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似毫无区别之处的草原上奔行,我就像个乱窜的无头黑苍蝇一样。但实则这看似毫无章法的路线暗藏玄机,我是在循着脚下一些些较比周边的青草要矮上半截的短草,这些是专业的牧羊人带着羊群途径啃食过的痕迹。
只有十分老道专业的牧羊人才会非常巧妙的把控羊群进食的力度,只啃食半截就不至于把这些青草连根拔起导致大片的草原荒漠化。
随着枯黄的原野尽头开始出现了星星散散的几团白色,我逐渐放缓了脚步,我可不想惊动这些井然有序的静谧羊群,弄散它们绝对会让某个家伙把我拒之门外的。
我轻踱着步子,穿过这些十分乖巧的低头吃草的绵羊,羊群的中间有一处小巧玲珑的白色帐篷,若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这顶完全融入羊群之中的帐篷。
还未拨开门帘就已经闻到了那股芬香浓厚的奶香味,我敢肯定那是在热锅中烹煮沸腾着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的新鲜羊奶。我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
帐篷内,一个头上长着一对绵羊勾角的人形生物穿着黑边白布的简洁袍子,弓腰低头的捣鼓着身下的一口锅,手中的汤勺上下翻飞来回搅动,压在一个极其圆润的节奏上带起一连串的白色粘稠浪花。
但我却没有丝毫的心情来欣赏这一幕,他已不在了。
这个长着羊角的家伙终于从沉迷熬制羊奶的发现了我的存在,神情紧张的抬起头,甚至一时间拿出了那把汤勺当做武器指着我,谨慎问道:“你你…你是哪位?!怎么…怎么会来这?!(兽人语)”
“牧羊人(兽人语)”,这是我会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兽人语词汇中之一,且发言非常标准。
但这反而让这小子更加的紧张,止不住的倒退差点碰翻了旁边的热锅:“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这个名字?(兽人语)”
“会通用语吗?通 用 语?”,我试着放缓语速和腔调,尽量让他平静下来。看来我的突然造访着实让这孩子吓得不轻。
“……通 用 语。”,他跟着重复了一遍,像是想起了什么,“会!会一点!不对!你还没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别紧张,我是牧羊人的朋友,额,很好的朋友,那种。”,我想他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很好的…朋友?你别骗我,我祖父朋友很少……”
“放心,他应该和你讲过……凛冬的军士长?听说过吗,这个名字。”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在脑子中搜寻我提出的这个字眼,一时间来自己的警戒都忘记保持了,半晌后才断断续续的道:“额……凛冬的…凛冬的…噢噢噢!军士长雷诺!真的……是..是您吗?”
“不然呢,还有谁会叫这个名字呢。”
“雷诺..真的是你!雷诺…呃..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您……叔?”
“等等,你刚刚说你的祖父?牧羊人是你的,祖父?!这么说,你是他的孙子?!”,我略显惊愕的打量着他,无比年轻的面孔上倒是没有任何一丝的白羊胡子。
“啊,是的…虽然这么听着有些奇怪……但牧羊人的确是我的祖父,。”
“这样吗……”
他都已经有孙子了吗……这可真是..让我相当意外,孤僻如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成家了……
在得知我的身份后,这小子总算是放下了被当做临时武器的汤勺,开始一边处理差点变成糊糊的鲜羊奶,一边热情的招呼着我入座。
“来来,雷诺叔,可能相较我祖父的手艺要差很多,不过我自信味道还是正宗的。”,出锅的热乎鲜奶盛在青边的白瓷碗里,递到我的手中。我也没有再做作的推让些什么,接过就捧起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干上一碗。
因为最后的火候没有人在旁把控,这鲜奶确实有些过于粘稠了,不过入口后那股丝滑的享受感丝毫不受影响。当然更令我沉醉的还是这股纯粹的香味,不像市面上的其他劣质奶还会带着一些添加剂合成剂。或是来自包装的,来自取奶源的味道。这碗鲜奶除了奶味再无其他。
抹去沾染在我嘴边胡子上的残留乳白,问出了我一直想问但又不敢去确认的问题:“所以…你的祖父牧羊人他……还好吗…”
“祖父啊,祖父在我父亲咽气的那天就自己一个人出门了,他说他也已时日无多但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就留下了我和母亲并且再没有回来过。最后只有我,和祖父留下的羊群,这样子咯。”
“……是吗..我知道了…你父亲又是怎么了?”
“父亲他在牧羊的途中和母亲一起遭到了未知敌人的袭击,当时祖父没有在场,回家时父亲为了保护母亲已经是仅仅吊着一口气了。后来我们请求奎因部族的医疗帮助,但我们没有值钱的家当可以支付这笔高昂的医疗费,那些医生提出我们可以用几只羊来抵押,结果父亲拼了死的不同意,他想祖父的心血羊群一只都不能少,后来……唉…”
我想去安抚他,但又无从下手,毕竟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灵导师。保持一个听众的沉默就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他继续说道:“想来也是惭愧,祖父当年响当当的‘牧羊人’名号一代一代传下来到我这是真的要没落了,而祖父当年一脚踹塌一座山的壮举到了我父亲那一辈就算是彻彻底底失传了,而我更是连皮毛都没有摸到……甚至就连羊群我都没有打理好!随着祖父一起从北方来的羊群还是不太适应较为温暖的苍黄绿野而导致每年都在减员,尽管我也从未见过北方的严冬是什么样子。真是…惭愧…”
“你想听听你祖父当年的神勇吗?那一脚踹碎一连串的山脉,瞬间就造成了数个高山部族数十万人的死亡,当时大地都在因为害怕疼痛而往下藏着身子,而他却只求让自己的羊群快速通行以躲避致命的寒冬……想知道细节吗?当时我可看的一清二楚呢!”
“好啊!雷诺叔你可得给我好好讲讲啊!”
我端来空空的白瓷碗:“来来来,满上满上!”
………
时间不早了,半边天都已经黑了下来,不大的白帐篷内也已经点上了蜡烛,这样的气氛配上美味的羊奶,我真是巴不得再讲它个三天三夜的秘闻趣事……嗯…略微有点上头了啊。
“雷诺叔,你要走了吗?”,同样沉浸在过往的他试着挽留我,我想他比我还要乐意继续听这些真假掺半的故事。
不过我确实要走了,再不走恐怕另外一帮孩子又要担心了,真不敢想桐崎他们对着无法开口的青岚手足无措的样子,真是可怕……总之:“嗯,要走了。”
他跟着我到羊群的边缘为我送行,但到了那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的确很重要。
“天呐!差点差点!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
第一时间我也愣住了片刻,说得对,聊了大半天结果连对方怎么称呼都还不知道呢!
“在下第三代牧羊人——泰察尔!”
这小子说着就撸起来自己的裤腿,露出了那条牧羊人的标志性辨识——被绵软白毛包裹的健壮羊腿。
“哦!和你祖父的有几分相像嘛!哈哈,就是希望下回再来招待我的不是你的孙子就行!再见了泰察尔……”
“这么一看雷诺叔你好像岁月在你身上停滞住了一样,从我祖父那时起就一点都没变的样子啊。有空常来啊!”
背着黑棺的黑影融入了逐渐浓重的黑夜下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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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是我偷懒没写雷诺讲的故事哦!这个要放到较后面的卷章,不然会造成剧透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