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日,东海,扬灵号船长室隔间。
“你们这……”孙撷乐放下了手里的空酒杯,上身前压,似是想看清对面沈闻煊的表情,“……机会给的太多了吧?”
刚刚过去的半年,可不太平。
沈,孙,孔三家刚刚血拼一场,可正是因为这位的背刺,孙家可谓是元气大伤,血亏近百亿资本不说,旗下各个产业股权几乎都出现了大幅变动,开遍全国的酒店更是被挖了二十多的股份,管理权直接互易。而卖祖宗求荣的孙撷乐,不仅拿到了家族各种产业的相当一部分股份,就连孙家好不容易从沈家身上咬下来的安庆第一军工,大股东也在他的操作下变成了他。连孔家,他都从中攫取了一些利益。
而看着面前极有可能一波上位的孙家旁系子弟,沈闻煊虽然暗中佩服兼戒备,面上倒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端着杯子懒懒靠在椅背上,悠悠回道:“总是要给他们一些机会的,不是吗?”
孙撷乐知道沈闻煊的意思,这是给其他几家出一道选择题——要么龟缩防守,等着被慢慢蚕食;要么最后一搏,现在沈闻煊孤悬海上,要是什么“意外”死了,搅乱局势还有机会反败为胜。沈家几般筹谋,为的就是今天,自然不愿久等,以防夜长梦多;而孙,孔两家也不愿就此没落,他们四大家看似显极,却也失去了很多向海外发展的机会,对比张、马几家,隐隐有了一丝冢中枯骨的滋味,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失去如今的超然地位。
然而这样敷衍的回答孙撷乐自然不满意,可也知道想要实际进展,还是得看自己,于是便只能更进一步:“首里军事基地新到任的总长,也是受这次影响调过来的,但我觉得他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哦?”沈闻煊有些诧异,在他看来,孙撷乐大势已成,已经不需要再依附他们沈家,完全没有必要掺和这事儿。不过他还是不愿意直接拒绝,于是再做试探,但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敷衍:“哈哈,正巧,东南军区对之前军械外流案已经有了一点证据,或许可以捎带他一程。”
我问的是这个嘛?孙撷乐见没能达成目的,暗地里不满沈闻煊的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他想弄清楚的沈闻煊的底牌,不过是子虚乌有罢了。沈家能做的,也只能是做好失败后的补救措施而已。至于所谓证据,若是能毕其功于一役,那就是锦上添花;若是失败了,便成了废纸一笤。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经此前一役沈家也没了后招,现在这局面,说穿了就一个赌字,能达成什么样的结果,不过是尽力而已。
“哈,沈少有心了啊,想必他也不会辜负你的帮助吧。”不过有了两次试探,孙撷乐也对局面有了一点模糊的判断,便放弃了步步紧逼,换了舒适的坐姿,主动转移话题,“想我们这一辈,如沈少这般愿意为国竭心尽力的年轻人,可真是难找啊!”
“哪里哪里!”沈闻煊摆摆手,却突然正色道,“像孙少这样对各路少年英雄都如数家珍,才是国家栋梁之才啊!”
孙撷乐刚刚才碰到椅背,听到这样的暗示,便又悄悄挺直了脊背,大脑迅速运转,嘴上却不停:“当不得当不得!只是去年金融危机牵扯人心,我也只是略尽匹夫之责罢了。”金融危机,便是去年血战的产物,由沈家提前引爆换取商战上的一点操作空间,但最终还是有些失控。另两家虽然因此套住了许多资金,却也借机拔除了很多沈家在央行的钉子。而这里提及,便是**裸的提要求了。
如今的局势沈闻煊没有必要拒绝,“谁都知道,这半年央行乱透了,或许就是缺少你这样的英才来扶大厦之将倾。”他一边说着,一边两手张开做比,语句极尽吹捧,但表情却殊无笑意,目光透着认真严肃,毫不掩饰地钉在孙撷乐脸上。
这份目光给了孙撷乐些许压力,但毕竟他心里早有腹案,这场交换已经得到了非常好的结果,便迅速接上了对方的话,“不敢不敢,与君共勉耳。”
“好!当与君共勉!”
