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个日光灯将光芒填满了巨大的空间,紧贴墙壁,由钢管,传送带等组成的粗犷机械运转着,刺耳的噪音令人发狂。约摸十名工人收割一旁无土栽培的麦子,再将金黄的麦子扔进机器,用麻袋接住机器吐出雪白的面粉和昏黄的废物渣。
像这样场景每一个半月都会在这栋农业大楼的每一层上演。
这就是如今每个城邦的农业现状,快速催熟,废渣重复利用,以最小的资源来获取最大的能量。
而畜牧业,由于占地原因和低下的效率,大多数城邦都已经将其废弃,肉类的需求则由产肉率高达百分之一百的合成肉满足。所谓合成肉实际上完全只是一团提供营养物质和水分就能无限增长的类似癌细胞,所以也被成为僵尸肉或者癌细胞团。
亚历山大感受着农业大楼特有的温热气息,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穿军服,打扮得像是普通市民,白色衬衫搭配着灰色夹克,黑色长裤和白色运动鞋简约而朴实。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霍夫曼说呢不合适这件事了。”亚历山大倚靠在栏杆上,侧过头看向一旁穿着保卫部部长制服,明明应该工作却悠闲的散步的杜卡奥。
距离上次霍夫曼的到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亚历山大将霍夫曼的话转述给了杜卡奥。苏黎经过治疗很快便就苏醒,不过变得沉默寡言,常常对着墙壁发呆。专门用于监视苏黎的牢房很快完工,牢房外布下天罗地网,苏黎也住了进去。
行者在环城的使者一直没有出现,基金会担任起了运送的工作,之前的袭击事件也再没发生过。
看上去一切都步入正轨,风平浪静。亚历山大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没错,我老了,心也软了,不适合干这种事。”杜卡奥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亚历山大笑而不语。
“不过,你的事处理完了?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杜卡奥问道。
城市保卫部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城市内部安全,保护农业大楼和收获的粮食当然在职责之中。
“我最近发现了一些问题。”亚历山大说。
“怎么了?”杜卡奥也倚靠在栏杆上。
亚历山大望着杜卡奥轻轻的说“军队优先权。”
杜卡奥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平静。
亚历山大看到杜卡奥的表现微微叹了口气,“为了保证军队能在面对异兽时能有足够的反应速度,大多数城邦都会给军队相当大的特权。但是,还是相当一部分决议都是由城主或者中央数据局下达的,军队的部分运作也会和其他部门产生交集或协商。”
“然而这次,对苏黎的关押,训练场地的修缮,土地资源的征用。这本应该向中央数据局和工作部报备然后协商”亚历山大幽幽的说“但我仅仅只是说明了我的要求,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最好的。”
“这应该是基金会做的吧?”杜卡奥说“这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
“没错,但就算是这样,也太顺利了,城主他们不知道基金会的事,不可能对我的这些行为视而不见,然后我翻了一下有关城防部的法律规定。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只是对军队权力方面描述得有些模糊而已。”杜卡奥一脸平静的说道。
“我还翻了一下法律的修订历史和城防部的历史记录。”亚历山大继续说。
“你参与的第一次关于军队法律的修订在新历三十五年,那一次你修改了推举将军的制度,军功不再是决定性因素。恰好 ”亚历山大咬字很重“从新历三十三年开始城防部的记录中兽潮的袭击次数和强度开始持续下降。这项改动比其他城邦早了两年”
“还有,但凡是有你参加的修订必定有卡奥斯和风间越,一个是你的部下后来担任城防部部长,另一个曾经是你的秘书,后来调到中央数据局担任局长。”亚历山大继续说,“现任的中央数据局局长是风间越一手提拔上来的,就像我一样。”
“还要我继续说吗?”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
杜卡奥笑了,但老顽童的形象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像雄狐一样的残忍和狡黠。
“我差点都忘了,你的外号可是铁手将军啊。”亚历山大盯着杜卡奥的双眼缓缓的说。
…………
暴怒。
我坐在床上盯着冰冷的钢铁墙壁,光滑的表面反射着清冷的光辉,钢板拼接的痕迹将我的倒影切割成左右两半。恍惚间半边的倒影似乎颤动了一下。
悲伤。
我的大脑完全空白,我不想回忆,也无法回忆。视线逐渐失去焦距,模糊的蓝色融化了世界,化为了无法逃避的漩涡。
欺骗。
一切都已经过去,一切正在发生,一切还未到来。我闭眼,再睁开,光辉浮动在墙壁表面,倒影中的自己看着自己。
我。
割裂。
视线似乎陷入了瞬间的黑暗,但我并未眨眼。
我微微张开嘴。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重音。
谁在怒吼,谁在哭泣,谁在低语。
我知道她在那,她就在那,一直都在,但她又不是她。我就是她。
很诡异也很奇妙,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还有没有思维的能力。
空白,全部都是空白。
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随后响起的是有些局促不安的脚步声。
房间重归寂静,似乎过了许久。
是谁?
我呆滞的转过头。
那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孩,他长相并不出众,留着一头黑色短发,打扮得也平平无奇,他似乎很不安,双手紧贴大腿,捏着裤子,双眼闪躲,几次张嘴都没发出声音。
男孩反复吸了几口气之后,终于开口说。
“那个……苏黎……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