匹战马能活过这个冬天。
那他也能。
他能活过这个冬天的,以后的无数个冬天,
他都能抗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