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波是奴区的最强武者。
对于他的死，有些武者非常激愤，但也有很冷静的......
例如齐婉。
说冷静，更不如说是冷漠。
仿佛死掉的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甚至连同仇敌忾的心情都没有。齐婉被齐茗看了好几眼，脸上都一直保持着冷漠与淡然不变。
若非秦老头亲口说了他与齐婉是同伴，而且是一起来仁王城执行密令的同伴......笙笙都不会觉得其中有异。
“姐，你真不记得秦老是谁了？”
齐茗有些不甘心。
她想从姐姐脸上的表情看出一点端倪，来判断对方病症到底有多严重。事实上就此刻而言，那是相当严重......
当年，修为达到一品后的齐婉突然就神神秘秘起来，经常早出晚归，少了对齐茗的陪伴。
使齐茗心中生疑。
于是有天齐茗终于下定决心，趁着齐婉熟睡在其衣裳上撒了一种花粉，借由此引路追踪到了行踪......
好巧不巧，那次正是秦波与齐婉潜入仁王城的行动。
结果齐茗也被抓进了奴区。
因此在场除了笙笙以外，另外一个知晓秦老头与齐婉是同伴的人，正是齐茗小妹妹......很显然，齐婉的表情连笙笙都感叹逼真，自然也就瞒过了齐茗。
直到两个时辰后的每日修行时间，夏漓带着齐家姐妹去‘养气房’。
齐婉进去后很快又退出来，找到笙笙......
“秦波死之前有交给你什么东西没？”
上来的第一句话，对方如此问道。
闻言。
笙笙立刻左右望了眼。
养气区域是公用的，整整两排‘养气房’，部分有人在用，部分空着。时不时会有武者进出......这些人经过时，都会下意识看一眼齐婉与笙笙。
齐婉是一品武者。
笙笙是圣手医护。
两人的名声都不小，站在一起更是特别吸睛。
“有。”
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笙笙小声回答。
听到她这样说，齐婉眼睛一亮，其中略有一抹轻松的神采......
“跟我进来。”
齐婉沉声道。
看护是可以跟随武者进养气房的，不过这样的情况比较少，通常是武者在里面养气出了岔子，或者总是不自觉拖着时间不出来。
这样的情况下，看护才会主动过去查房。
毕竟看护都是阴魂，在阳石浓郁的场所会非常难受。
当然啦......
笙笙是不可能的。
她是人性阴魂，无论是克制武者的阴玉，亦或是克制阴魂的阳石......于她而言都是非常舒适的一种能量源。
“你带路。”
少女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踏入了养气区域。
甫一踏入其内，她立刻皱起眉头。仿佛周围那些温暖缓和的阳石辉光，对她而言是一种巨大的刺痛与折磨一般。
直到齐婉带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以后......
笙笙才停止自己的表演。
“方笙笙，你任何时候都戴着一张假面具，难道不累么？”
全程目睹少女精湛表演的齐婉，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感慨。
其话音落下。
反倒把笙笙惊住了。
“？？？”
“......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先问问你自己才更合适？”
“我很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但为了茗儿......”
说着说着。
齐婉蓦得眼圈一红，涟涟清泪就滑了出来，哽咽打断了她后半句话。
——卧槽！
——你怎么说哭就哭，你是怎么做到和我一样优秀的？！
一开始。
夏漓还以为对方又给她安排上了，毕竟两人针锋相对、互飙演技也不是一日两日啦。但渐渐的，她发现今天齐婉是真哭，哭得很伤心......
“emmm——。”
沉吟片刻。
笙笙意识到自己高估齐婉了。
对方竟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之前直面秦老头死讯时的冷漠与淡定，都是强行装给她妹妹瞧的。
实际上，对于这名同伴的死亡，非常伤心。
“呵，终究是个心软的女人。”
——枉我还把你当作一名可怕的对手！
当然。
这些想法笙笙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毕竟人家正伤心嘛，她也不是那种见到别人伤口还专门戳刺撒盐的坏女孩......何况要是得罪了齐婉，秦老头最后没说话的那半句话，她找谁告诉自己？
“能把秦叔的铭牌给我看下么？”
自顾自哭了一小会，齐婉终究是缓了过来。
擦干眼泪后，她面色也严肃起来......
“给。”
笙笙也不墨迹，将牌子递了过去。
心想对方恐怕是在验证真伪，或者其他啥的。
“秦老......”
强行把最后那个‘头’字压近喉咙，笙笙才继续开口。
“......秦老说他跟你是同伴，你们八年前奉命潜入城中接一个人，不幸被擒对吗？”
“是的。”
铭牌是真，而且秦波连这种机密都告诉了方笙笙，总算让齐婉彻底安心。
秦波在用他的方式告诉自己，方笙笙是值得信任的。
至少在人类与阴魂的种族立场上......
