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落日被逐渐靠近而愈发高大的仓库遮挡住,里面存放的满满当当甚至溢出的麦谷让这栋建筑的倒影出现了锯齿状的边边角角,被牵着手的孩子因为害怕倒影将自己切开而躲在老人的身后后面。
但终究还是被吞没。
嶙峋的老人摆着相当卑贱的姿势,向仓库里走出来的高大兽人不停的搓着手商量着:“奥尔斐德先生……看在洛萨斯老爷份上!老爷当年好歹…好歹也……(兽人语)”
老人没直接脱口而出,他发现站在仓库门口的奥尔斐德并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仅仅只是双手抱怀站着,嘴角叼着根麦草。
多年以来早已练成的察言观色告诉他再讲下去或许有些不妥……但又不得不……
“嗯……唉…罢了,交给我吧,就当还了洛萨斯的人情,虽然我可不想现在与他再扯上关系……(兽人语)”
“啊,这可真是太麻烦您了!!奥尔斐德先生!感谢!请接收我最高的谢意!!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之,这孩子麻烦您了!!(兽人语)”
脱开了牵着的手,走起路来甚至还有些不稳当的孩子被推到奥尔斐德的面前,抬头也只能看到他腆着的肚子。
奥尔斐德端详着孩子半边铺满黑色鳞片的脸庞:“真不敢相信这会是洛萨斯的子裔……这孩子有名字吗?”
“老爷走的早,孩子还没到命名日的那一天就……(兽人语)”,老人提起了伤感的事情后欲言又止,本就落魄的模样显得更加沮丧。
“……这样吗…(兽人语)”,奥尔斐德思索了一番,“总是叫你洛萨斯之子确实有些不妥,也容易遭人怀疑。(兽人语)”
这栋仓库的院子里一颗高大的金合欢树发出了在这个收获之季它应该发出的飒响,树木主干的分叉处让它有一根枝干倾斜着延了出去,逐渐枯黄掉落的叶片在枝干的顶端几乎可以擦碰到仓库顶楼的窗口。
“嗯,那就暂且叫你“金合欢”吧。(兽人语)”
奥尔斐德把这个被命名为植物名字“金合欢”的孩子领进了巨大的仓库内,顺手带上了大门。
“金合欢”隔着实木大门只得听到老人微弱的如是呼喊着:“少爷就拜托您了!!奥尔斐德先生!!(兽人语)”
孩子被蛮横的牵扯着,手头一端强硬的力度不允许他冒着断裂的风险脱逃,被迫跟着奥尔斐德上了仓库的楼梯。
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只能手脚并用着蹒跚登上楼梯,“金合欢”面对陌生的环境和迷茫的未来并未充满恐惧,而是在雾霭之中跌倒的无助。
每一步都可能摔倒从楼梯上滚落,或许会搓坏他脆弱的骨架,甚至一蹶不振与世长辞。但奥尔斐德仅仅是在前头自顾自的走着。
“小子,从今天开始,这间房就是你的家了。(兽人语)”,奥尔斐德拿着串钥匙,拧动开门锁。
钥匙串来回碰撞发出金属的清脆碰撞,但其上的锈迹让这个声音变得极其刺耳,“金合欢”试着捂住了耳朵。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里面可能会有些..糟糕?(兽人语)”
“咔啪——”,门锁打开了。
奥尔斐德一边推着门一边讲着:“但还有个好消息……你会有很多..新朋友...(兽人语)”
“吱呀——”,门敞开了。
“好了,简单的欢迎一下你们的新朋友吧各位,玩的愉快。还有,记得准点起来干活。(兽人语)”,奥尔斐德将“金合欢”推了进去,杂物间一样的地方铺着几张破旧的床铺,烂着破洞的床单上焦黄的污渍代表它有段时间没有更换清洗过了。
而在这些床铺上姿态各异的躺坐着十数个皮包骨头的孩童,他们面色枯槁憔悴,四肢更是消瘦成干柴。
“吱呀——”,门已关。
…………
“今天赤猴抢了我一瓣甜瓜,那是我的生日礼物其中之一。我又长高了两厘米。”
“金合欢”在非常认真的书写着自己的小小“日记本”,但其实只是一块几张撕下来的破布绑到一起的奇怪东西,被称为笔的东西是一根捡到的羽毛沾了沾申请到的一瓶墨水。
而他的字迹自然也是差到没边,毕竟没有任何人能教他正确且标准工整的兽人语书写方式,只有从其他大孩子那里旁听学来的只言片语里摸索出写法。
