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这是楚驿醒来时唯一的感受，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一下。
虽然醒来，但脑子还是如同浆糊一般，黏成一团无法构成清晰的思路。
即使睁着眼睛前方也是一片模糊，只是黑乎乎的一片，是已经晚上了吗？
风儿将云层吹开，月光沿着窗台散漫屋子，给视线中带上一抹银白的光晕。
晕沉沉的，眼前的景象像是喝了醉酒般左右摇晃，迷迷蒙蒙像是一场幻境。
楚驿捂着脑袋，大脑的痛觉令太阳穴上青筋猛烈地跳动，眼前止不住地冒出金星。
过了好一会儿，痛感才渐渐降低，使楚驿得以空出一部分心神得以观察周围的环境。
狭窄的小屋，唯一透光的是床沿那扇开着的窗户，显得阴暗，但主人似乎打扫得当，显得干净清爽。
侧过头，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笔直的墨发从耳边垂落，散成一片，半遮半掩地盖住容貌。
对了，自己这是在逃跑路上。楚驿心中一跳，从床榻上惊起，却不经意间拉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但还是警觉地观察四周。
一切还是刚才那么平静，连一缕风声都不曾听见。
看来是被人救下了。楚驿想起昏迷前那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女孩，面孔尤其像她。
想着楚驿黯淡了目光，不过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离开，史阿那几个人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的，以他们的能力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他，到那时留在这里也只会害了救他的恩人。
掀开被子，楚驿尴尬地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褪下了，现在身上光溜溜的。
是这个女人帮忙换的吗？楚曦看着那低垂的脑袋，怎么也看不清容貌。
先不管这些了。楚驿从一旁的桌上取下还湿漉漉的衣服，穿上内里的青衫，将斗篷和佩剑抱在怀里。
桌上唯独留下一把匕首，正是之前威胁楚曦的时候用的。
想了许久楚驿还是把它带上，本来是想作为礼物还了这份恩情，但是这把匕首上有一道特殊的铭纹，有心人只要稍加注意很容易就会发现，还是不给她们添麻烦了。
这份恩情暂且记在心里，如果有机会再报恩。
楚驿注意到打地铺的楚曦，默默地在心中道了一声谢。
行至门口，回头看见那坐在床边的女子呢喃着晃了下脑袋，一头青丝随之摆动，像是春日随风的柳条。
楚驿走近，想要看看这个女子的长相，她的脸部轮廓像极了那个人。
如此行迹自是不礼的，楚驿有些犹豫。
就当是为了记住样貌以便日后。
楚驿这么安慰着自己，伸手撩起散开的发丝，露出一张柔弱的脸。
粗糙的大手一下子僵住，楚驿膛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俏脸。
他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真的是她。
心中止不住的兴奋和激动，随之而来却是惶恐，当年一言不发的离开，现在……
那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女儿么？楚驿回头复杂的看着楚曦，她似乎感觉到视线似的背过身去。
深吸一口气，楚驿压下了砰砰跳动的心，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心思甩开。
现在他不应该再抱有幻想，现在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离开，再也不相见。
握紧双拳，耳边又传来杨莹的低声呢喃，心中一颤，再看一眼熟悉的人儿，便决绝地离开。
“吱呀——”声传入楚曦耳中，随即是小心的关门声。
楚曦睁开双眼，仰身从地铺上站起，看着依然熟睡的杨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终究是一言不发地就这么想要离开，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们说么？
心中升起一股怨愤，楚曦知道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那原身数年间积累下的不满和愤怒。
不发一声便抛下她们母女离开，多年来杳无音讯也不曾探望过她们，而至今日，即使近在咫尺也想不告而别，没有留下哪怕一句关切，只是一味逃避，躲避应行的责任。
这样的人……楚曦咬着牙攥着手，根本不配当父亲。
放轻脚步走至门前，回望母亲显得瘦削的背影。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让我来问个明白。
又是“吱呀”一声，楚曦推开门，清冷的月光映入眼帘，令久在黑暗的眸子颇为不适。
眯着眼，远处一个影子脚步虚浮，身姿摇晃着走入一个拐角，消失在视线里。
这次，绝对别想就这么溜掉。
楚曦迈开脚步，逐着那和那多年前记忆重合的背影奔跑。
月下，村落，夜深人静，唯有一对影子的距离不断拉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