“秦叔人很好，十年前我晋升一品正式成为组织的一员。从那天起，我就跟他分在一个小队由他带着......我们小队叫做【棉】，这是取各自的武技合名。”
“秦叔他是‘木臂功’，而我是‘绵掌’。”
——噗！
听到这里，笙笙差点笑场。
本来齐婉低沉的语气，陷入回忆的述说，让她已经有一点那种哀伤沉痛的感觉了。
但。
坏就坏在刚刚最后那一句。
——他是铁头功，我是金刚腿。
——不行！有画面了......
少女忍了又忍。
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阴魂护卫，就算听到再好笑的笑话，她也是不会笑的。
“是人类武者联合起来的组织么？”
笙笙连忙问了一句，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是的，由人类中的几位强者发起。”
“但组织的宗旨是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抵御阴魂侵略......这其中就包括你这样的人性阴魂。”
说到‘你’这个字时，齐婉的声调刻意加重了三分。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笙笙，似乎含着某种期许。
而笙笙也清楚对方的目的......
无论是对方一直以来的洗脑，还是之前秦老头挂在嘴边的吾辈人族之传销。都有意无意地给她灌输一种思想......背弃阴魂，拯救苍生。
为人类崛起事业奉献自己的魂生！
因为。
但凡这涂山国有些阅历的武者都清楚一件事。
距今四百多年前，一个【人性阴魂】差点清洗掉所有同族。若非有前朝的老阴魂横空出世，估计现在涂山国的阴魂就剩大猫小猫三两百只了。
而且是只会见人就嘤嘤嘤叫的那种。
故......
人性阴魂，乃所有阴魂一生之死敌！
也是如今人类一方想要拉拢的超级战力。
齐婉与秦波，确定了笙笙是亲近人族，且会对同族痛下杀手的【人性阴魂】后......就一门心思地要拉她加入组织。
“这么说你们组织的规模很大咯？”
笙笙也不接对方的疯狂暗示，装作不知道的继续打探消息。
“应该很大吧......”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齐婉没有胡吹大气，反而实话实说。
其口气并不怎么确定。
“各个小队之间都没有任何联络，也不知像我们这样的小队有多少。大家只能收到【浣纱女】发布的委托。八年前的那次潜入任务，就是【浣纱女】带我们去见的那位大人。”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她，简直......她简直如传闻中的......”
提起‘那位大人’，一向很有城府的齐婉竟然双眼放光，一下子激动起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其眼中闪烁着类似狂信徒才有的那种崇拜目光。
“等等！能问一下么。”
“......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究竟是谁呀，之前秦老也没说清楚，我实在很好奇。”
笙笙在说谎。
她并不好奇，而是为了验证心里的一个猜测，自从听了秦老头说的那事以后，什么两位大宗师的妻子。
对方说的两位大宗师，该不会是......
——不要吧。
——笙笙我还这么年轻，才不要跟那些一百多岁的老太婆有什么纠缠不清的瓜葛啊！
“哼！”
“即便我说了，像你这样的小年轻恐怕也没听过。”
齐婉芳龄二十八。
她观夏漓身修腿长但有些贫瘠，也就少女刚刚发育的程度，所以断定对方死时必十四五岁......韫阴坑里游魂无意识，不算作年纪。
故。
方笙笙聪明归聪明，阅历还是不够的。
此刻要为对方介绍自己最崇拜之人，齐婉便如一个提及自己偶像的小迷妹般，脸上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既然你如此好奇，那就仔细听着。”
“......那位大人，她是一位活着的传奇，我等西州之人可以存续至今几乎赖她一己之功！”
“她的义女，正是大名鼎鼎的【镇西城】城主——思漓。”
说到这。
齐婉瞥了笙笙一眼。
心想如方笙笙这样十年前新死之人，只知道如今的思漓城主，却不知【镇西城】真正的守护者究竟是谁。
实在可叹又可悲啊......
其实。
别说方笙笙了，就算是她也是加入组织后才知那位大人的姓名。
“她还有一个徒弟，乃西州第二座人类都城【定禹城】的城主——公羊秋。”
——哎嘛，我的妈呀。
听到这。
笙笙也差不多明白两名大宗师其中之一的大人物是谁了。
对方也真是孜孜不倦的说。
九十年前把小六子派来，估计四十年前没了音讯后又着急了，才在八年前派出【棉】小队。
而且啊。
齐婉和秦老头虽是八年前派的，但细想一下，四十年到八年中间，定然还有其他小队被派遣过来。
前面的不用说，肯定都没了音讯。否则也不会有后面的队伍......
搞不好还是被抓进奴区，然后就在不远处这片练兵场里战死啥的。
另外。
她给自己义女起的什么鬼玩意儿名字？
——思个锤子漓哟。
——那家伙对我的执念到底重到什么程度了啊，可千万别成病态才好。否则哪天真的遇见我打又打不过她，搞不好会被囚禁什么的......
一念至此。
笙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