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算的上一个天才,值得一提的是至今为止“金合欢”并没有和他们开口说过几句话。
他在担心自己生疏的口语,以及奇怪的嗓音……会被他们嘲笑。
转眼过去,他来到这已经生活了整整两年,和这一帮同样被收留的孩子们也混了个七七八八。并且也互相起了相应的绰号。
被他记在日记里的“赤猴”,实则是一个生气起来皮肤会像烧起来一样发红的家伙,而且他和猴子一样瘦。
还有像是“快客”,“缓虫”之类的也大致如此。
但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被送到这里来之前就没有名字,包括之中年纪最小的“金合欢”。
尽管听上去很奇怪,但对外面的世界毫不了解过着几乎重复日子的他们也不会在意什么,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只有每天一顿的食物和怎么在工作的地点免受更多的伤害。
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叫金原。至少他说他的名字是金原。
每天准时准点到来的门锁扭动声如果作为一个闹钟来讲那它会是相当合格的,当它响起时就意味着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
快速又珍重的收起自己的日记本,小心翼翼的单独保管好那瓶快见底的墨水,“金合欢”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奥尔斐德日渐壮硕的身形闪入了房间,“金合欢”觉得这家伙两年来一直都有在变胖,从未停过一样。
他也没有要求这些孩子们能有多好的精神面貌或是状态,自然也没有队列什么的没有必要的繁琐步骤。仅仅只是回到了楼下,清算着一个个孩子自觉走出仓库,确认数量无误后再锁上仓库的大门。
而接下来要进行的工作是这样的。
从高空俯视的角度来看,以这个仓库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范围内是一片灿金色的麦浪,最外圈有一层高且紧密的围栏。
但这并不只是简单的收货种植工作,在这层看似富饶丰收的麦浪下隐藏着随时可以刮掉你一层皮的灰铁锈刺。
奥尔斐德可不是什么种植粮食农作物闲来无事收养流浪孤儿的大善人农场主,他种植的是另一个品种的作物——麦棘。这让他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是个军火贩子。
麦棘是种特殊的作物,和麦子外表以及种植方式相仿,但它生产出的东西则是一种极为坚硬且锋利的可加工材料。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类似于麦芒的存在。
这种材料在金属资源匮乏的苍黄绿野上受用广泛,无论是制作武器还是防御工事。
而由其构成的篱笆围栏,“金合欢”他们可是深有体会。他非常清晰的记得那次,“缓虫”因为返程的太慢,被奥尔斐德推到外圈围栏上。他有半个月都是在睡觉翻身时痛的尖叫并醒来的。
这种麦棘的收获位置又是在靠近根部的低位,成年兽人的身高无法做到高效率的进行工作,孩童却刚好合适。
只不过孩童脆弱稚嫩的身体会因为长时间在麦棘地里穿行而受伤破损。但奥尔斐德又怎么会去关心这个呢?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收成。
“金合欢”已经从事这项工作一年了,在他刚来这里时奥尔斐德并没有让他参与,因为当时的他连走路都还不稳,扎进麦棘地里恐怕就只能找到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嘿!小子!那个……生日快乐?是今天来着..对吧?(兽人语)”,那个叫金原的大孩子扒开一处麦棘,探出个脑袋朝“金合欢”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