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浴场回到房间的。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真小人、伪君子六个字来回切换。
珈妤和谷柳后来做了什么？去哪里了？
不知过多久，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半夜。我看着身上披着的被子，以及身后铺好的床褥，陷入沉思。是谁帮我铺好的吗？是珈妤，谷柳？还是其他人？
“头好痛！”
明明完全没受到任何外界物理伤害，脑袋却像被人狠狠地敲了似的，晕沉沉的。
毫无困意的我，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自己没有半夜出去瞎逛的习惯。或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吧，我不想把太多心思放在我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的思考上。
没错！我在逃避。
夜晚的海滨小镇没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只有一排排相隔甚远的散发着淡淡辉光的路灯。一个接着一个伫立在街的一角，孤独沉寂。
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偶尔路过几只小野猫。它们用发光的眸子注视着我。闪烁着色彩的猫瞳，似乎可以看透人心。
我赶紧逃离，往海边跑去。
海风拂拂。由于今晚是新月，天空黑沉沉一片，几颗荧光般的星辰无法照耀大海，只能勉强点亮自己周围的云朵。
“在想什么呢？哥哥~~”
忽然，后方传来少女轻吟的声响。回头一看，原来是方南。
她怎么在这儿？
“大晚上出来很危险。”我提醒道。
“你忘了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方南举起一只手，不远处传来巨响。我转身一看，赫然发现原本应是平静的海边，竟是掀起高高的巨浪。高耸的巨浪宛若高楼，足足有五丈高！
我盯着眼前少女举起的手，上面悬浮着淡蓝色的星芒。
难不成这才是方南的真正实力吗？
“如果我想，只要小手轻轻一挥，这个小镇就会被淹掉。亦然哥哥，比起我，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比较好。”
方南的真实能值测试结果是3000，对应恶魔的实力应该是中等魔将和高等魔将之间。中等魔将，摧毁一个并不算大的小镇绰绰有余，她并没有说谎。
“我都忘了，你是个比李悠然还要变态的家伙来着。”
“李悠然~~~”方南嘀咕着这三个字，露出忌惮的神情，“这家伙的情况很怪。他的未来，方南一点都看不透。而且，怎么说呢，感觉和亦然哥哥很像。”
“和我很像？”
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方南说这句话。
“你可千万别说是女朋友很多这一点。”
“原来哥哥知道自己和很多女生暧昧不清啊。但很可惜，方南想说的不是这个。哥哥知道吗？方南选择哥哥的理由。”
“不是因为你需要一个人带你去天宫市吗？”
方南白了我一眼，不由得叹气。
“只要方南想，就算不用钱也能去天宫市好吧？别忘了，方南可是中等魔将，区区飞行，方南还是能做到的。”
“那是什么？”
“因为在亦然哥哥身上，方南看到了一团迷雾，很浓很浓的迷雾。”
很浓很浓的迷雾？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哥哥身上藏有天机啦。真笨！”
原来如此，所以才说天机不可泄露吗？不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天机怎么可能出现在我身上？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方南的眼睛是不会看错的。而且，亦然哥哥确实表现出了与常人不同的天赋，能值测试1482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忘了当是场上所有人都被你的测试结果吓到了吗？”
“说是这样说……”
可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天赋有多高。
“我只是按照李悠然教给我的修炼方法照做而已，然后坚持每晚静修，从午夜到凌晨，仅此而已。我觉得，比起我的天赋，会不会是你对我施展的法术影响更大一些。”
“原来亦然哥哥你是这么想的啊。”方南一双美瞳骨碌骨碌转着，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哥哥，你想知道方南对你施展了什么法术吗？”
“是什么？”
方南沉吟道：“附灵之术。”
“附灵之术，这是什么法术？”
“秘法型法术，每人只能接受一次的祈愿术。效果是激发人体潜能。”
“那不就对了？果然还是因为你嘛。”
方南摇摇头。
“方南只是激发了哥哥本身就存在的潜能而已，并没有改变哥哥的天赋。换句话说，方南做的，只是往里面倒水而已，并不是增加桶的容量。”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方南再次给我一记白眼，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闷头解释。
“当然不一样啦。你以为很多法士都能达到1500的能值吗？1500已经接近低等魔将的层次。这可是许多恶魔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每次魔将级别恶魔的出现，都是人类的灾难。”
“有这么夸张吗？我还以为像我这种层次的，只要有时间积累，总能达到呢。”
“呃唔唔~~~哥哥这么说也不算错啦。不过，这仅限于魔将之下。到了魔将的层次，已经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的。天赋、机遇缺一不可。所以那些年纪大的法士一般修为都在中等魔主，能走到高等魔主、甚至巅峰魔主的都在少数。”
原来还有这一层秘辛。难怪那天李悠然会夸奖李家李柔，看来年纪轻轻就达到魔将级别，确实是少见的天才。
“原来我这么厉害啊……”我不禁感叹道。
“是挺厉害的。不过方南这次来，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哥哥。”
“是什么？”
“第一，哥哥的修为不可能再精进了。至少短时间内，哥哥的修为会止步于此。”
“啊？为什么？”
我明明正准备在里世界大展拳脚呢。
“方南不是说了吗？方南施展的法术，是能激发人体所有潜能的法术。换句话说，哥哥目前的修为，已经是哥哥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方南一席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我头上。那岂不是说，我就算再怎么修炼，修为永远都是1482吗？那我这个暑假做了这么多努力算什么？
