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被锁在一张血迹斑斑的合金椅上,贴着肌肤的椅背传来彻骨的凉意,她看着不远处翻弄瓶罐的笑面人背影,再次活动被勒红的手腕。
“大事不妙啊。”
“是啊,大事不妙。这算是走马灯吗?”
洛九放弃扯动四肢,后背重新贴回椅背,凉意和直射的灯光让她清醒不少,但“酒红”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上一次感觉不妙是什么时候?”
“接了二十杯【拉莫斯金菲士】的订单,摇到肌肉酸痛生无可恋。”
(注:拉莫斯金菲士需摇发奶油和蛋清,耗时费力【指臂力】)
“还有心思讲俏皮话,至少心态不错。”
“我要完蛋了,跟自己吵架又什么意思?”
“你还是认为我是你的幻觉?或者某种精神问题的产物?”
“不然呢?”
她收住低语,电子笑脸已经转过身,推着推车回来了。
“你喜欢自言自语?哦,不要紧张,这当然不是问题,这里的每个姑娘刚来的时候都有些焦虑表现。陪2号聊聊天吧,你们会聊得来的,她是个健谈的姑娘。”
他捧着那个切口干净的头颅,放在洛九身旁。
“你们是同龄人,应该聊得来。嗯?什么?...女孩之间的私密谈话?不不不,2号,你们以后会有机会进行的。现在我总得认识一下新的家人,那么....”
投影的笑面脑袋微微闪动,他靠上前,双手抚过她的后缩的身体,向上,抓住那扭开的脸掰了回来,投射的表情由笑脸变为凝视。
“并不完美,不是基因工程的产物,不是合成人,好在没有义体化改造.....不管怎么说,先带你认识一下日后的伙伴吧。今后你还要和她们朝夕相处呢。”
他走到椅后,解开椅子与地面的扣锁。
金属椅浮空而起,他哼着歌,推着洛九徐徐向前。
洛九默不作声,想在周围找到什么参照。
但这里单调得紧,一样的墙壁,一样的地板和不变的壁灯,唯有每个岔口拐角处出现的数字串有所变化,头顶的如虬线缆在漆黑的通道上方缠绕、蔓延——那是远星孤岛的地下根系。
昏暗的通道深不见底,两侧的壁灯随人通过而亮起,又在数十步外的身后熄灭。
一点荧光,伴着金属的摩擦声和脚步声,轻轻的,像夜河上的小舟,伴着渔夫的歌谣,向更远处,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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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News:代理总督证实远星基地多项系统故障。】
【....“诚实如诸位居民所知,远星基地的水循环系统和光照调节系统出了点问题,当前情况完全可控,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代理总督认为居民只需在下个行星夜前做好防寒准备即可.....“一派胡言!值此困难时刻,我们更需要的是团结与理性,网络谣言愚蠢至极,远星基地遇到了点小麻烦,但运转正常,联邦舰队会快速结束战斗,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对于粮食工厂的传言,代理总督不屑一顾:“我不打算回应这种无聊的、毫无依据的路边社阴谋论故事。”——四区联合邮报】
【匿名:老实说,我不会相信他的任何一句狗屁。】
【你们都该看看总督夫人的屁股:等等,为什么是代理总督?这里还有代理总督这玩意?】
【匿名:因为总督在通航断绝前就跑了,“应邀前往内太阳系考察”。】
【匿名:真的?】
【匿名:作为一名发射场地勤,我能证实这个消息。那个壮实胆小的白痴每次出场都戴满了愚蠢张扬的奢侈品,而那天登舱的悬梯上有个该死的屁股煜煜生辉。】
【匿名:粮食工厂故障的传言大概率是真的。你们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匿名:现在才意识到吗?地城里的趁手的家伙快卖光了。】
【匿名:嘿,为什么有人在匿名版块用自己的ID留言?】
【你们都该看看总督夫人的屁股:啊啊啊啊啊啊啊!】
【debu suki:有人要去看今晚的悬浮滑板生死竞速联赛吗?你们押谁?】
【匿名:瞧,又一个呆瓜。】
岚关上信息界面,穿行的公共巴士上闪烁着加粗的红色字体:
【本月失踪人数升至27,请提高警惕】
嘀哒。
“岚,你现在在哪?”
