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The change in vain
杨英坐在记者招待会现场，精神恍惚。
记者们的相机不停地闪着，各位领导也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秘书拟好的演讲稿。
杨英想起三天前的晚上，天堂与地狱，原来真的不过一线。但现在她又怀疑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也许是梦？但能够坐在闪光灯中也就证明了一切都真切地发生了。
杨英朦胧中记得自己乱逛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去就收到了机票的快递。然后麻木地收拾行李，首次登上飞机，跟着众多漫画家偶像来到新闻发布会现场。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把原稿带来，甚至不记得有没有带上她的作画工具。
她想，如果她是观众席那些拼命按动相机的记者，那么她一定会惊讶于众多著名漫画家中那不知名的新人。并不是因为神秘感，而仅仅是因为其脸上与会议现场格格不入的表情——麻木、空洞，像许多讽刺漫画中的配角。
纷乱的思绪把杨英关在自己的世界中，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首都最豪华宾馆的豪华套房里，也许已经发呆了好一阵子？
她呼了口气，探头逡巡了一下空旷的房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旁的行李。果然，在无意中，她把原稿带出来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凝神看着她的……或者不是她的作品。
没有改变……或者说还是改变了的……
尽管是拙略的画技，却勾勒出撼人心魂的感染力。这是漫画界一直呼吁的“现代漫画家最缺乏的灵魂般重要的才能”。
“但它不属于我，不属于我……”杨英暗暗在心中悲叹，没有一丝欣喜。
“但也许，仅仅只是也许，也许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技能呢？能够改变自己画作的才能。这样不能算是作弊吧？如果真的就是这样的话，那我欣然接受也没关系吧？”杨英痴痴地想，但她这一辈子都未曾靠运气得到过什么，更甚，每当她想靠运气赢得什么的时候，总会得来更糟糕的结果。
“考验，还是机会？”杨英不禁走神，如果是漫画中的主角们，会怎么做呢？转瞬又苦笑了一下，“主角们当然会欣然地接受啊。十成十还会有个‘导师’类的角色，像美女啊、死神啊，什么的。”
“该不会要以缩短寿命或者剥夺幸福什么的为代价的吧？”杨英不禁念叨出口。
这时，虚空中仿佛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嗓音——“当然是需要代价的。”
杨英浑身一震，第一反应是“我靠！”，第二反应是“真的说中了吗？死神什么的！”
但声音没有再次响起，周围仍旧一片静默，像开始的时候一样。
“滴滴滴，滴滴滴……”闹铃一般的电话响起，把杨英吓了一大跳。
“喂？”
“喂，杨英小姐您好。我是‘织梦杯’的赛事联络人，专门负责您参赛作品的整理、传递以及为您的一切合理需求服务。您可以称呼我为玥，王月的玥。”一把温柔好听的男音响起，却不足以吸引杨英过度分散的注意力。
“咳咳，”一阵沉默后，玥又继续道，“现在请允许我告知您，‘织梦杯’的初赛将于明日正式开始，为期5天，请创作出独创的漫画作品，题材、篇幅不限。若想用投稿稿件也没有关系，那样的话，接下来的5天我将随时准备听候您的差遣，当然一切开销都由本活动组织委员会承担。”
…………
还是无尽的静默。
“呵呵，”玥尴尬地笑了笑，“那么，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的吧，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里就先挂了。”又等了一分钟，确定杨英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后，玥终于挂掉了电话。
杨英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仍旧愣了好久。然后才茫然地开口：“我好像疯了，你能救救我么？”
回答她的只有“嘟嘟”声。
接下来的5天，杨英什么也没有做。她完全没办法思考大赛相关的东西。只在需要吃喝的时候打电话到柜台。
她不时翻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手指在几个名字上流连，但始终没有按下去。
“这算什么呢？”她想，“其实也没什么吧。不就是稿件变了嘛。又不是变性、变形、变态，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即使是活不下去了，即使是变性、变形、变态，不也就那样么？”
“反正活着，就是那样吧？不是这样死，就是那样死。既然都是死，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独特地满怀悬念地去死吧。”她突然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然后是不可抑制地大笑。
“人生嘛！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也很重要的啊！”她大叫一声，首次不慌不忙地走向那散乱一地的原稿。
杨英把原稿装进包包，再准备了必要的作画工具，走出了宾馆。
她走到首都最繁华的街道，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感受着她也许永远得不到的高端生活的气息。
“他们多么幸福，又多么不幸。”她低低说了一句，随后坐在人行道边，拿出画板和作画工具，开始唰唰画起来。
时间悄悄溜走，杨英画好的时候，天已经沉下来，但路旁的灯光却把街道照得比白天还要亮，人们脸上的表情，也比白天更有活力。
杨英羡慕地望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羡慕他们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又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
接下来，她开始等待，等待画作发生变化，等待画上那一个个穿着皮毛的女人或穿着皮革的男人发生惊人的变化。
然而没有，一秒钟、一分钟、一刻钟，时间慢慢流走，但画还是原来的画，没有丝毫改变。
发现作品会自行改变时的惊慌与痛苦又袭上心头，她才刚接受了一切，而一切却都已悄悄离自己远去……上天果然是个坑爹货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拿出包包里的原稿，看到它们仍旧是引人入胜的摸样，不禁松了口气。
她细细地扫过手上的画作，想看出它的奥妙。
改变了的，是瞳影的眼神、瞳影的动作、瞳影的表情……改变的都是瞳影！？
杨英忙乱地把原稿塞回包包，粗鲁地撕掉刚画好的插画，匆匆在雪白的画纸上勾勒起来。
不多时，神采奕奕的瞳影出现在画面上，杨英停下了笔触，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个熟悉的图像。然后，尽管非常微小，“瞳影”慢慢动了起来——原本一脸白痴相笑着的瞳影，渐渐落下了嘴角；大睁的眼睛也开始收小，直到遮住一半瞳孔。
与杨英心目中的瞳影完全不同，画面上的瞳影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气，但其所散发的阴冷气息却让人害怕得颤抖。
杨英隐隐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也许能跟瞳影对话。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但很快杨英便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然在想各种方法希望与瞳影沟通。
“你好。”她在瞳影的画像旁写下这句话，心里纳闷自己竟没有“见鬼”的感觉。仿佛事情就该是这样子的。
“我叫杨英，活在与你不同的世界。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跟你谈谈。”杨英继续写道。持续了一段时间的“不变”后，杨英不得不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然而就在她打算放弃的一瞬，雪白的纸上浮现出工整的隶书来——“你好。如你所愿，我叫瞳影。”
杨英一瞬间绷紧了身体，瞳孔扩张，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吓跑了好不容易引出来的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