见我失落，方南赶紧安慰道：“不、不过哥哥也不用失望哦，毕竟你看，不是还有超越极限这句话吗？”
“那只是别人说着好听而已……”
“可是、可是……”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不伤心。你想想，一个人能达到自己的极限容易吗？你可是白白让我省了几十年功夫，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确实！我没有抱怨的理由，因为我现在的修为，与我努力无关。
“那、那哥哥能给方南一点奖励吗？”方南扭捏着身体，不好意思问道。
“嗯，你想要什么？”
“方南要摸头。”
“诶？”
“诶什么诶啊，不行吗？”
我看着方南执拗的目光，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有点猜到她这么要求的理由，大概是受了某位心理年龄和她一致的自称奴隶的少女的影响。
“我，我也是你的妹妹哦！所以要求点妹妹的奖励方式也可以吧？”
“不不不，那不是什么妹妹的奖励方式啦。硬要说的是，是小绫喜欢这么做我才……”
“那方南也要。记住，摸的方式要和摸她的一样。”
说完主动把头伸到我面前，简直和小绫一模一样。
不得已，我只能照做。没一会儿，方南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呢喃。
“我、我好像明白那家伙为什么要执着这个的理由了……”
可我不是很想妹妹染上这个奇怪的习惯诶！
摸了大约有三分钟，忍不住脸红的方南总算允许我停下来。
“咳咳~~还、还不错啦。不过今晚还有别的事，下次摸好了。还有，以后不准用这种方式摸别人的头。知道吗？楚可绫那家伙就勉强算作例外好了。”
竟然还自顾自地下起了禁令。
“是！”
“那么，方南要开始讲另一个坏消息了，哥哥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方南盯着我，表情相当严肃。没办法，我只能配合着深呼吸几口气，却反而让缓和的心情变得亢奋起来。
“准备好了，你说吧。”
“天宫异变，将在明天开始！”
“哈？”
事出突然，吓到我声音都变了。
方南捂着耳朵，鄙视地看我，“方南不是让哥哥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真是的，一点都不让妹妹省心呢。”
我觉得在大晚上跑到海边聊天的我们从一开始就出局了。
“抱歉！不过，你说天宫异变就在明天，实在让我没什么实感，而且……”我露出古怪的目光看着方南，问道：“你怎么连天宫异变的具体时间都知道啊？”
“那当然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个小娘皮，只要一扯到关键地方，就会往天机上扯，也难怪在孤儿院的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
大概大家都把她当成一个严重中二病萝莉了吧。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和这件事有关？”
“不，方南本来是打算只通知哥哥的，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看着我？又不是我的错。实在要说的话，还不是你把事情告诉给了珈妤，这才一传十，十传百的。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不，没有！”
“诶？”
我再次失声。
“诶什么诶啦。方南为什么不让哥哥来帮忙，哥哥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清楚什么？”
“还、还问方南清楚什么……”方南突然面红耳赤，游移的目光不敢看着我，“在那种地方，还三个人坐在一起什么的，一丝不挂什么的……”
……
……
“你你你你你都知道了？”
“男浴池和女浴池就隔着一道木板，就算想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好吗？何况你们说话的声音还这么大。”
“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我不禁面色苍白，甚至不敢往下想。
“没错！不止是我，所有人都听到了哦，哥哥和哥哥女朋友们之间，关于真小人还是伪君子的讨论。”
我的人生，到此为止了吗……
“哥哥，亦然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完全没事哦！只是在想自杀的方式是跳海还是跳楼。”
考虑到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果然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喝敌敌畏比较好吗？
“不准自杀啦。真是的，哥哥就是这点特别笨呢,明明只要按照她们说的做就好了。”
“你说什么？”
“方南是说，哥哥只要按照谷柳和珈妤说的做不就行了吗？干嘛想得这么麻烦，又是吵架又是虚伪什么的，烦不烦啊！”
不愧是未经人事的小萝莉，把事情想得真简单。
“没办法不烦吧？这可是关系到她们的将来诶。”我苦笑道。
“关系到她们的未来？哥哥想太多了啦，你们只是高中生吧？比起结婚，你们更应该考虑的不应该是高考吗？”
方南一句话顿时给我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让我考虑当下就可以了吗？”
“没错哦！干嘛想得这么远，又不是大人。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嘛，又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跟、那个，跟我一样成熟！”
真亏你这个时候都不忘自夸一番呢。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做，最后的结局是对不起她们两个。”
“那哥哥干脆把她们都娶了算了。”
……
……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方南的主意很不错！
绝对没有！
“这个，中国的法律。不对，是哪国的法律都不允许一夫多妻制吧？”
“真要喜欢到那种程度，不在乎有没有结婚证吧？就像方南，我可是很了不起地忍受了哥哥还有一个妹妹的存在哦！和这比起来，哥哥不过是同时被两个女生喜欢而已，这算什么嘛。”
方南不屑地摆了摆手。
敢情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我说平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原来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想通一切的我，长舒一口气。
“方南，谢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