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间极其简约的房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厕所隔间以及白色身影。
安然局促不安,或者说战战克克的看着抱着腿坐在床上的身影,但这并非因为久别重逢。
当安然知道能看望苏黎后,曾无数次的设想过与苏黎再次相见的场景,它们有的粉红旖旎,也有的平淡如风。
为了能有一个完美的开场白,安然早就对着自己房间里的墙壁排练了整整两个晚上。无论是绅士般的问候还是如同邻居一样打招呼,安然相信自己都能轻松搞定。
同样的还有聊天的话题,在杜卡奥的帮助下安然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下了相当多的,他自认为可能出现的对话。
在三者相加之下,安然觉得自己能和苏黎度过一段相当美妙的时光。
然而想象终归是想象,现实这个操蛋的玩意儿永远不会跟着你的想象来。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安然幻想的一切化为泡影。
那并非视觉上的直接冲击,而是源于对于灵魂上的压迫。
如果安然触犯了某些东西,会死,真的会死。
安然似乎来得并不是时候。
正当安然犹豫要不要退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一直面对着墙壁的苏黎缓缓的转过了头。
无法离开……会发生比死更糟糕的事,安然不由得这样想。
原本黑色的明亮眸子失去了色彩,瞳孔放大,宛如死水。苍白唇瓣不复往日樱色的光泽,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散乱的头发如同干枯的杂草。
安然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让苏黎变成这样的。他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声,舌头和嘴唇似乎不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喉结滚动,安然咽了口唾沫。面对苏黎诡异的眼神,他不自觉的撇开视线,好似那是一柄利剑,或者比利剑更过分的东西。
难熬的沉默中,安然紧贴在裤腿上的手以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力道狠狠的掐住了大腿,疼痛催动了喉部的肌肉,舌头和嘴唇暂时回归了身体,借着因为疼痛而发出惨叫的惯性发出了声音。
“啊……那个……苏黎……好久不见。”
“你是……”苏黎的声音响起,也许是安然的错觉吧,似乎有数个相似的声音同时响起,像是低语也像是吟唱。
“安然?”苏黎的眼中恢复了些许光亮,重叠的声音也消失了。
压迫感潮水般褪去,安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感到到一阵眩晕,无与伦比的轻松感席卷了全身,像是在盛夏中迎面吹来了一阵凉风。这时安然才发现他的手心布满了冷汗,当然还有……
“疼、疼。”安然抽动着嘴角按住了大腿上的肌肉。
苏黎从床上站起来,赤着脚缓缓向安然走来,摇摇晃晃,脚步磕磕绊绊。
“额……”安然不自觉得退了一步,“苏黎,你……还好吗?”
安然并没有得到回应,苏黎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抬头,两人的面孔近得让安然心脏狂跳。
这该怎么办,安然看着苏黎苍白的面孔,思绪杂乱无章。完全没有想到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苏黎张开双臂毫无预兆的与安然拥抱在一起,将头埋在安然的肩上。
安然猝不及防之下没有任何动作,他用力呼吸着,脸色憋得通红。
说来惭愧,安然这样并非因为激动,而是……苏黎抱得太用力了,几乎将他肺部的空气全部挤了出来。
“苏黎能轻点吗?”安然咧着嘴说,回答他的只有喷吐在他颈部温热的呼吸。
苏黎,睡着了。
……
“挺感人的。”维多利亚看着监控屏幕中拥抱的男孩和女孩发表感言,不过从她慵懒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感人二字。
这是相当庞大而简洁的一个房间,十几名身穿制服的文职人员和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来回忙碌,各式各样的仪器滴滴作响,房间中央数块屏幕组成了巨大显示器,上面复杂的线条不断挑动,显示着实时数据。
维多利亚不复与安然见面时的成熟温柔,变得危险而诱惑,她坐在房间中央的显示器前,高高地翘起修长洁白的双腿,左手放在转椅的扶手上支撑起下巴,右手中把玩着一柄蝴蝶刀。
手指舞动,刀光闪烁。
“如果你能即兴表演一下或许我还会相信。”在维多利亚面前屏幕的右下角,笑得有些癫狂的霍夫曼教授说,看的出来他的心情相当不错,还有闲心开玩笑。
“但是你我都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爱情。”维多利亚毫不留情的揭穿霍夫曼教授。
霍夫曼教授耸耸肩,“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已经发生茧化的0001确实不可能与人类相恋,毕竟狼不会爱上羊,但为什么不能有万一呢?那会是怎样的激动人心啊!”
“哦豁!”维多利亚停下了手中的蝴蝶刀,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发光,面无表情但用极度夸张的语气说“我们号称永远理性的霍夫曼牌计算机居然会感性思考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面对维多利亚的揶揄,霍夫曼毫不在意,“你不觉得这样会很值得研究吗?”
“这才是你嘛。”维多利亚嗤笑一声“如果真的发生,你只会将这感人至深的爱情变成一段意义不明的线条。”
“那是灵魂波动指数,多亏了它你们这些劣质品才能建立起锚点。”
“那你连进化的资格都没有呢。”维多利亚轻描淡写的回怼过去,同时转移了话题以免这场对话偏离本来的目的“刚才发给你的数据分析出什么了吗?”
“苏黎的灵魂波动指数回复到危险水平以下,虽然距离正常水平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但就以目前的趋势来看或许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你们只需要保持住目前的用药量就差不多了”霍夫曼说。
维多利亚偏了偏头,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就这点?”
“就这些。”霍夫曼点点头。
“这还用你说?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看得出来!”维多利亚难得打起精神,她坐直了身体盯着视频中的霍夫曼,“没有阻碍症?没有重叠波动?没有波动分化?”
“有,但是没有太大的问题。”霍夫曼绕有兴趣的说 “谁知道温斯特对苏黎干了什么呢?”
“温斯特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要明白,我们对温斯特的能力了解有限,甚至连他也不清楚自己……”
音响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嗤啦声,同时通话窗口被DISCONNECT这个鲜红的单词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