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樱花吗?”
“喜欢,但又不喜欢——从欣赏的角度来看,它确实很漂亮,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出现在你面前,像是你熟知的朋友,但如果又一年它没有到来,你就会发现你的生活好像少了些什么,它已经融入到我们的生活之中了,熟悉却又陌生。”
“那不喜欢的点呢?”
“它的时间太少了,当你留心观察它的时候,它消散的如同泡沫一般,一朵花只能存在七天,转眼就变成脚底土壤的养分,我讨厌这种感觉。”
稚名教导员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高挺的鼻子和微卷的秀发,眼中像有着一片星海,不留神便会沉沦其中,单薄的嘴唇有些苍白,映着他那如纸般的脸上,好像大病一场似的。她沉默了一会,因为是教导员的关系她知道乙羽神崎的身体不太好,但跟他谈樱花的问题只是想劝劝他与同学的关系不要太过疏远,没想到他抛出了这么一个沉重的话题,顿时让她不知怎么接下去。
乙羽神崎看到了教导员的沉默,微笑的说:“稚名老师,没关系的,我自己什么状况我知道,所以不想花太多时间用在人际关系上,希望你多体谅一下。”
人生来是公平的,虽然乙羽不相信有上帝这件事,但他还是深深地认同着一句话——上帝在关掉你的一扇门时,也会给你打开另一扇门,同样的道理,在赋予你某些东西时,也会收走一些。只不过他有些不走运,被收走的是健康。
稚名教导员叹了口气,无奈的将手中记录的文档放下,用劝告的口吻说道:“乙羽啊,看在我与你父母的面子上,多试着与同龄人接触一下吧,不用太多,在学校普通的聊天就好了,你母亲可是拜托我好久让我劝劝你呢,你总要让我对她有个交代吧。”
“好的。”
稍微的接触一下倒也没什么,乙羽也知道自家母亲的性格,现在只能答应下来,但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话,这也只是个口头承诺,到了是否遵从时,还是要看自己的选择。
稚名教导员盯着乙羽的眼睛看了一会,半信半疑地挥挥手:“这么说好了啊,我可是会看着你的…回去吃饭吧。”
……
乙羽神崎,这个由两个姓氏组成的名字,说奇怪是有点奇怪,大概属于鸡蛋配鸭蛋的范畴,但没办法,他父母给他起这个名时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故意的,将两个人的姓氏这么一拼——据说这是在父亲追母亲的时候说好的,有了孩子就叫这个名字,当然,结果就是乙羽神崎这个不三不四的名被定在了他的头上,而他的母亲,神崎爱子也改名成为了乙羽爱子。
乙羽神崎没有准备便当,在超市里买了一块黄油吐司和核桃味的牛奶,坐在角落里吃了起来。
他不是转校生,但和转校生差不多——开学的时候他还躺在医院里,望着外边的新芽发呆。他大概空了两个月的课,最终才在医生和父母担心的叮嘱下离开了病房,但想融入班级这个集体已是事半功倍,不过他也没怎么想和同学好好交流,那样太费时间了。
不过因为他长相不错的缘故,导致班上女生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打量在他身上,但因为他身上总是有股若隐若现疏远的气息导致没有多少人敢上去和他交流,刚来学校时有不少人都跟他打过招呼,而且女生居多,但因为他不冷不热的性格导致没有人敢和他深交。
乙羽慢条斯理地咽下了最后一块面包,将垃圾扔入了垃圾桶,爬在桌子上四处观察着,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学校果然是有些无聊啊…他这么想着,但内心却很平和,没有丝毫想要离开学校的意思——如果和躺在医院一天相比的话,他还是更想在学校里一些。
……
“喂!醒醒,醒醒!”
吵闹声将乙羽从沉睡中拉起,他抬头望去,是精致的一张脸,刘海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住,如月般的眉毛和樱桃小嘴,像黑曜石般的两颗眼睛正关心地盯着他。
绫濑遥晃醒了眼前的人,他好像是班里不久前才来的新同学,不过人际关系不怎么好,不知怎么午餐时晕倒在这里。绫濑遥看着乙羽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有些担心地问到:“怎么了,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事,承蒙关心了。”
乙羽用手托着脖子,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双腿没有一点力气。他不想麻烦别人,缓缓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要前往保健室,没想到在这过程中被人抱住,手臂感觉到一阵柔软触感,他回头看了看,绫濑遥正支撑着他的身体,身体都要紧紧贴在他当然身上了。
“绫濑同学,没关系的。”
名字什么的倒是能记住,不过乙羽还是回顾了下记忆,自己好像与绫濑遥并不是很熟的样子,她为什么要这样?
“啊?没事的,我看乙羽同学脸色不怎么好,我送你去保健室吧。”绫濑看了看乙羽苍白的脸,还是没有松手,扶着他一步一步的向楼下走:“没关系的,我是班长嘛,帮助同学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女人…没问题的吗?
怎么感觉有点…傻傻的呢?
不过乙羽没有拒绝绫濑的好意,毕竟现在腿是真软,一不留神就会跌倒,跌倒还是小事,就怕双膝一不留神就会跪下,如果这时再来个路过人的话,乙羽恐怕只能以头抢地耳了。
绫濑的力气不是很大,但支撑乙羽是完全足够了,他的身体自从幼年就体弱多病,到了小学末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老爸考虑过要不要退学,不过乙羽神崎坚决反对,拿出了当年的事情作为理由成功的堵住了老爸的嘴,最终在父母的妥协下坚持学业。
乙羽和绫濑摇摇晃晃地在走廊上行走,引了不少周围同学的目光。绫濑的身上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和医院里薰衣草味的消毒水完全不一样,更接近于一种少女的体香,不过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她用了薰衣草味的沐浴露——总之,这股味道让乙羽很安心。
这栋教学楼是归一年级使用的,分三层,一楼是老师的办公室和保健室,二楼是a班到d班,三楼是e班到f班。一年级只有七个班级,每个班级不到四十人,整个一年级人数大约在260人左右。乙羽被分到了e班,所以要下两层楼才能到保健室,不过台阶对于他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挑战,他双腿无力,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还好有绫濑的帮助,不然想靠一个人走到保健室简直就无异于痴人说梦。
“月坂老师,打扰了。”
绫濑敲了敲保健室的门,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女人走了出来。
月坂真由子,学校的保健老师,之前乙羽在上学之前曾和她打过招呼,毕竟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肯定少不了麻烦,不如在之前就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以免真遇到什么情况还会导致她手足无措。
月坂真由子看到是乙羽神崎,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心疼,她把神崎从绫濑手中接过,让他躺在病床上,用手量了量他的体温,然后找出了一个体温计递给他。
“……”乙羽沉默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体温计,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真诚地说道:“多谢绫濑同学了,真的很感谢。”
“没什么,帮助同学是应该的,毕竟我是班长嘛。”绫濑遥拍拍自己不大的胸脯,眼睛眯笑起来,像一轮月牙。不过这时才想起来午休时间不多了,急急忙忙地向月坂和乙羽告辞——她刚刚回到教室就碰到乙羽晕厥过去,还没有吃午饭呢。
她关上门离开,只留下了薰衣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