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莜芊数不清今天自个发了几回飙,好像从认识韦镇天开始,就一直被人指来点去,被说成暖被窝的,兔哥相公,白吃白飘的汉子,现在竟然多了个头衔:一副银相的小胡子! 天知道再下去,这些人会说出什么更恶毒的话来。
今天肯定是八字横冲时运低,撞上忌日了,回头真是要用柚子叶泡个澡,消消晦气。
她瞪了韦镇天一眼,这人这时候还有心情嘻嘻哈哈,还真是个惹祸精,跟他在一起,什么事情都能碰上。
只是话说回来,俗世人间本如此,怪不得老爹总让自己多出来历练,红尘炼心,练的不是术法武艺,而是道心,只有冲破心障,方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倪莜芊暴怒的心情逐渐平缓下来:无论什么情况,我都有能力,也有决心,一一闯过去。
花月楼的老鸨翠姨并不想知道倪莜芊转什么念头,她只知道一件事:有人吃了熊心豹胆敢来白吃白飘,那就用打将回去,狠狠的打,打得那些人连娘都不认识。
只是现在自己人多势众,就这么打过去,那简直就是丢脸丢架子的份。
为何?只因这座楼叫花月楼!这是有脸面,有品味,有德操,有情趣的富家子弟达官贵人才会来吟诗作对鉴赏风月的地,可不是什么烟花柳巷,庸脂俗粉混的场!
作为老鸨,自然也得装出三分的体面,四分的风雅,五分的韵味,叠好十二分的心水,才能将花月楼的价值完全体现出来。
翠姨的头高高昂起,翻出一圈白眼珠:“看两位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一副人中之龙的贵相,就连你身边那跟班,虽然贼眉鼠眼的眼中冒绿光,但也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只是,行有行规,家有家法,两位用过膳,总要把饭钱给结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珠朝下一转,往韦镇天瞪去,真个是怒火扫荒野,戾气冲霄汉,引得身后一众壮汉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兵器,就要暴起发难。
韦镇天不慌不忙:“这位小姐姐是叫翠姐吧,在下完全明白贵楼的难处,只是,我说过哪句话,有那么一丝半点要吃霸王餐的意思,以至于让贵方有所误解?”
脸肿得像猪头一般的小厮晃动着手中的鹅骨头:“就你,你说的,用这个当饭钱。”
韦镇天满脸吃惊:“我真的不记得有说过这句话,我说得是,这是赏你的,伺候好了,重重有赏!从没说过要用这烂骨头来结饭钱啊,你自己狗眼无神,两耳招风,连骨头碎渣还是真金白银都分不出来,听不清人话鸟语,我看你这鳖公茶壶是不用当了,当个夜壶,去吔屎饮尿好过!”
那小厮又气又急,指着韦镇天,只重复嘟囔着你你你几个字,却偏生说不出话反驳韦镇天的话,全因当时并非只有自己一个在场,还有几个仆人和歌姬,现在想赖也没得赖。
韦镇天摆出满脸一副不屑的神情:“不就欠你八十两银子的挨揍费,外加一顿饭钱,在下一向认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小姐姐,你说对不?”
翠姨皮笑肉不笑:“只要公子能拿出这钱,我们之间的问题当然也不成问题。”
咣当的金属碰撞声中,两锭金元宝从韦镇天手中抛向翠姨,后者连忙伸手接住。
虽然翠姨扑在脸上的粉比用过十年都没清洗过的锅底灰还厚,但韦镇天看着她,怡然自得的说道:“小姐姐,劳烦验货,我相信,我们之间再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两黄金十两银,一斤黄金十斤银,一斤银子十六两,拿这两锭各重五两的小金锭去兑一百六十两银子绰绰有余。
金子一上手,翠姨那是一阵恨喜交加齐上心头。
二十年的青楼生涯,她伸手一掂就知道金子的真假,眼下这泥腿子模样的豪客出手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而那桌花酒连带歌姬的花销也不过十五两银子,一下子就赚了十倍的钱,自然是喜出望外。
恨的却是那猪头小厮,人公子不过开了个玩笑寻开心,这没眼力的鳖货竟然大动干戈,意图污蔑贵客白吃白飘,自己偏生还听了这鳖货的怂恿,带了一群人马过来找场子,这怠慢客人的事要是张扬出去,钱银损失事小,砸了自家招牌事大。
她越往下想越是后怕,要是这丑事发生在今晚点花魁现场,这花月楼的朵要还不要,悬在门口那个金字招牌,怕不是能被人给当劈柴烧了啊,刚才那一点点赚钱的喜悦,立即就被冲个干干净净,抛到了九霄云外。
翠姨究竟是风浪里打滚出来的老人,眉梢一挑,向韦镇天抛了个媚眼:“这话从哪说起,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误会,姐姐我带了这么多人,都是给两位俏哥哥席间助兴节目,今晚两位一切花酒开销,都记翠姐我自个的帐上了,还望两位玩得开心,耍个尽兴啊。”
韦镇天以进为退,一脸惊恐:“唷,我还哪敢继续玩,只怕片刻后就要被姐姐身后这一群如狼似虎的护卫给踹到街上去了。”
翠姨疾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轻轻依在韦镇天肩膀上,低声软语:“如果不嫌弃姐姐年事已高,姐姐轻弹一曲琵琶寄语,以助雅兴,不知官人意下如何?”说着暗暗将两锭金子塞回到韦镇天手中,还不忘记在他手上轻轻捏了一把,情意绵绵,瞬时到了极点。
她一转头,就看见两只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在自己身上,耳中传来吱吱的喝骂:“臭不要脸的老鸨,也不照照镜子,一把年纪还卖什么风情,肉麻死大爷了。”
大老鼠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看两人这么哥浓姐浓的一番造作,回过味来后再也忍不住,一身鼠毛都炸立起来。
“小哥哥,你这书童倒也有趣,戴了这个狐狸头,披了身狗皮,莫不是想扮老鼠?”
韦镇天拽着翠姨的手,往大老鼠头上摸去:“小姐姐,不是在装啊,它本就是只大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