“地城。”
他抬起头,丛丛耸立的黑色高塔嵌在红色的雨雾之间。
“你在做什么?专员。你不该在冥河舰队抵达前采取任何行动。”
“处理点私事,放心,没有使用我们的渠道。”
“.....地城虽然是监管盲区,但还是要提醒,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稽查队一直对违禁品流动十分敏感。做好清理。”
“短时间应该不是问题,现在地城黑市门庭若市。我会及时脱手的。”
岚绕过人群,沿着湿滑的台阶往下层走去。广播声与浮动巴士的嗡鸣渐渐远去,他将通讯器关闭,在第203步台阶前停下。
“4025”
遍布青苔的金属门板上有串凹陷的数字,他将一个卡片插入访问槽,见上方骤然暗下来,这才在咒骂声中取出切割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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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们到了。嘘,不要太大声,不要吵醒她们....”
笑面人有些兴奋,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微微的震颤自身后传来。迎面所见,是横列的透明槽罐,浸泡着数具...人偶?或惊惶,或愤怒,或痛苦,或喜悦,或残缺,或完整。
唯独那阵列尽头的座椅上坐着一名少女。
穿着夸张的哥特风白裙,怀抱布偶,闭目微垂,似是小憩,茶桌的另一侧空着,一副静候来宾的架势。
“操!”
洛九再也绷不住了,她想从推椅上弹起,金属的回响在静谧阴暗的“圣殿”里巡游,“她们”注视着她。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园艺师’?”
“我?那种将肢体当积木玩的庸人?不,多么愚蠢。”
“咕唔…”
他抓住她脑袋,十指掐着她的脸颊,那双手像钢铁,冰冷,有力,平稳。
“瞧瞧,这双眼睛里又什么?不羁、活力、锐气、窘迫、迷惘、焦虑....啊....看看这张脸,多么可人,这具身体....多么和谐的曲线.....”
他的右手抚过她的脸颊,滑过颈部,游过锁骨、肩头、腿部。
洛九自心底泛起一阵不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迟早会变得丑陋而可憎!愚钝取代灵气,麻木杀死不羁,这双眼睛将俗不可耐!这具身躯将被岁月抽干!干瘪!肮脏!红叶终将糜烂,夏花转瞬凋敝,冬雪归于泥泞....他们会用鄙陋的机械造物填充这具破败的身体,这是美学的灾难,是不幸。但是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哦,这里预留了你的座位,让我们....谈谈永恒的美学......”
他将洛九推到“人偶”旁,指了指白裙“少女”旁的空位。
“要参加下午茶吗?”
他从橱柜中取出针筒、手术刀,放在推车上的托盘里。
“你喜欢什么佐餐饮料?”
他没能得到回应,但没关系,他历来不介意帮别人做出最恰当的选择。摸了摸并不存在的下巴,他从架子上取了瓶鲜红的液体。
咚咚。
笑面的人偶工匠转过身,身着黑色三角雨披的“稻草人”立于明敞的灯光下。
“我有说过不要来打搅我吗?”
“人,闯进来。”
“那就好好招待他。”
“人,跑了。”
“真伤脑筋,我正在照料另一位客人呢。”
他叹了口气,两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有点像《惊魂蜡像馆》,可惜除了场景不错外,那是一部实打实的垃圾B级恐怖片。”
“酒红”翘着腿坐在那张空椅上。
“嗨~”
迎着洛九的视线,她挥了挥手。
不过她的“同胞姐妹”似乎并不领情。
洛九深吸口气,又一次使出吃奶的力气,与那折磨人的破椅展开新一轮的较量。
“你那样做有用吗?”
“总比自言自语着等死强。”
“你还是觉得我是你意识上的错觉。”
“那就拿出点证明。”
“叮铃,叮铃,有嘉宾申请场外援助~正在破解安全协议~”
“哼,那你最好快点,如果能来个机械降神解决那两个疯子就更好了。”
“饱受商业电影荼毒的人总觉得入侵某个系统或协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骇客们应该随意敲几下键盘,然后大喊【I’m in】就能解决问题。实际上所需的时间足够他们把几公斤咖啡消耗殆尽。”
“啧,现在还能听到你的垃圾话真好。”
“但我不是骇客,I’m in~.”
啪嚓,锁镣应声解除,她从囚椅上跌落下来。
麻痹的双足迟钝而僵硬,滑稽的舞步令她打了个踉跄,结结实实地扑到人偶怀中,她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整张脸嵌在一个奇怪的空腔里,鼻头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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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觉真安静啊,街上也没有催更的人,和别的地方差别真大。”
“啊,大概是把战力都调到其他咕主那里去了。”
“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心情真好啊。”
“那是当然的,大家都能摸鱼,姑苏也在努力着,我也要随缘才行。”
“是啊,我们一直以来的**的东西,并非全部木大。”
“今后也是,只要不停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