交易方向既然定下,双方也都缓了缓极速运转的思维,气氛也随之随意了起来。
“说起来,这一次娱乐业或许会迎来又一次春天,今晚的晚会想必又会达成许多合作吧。”孙撷乐不再继续补充,而是直接转移话题,为合作谈判直接画上句号。
沈闻煊也不恼,吃下了这发转移,“这次《新世界》剧组直接在这里选角了哦,大前天刚上的船。还有西南的那个大项目,这两天或许就会介绍了。”
“杨氏牵头嘛,万众瞩目啊,哈哈!”孙撷乐说完,微微举杯示意,然后便把杯里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再轻轻放下。
“哈,就连杨悦都搅和了几个礼拜,你说呢?”
听得沈闻煊语气中隐隐的喜意,孙撷乐又开始了琢磨。但之前绷着的弦已经松开,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不禁得口无遮拦地说道:“但听说这次旅游是为了……”
孙撷乐住嘴已经太晚,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这样毁了人家的期待的旅行,是不是太落人家面子了?
而沈闻煊的反应却更让他意外。沈闻煊也跟着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然后摇晃着空酒杯,轻叹了一声,语气悠远:“改日再补吧……”
沈少向来不都应该是“公事为重”的秉性吗?孙撷乐暗自记下这些变化,面上继续与沈闻煊谈天说地。
与此同时,楼下大厅,晚宴也已接近尾声。作为女主人翁,在沈闻煊不在的情况下,杨悦也不得不上台露个脸。何况游轮走走停停,今晚的腕儿难得比较齐。她也算是有点正事儿要做。
刚作完对上一个节目的总结,她还没来得及多说别的,台下便有人起了个哄,“我们家悦儿可是才女呢!这都多少天了,不得来一段啊?”登时便云从者众。
杨悦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赵猗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顾不得和表面好姐妹打诨,只是稍微指了指她,在换回一个毫无那啥数的笑容后,便继续自己的主持。
“说起来也确实应该给大家带来些什么,毕竟赵小姐……”说着,杨悦也作势瞪了赵猗莹一眼,“……和朱二少都来过几段了。”
“那么,”杨悦对身后工作人员示意,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站到舞台最前沿,留出足够空间,“先容我来大致介绍一下。”
“今年初,我家许诺的南开公司将开始第一次项目,对滇池周边的修葺整顿,并完善商业管理,具体可后续慢慢交流。今晚我要做的,是定下宣传基调,作文以记之。”
说话间,长案和笔砚齐备,杨悦也不再啰嗦,略微调整镇纸便提笔饱墨,稳稳落笔,身边镜头也迅速就位,并把实时画面尽可能完美地呈现在大屏幕上。
四周的声音也随之渐弱,只见得“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缓缓跃于纸上。
杨悦前世的种种神异今生并没能留下许多,毕竟之前已经做了无数尝试都没能找到哪怕一丝灵气以供修炼,倒却靠着一点点旁门左道大幅提高了对自身身体的掌控力。这也是她这两年书法、声乐境进神速的原因。
于是仅仅匆匆几笔,便听得一声叫好:“红莲映水、碧沼浮霞,沈少夫人看来已得卫帖之三味!蔡师姐怕也难再作指导了吧?”
开口的这位帅大叔,外貌疏朗,看着颇显年青,一身唐装更是与周遭格格不入;手头虽也有那么几家经纪公司,但在这艘船上也不过是不入流的普通客人。
但显然他敢这么发言,便说明他上船靠的不是这些。这位名唤周浩,现任书协名誉会长,作协副会长,师承有楷行草“三绝”、世称“小书圣”的一代书法宗师郑燮,而且他不仅仅在书法方面有所建树,诗画同样颇有研究,在文学方面更是当代少有的各种题材均有涉猎的大作家,近十年的优秀剧本,他差不多占了半壁江山。
既然权威已经作出分析,其他宾客倒也方便吹捧了,于是后续的夸赞便随着杨悦的书写纷纷而至。
“……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
“……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
但随着杨悦的不断书写,周遭的赞美渐歇,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议。大家或是家学渊源、或是个人造诣,对古典体裁都有了解。这绝不是词,也基本不可能是信手胡写,那九成九就是联了,纸张排版也已透出端倪。但这个长度……不过各位也不算是不看好,反倒更像是见证历史的感觉。
“……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柳字落笔,杨悦便直接携笔砚向后走,原来在几人身后已经布好新的长案。
及至案前,她再度落笔——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
“……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
“……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
“……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写罢,杨悦便招呼员工把两联并到一起投到大屏幕上,然后走到屏幕边,对着观众席致意,“回首过往,腐朽制度终将崩溃,华夏已重焕生机。相信未来在我司的努力下,西南将获得更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