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镇天很郁闷。
因为他根本不上去倪莜芊的云朵。
人一踏上去,马上就栽落下来,如同身上罩了团水蒸气,别说站,简直连上都上不去。
用倪莜芊的话说,就是凡人功利心重,杂念多,这片云朵灵智已开,除了主人,根本不会让其他人坐上去。
至于倪莜芊,她是绝对不会步行走到镇上的,用她的话就是:飞一盏茶光景就能到镇上,何必走上一个时辰?
结局很无奈,还是那把宣花巨斧起了作用,倪莜芊提着斧柄,韦镇天双手抱着倒悬的斧头,这才上了天。
韦镇天也不知道那句大话怎么蒙得如此准,随随便便撒个谎,说南边有市镇,结果市镇就在那里。
倪莜芊在镇外就压下云头,步行进镇子,原因竟然是术法不得在世人前展现,被人窥见不免引起惊恐骚乱。
那镇子说大不大,也就一条三米宽的大道直贯南北,长约一公里,两旁大多是三两层土木结构的骑楼,楼上住人,一楼多为内收式铺面,铺面外有人行小道,供过往的行人遮日挡雨。
镇上房子约有千把间,估摸着也有五六千人,比三两百人口的小村多了不少,韦镇天估摸着的确能找到个填饱肚子的地方,至少不是糙米饭加青菜的待遇。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支青底白边的三角小旗挑在半空,上书三个红字:食天下。
这是间小食肆,上下两层,下层是招呼普通人的大堂,上层是招待贵宾的雅间。
甫进门,刺鼻的油烟味直冲鼻腔,脚下的青石板油光琳琳,混杂着无数泥土灰尘,脚踏上去粘呼呼的抬不起来。
木质柜台里,一个黑衣小帽的老掌柜正聚精会神的拨弄着算盘,正计着账目,听到人声,眯起眼往门外一扫,眼光从韦镇天身上掠过,定到倪莜芊身上。
韦镇天一眼回瞪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这老东西眼珠子就直往如此动人的小姑娘身上打转,想搏蒙啊,回去搏你老婆啊。
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倪莜芊扳着小脸,冷冷的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眼神直勾勾的甩来甩去,干嘛不甩在条老**身上?”
韦镇天大乐,这小妞越来越合自己心意了,全不造作,不爽就直接说出来,不会摆在心里生闷气。
掌柜一张老脸立马就阴沉下来,嘴角向下抿着,不冷不热的说:“进门吃饭,得先交一百文,以作定钱。”
倪莜芊也不答话,抬手将一小块碎银子甩到柜面,掷台有声。
一个五大三粗的跑堂伙计匆匆抢上几步,一把将碎银子抓在手心,双手合上猛搓几下,再打开细看两眼,将银子放回柜面:“当家的,半两真银,不是镀银的假货。”
掌柜嘴角往上一翘,冷口冷面换成了一副眉花眼笑的神情:“请移步二楼雅间,阿狗,奉茶!上好茶!整片的那种!”
韦镇天看在眼里,这种食肆的服务体验得有多糟糕啊,如果不是给足了钱,是不是就要给客人端碎茶末冲出来的淡茶,还是泡了七八次那种?
他伸手一挡,将正要步上楼梯的倪莜芊,对掌柜说:“我要点餐,就在这点。”
掌柜冷笑一声:“去,狗一样的泥腿子,有得吃就不错了,凭你也知道菜色好坏?回家吔米糠啦。”
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套菜牌,推到倪莜芊面前:“贵客,请选餸菜,不是老头我吹嘘,这镇上,就没我食天下做不出的菜来。”
倪莜芊看都不看菜牌,直接说:“看什么,好酒好餸招牌菜,一于摆将上来就是。”
掌柜干咳两下:“姑娘,我有一说一,本店乃是镇上老字号,招牌菜四道,拿手小菜一十二种,就凭二位,那是怎么都吃不完的,现在日已偏午,不是饭点,当点之时,那是满座无虚席,放眼皆高朋……”
倪莜芊脸更冷了:“想说什么直接说,别扯虚的。”
掌柜一拱手:“姑娘快人快语,佩服!这菜不能全给你们上,招牌菜加小菜,一席下来需银子二两三钱,要想吃遍全席,得加钱!”
倪莜芊脸上冰消雪融,一巴掌拍在柜面,纤手挪开,底下赫然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银元宝:“不就银子吗,五两银子,多出来的,算赏钱。”
掌柜眼珠子立马就凸了出来,一把抢过元宝,倒转手中笔杆子在上面敲了几下,眼角的鱼尾纹如花骨朵般绽放开来:“请贵客雅间稍待片刻,阿狗,沏上最好的明前碧螺春,招呼贵人。”
韦镇天进食时从来不客气,以前不,现在不,将来也不。
没错,就是进食,而不是吃饭。
一张八仙桌上,八盆八碗,外加一浓一淡两个沙煲汤,一坛十斤陈酿米酒,一个二十斤装的木质饭桶。
韦镇天手持五斤大海碗,里面满满都是白饭,什么菜色都不看上一眼,夹起来放进碗里就呼啦啦的开起工来。
拳头大小的狮子头,一口一半,两口消灭,再扒拉两口饭,一只圆蹄就着一碗饭,两分钟被风卷残云般扫了个干净。
放以前,这么油腻的餸菜韦镇天别说碰,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今时不同往日,乡下泥腿子就应该这么埋头苦扫。
韦镇天只感觉越嚼越来劲,越来劲越扒拉得越多,身上的气力也逐渐恢复过来。
不知道是今天一连使用了三次印鉴的缘故,还是这个身体本来就是饭桶,这么一通胡吃海塞,填进去的食物能让从前的他半个月不会感到饥饿。
倪莜芊坐在他对席上,单手支着下巴,兴趣盎然的看着韦镇天吃饭。
倪莜芊就是倪家那个小姑娘,准确的说,是韦镇天的准小姨子。
她另一只手,死死扣那条白虫子的头,而白虫子却盯在大快朵颐的韦镇天看,准确的说,是盯着韦镇天手边那坛米酒。
虫子的小嘴角边拉出了一条晶莹的口水线:“我也要喝酒!”
倪莜芊看都不看它一眼:“自己买!”
虫子肥胖的身体,一直扭啊扭的:“没钱!”
“你不是只吸灵魂,不用进食吗?”
“我没喝过酒,想知道是什么个滋味,不如暂时放了我,待我使出点手段……”
“啪”,一个猪蹄骨迎面飞砸在虫子脸上,立马将它的话砸了回去。
韦镇天油腻腻的手指在衣襟上反复抹了几道,猪蹄的油顺着嘴角往下淌,挥掌拍开酒坛泥封:“你想使出什么好手段,不妨说来听听。”
吨吨吨吨吨,五斤酒倒满了海碗,推到虫子面前。
酒香飘逸。
“控制这帮蠢驴的意识,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趁机霸占这间酒楼,吃食,钱财,要多少有多少,全是我……呃,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