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i她…走之前动过屋里的摆设?”
不,Magi是个隐性强迫症。
她的这位室友对物品的摆放虽然没有吹毛求疵到要拿着尺子度量摆放的程度,但若是不按照她心目中的分区摆放,Magi必定暴跳如雷。
在这个小小的寓所,只有洛九卧榻周遭才能允许随意放置的东西的存在。
可眼下……
借着不时晃过的探照灯光,洛九已经注意到房间之外的台子上,那本Magi整天拿在手里的远星基地纪事册被不和谐地放在一摞人物背景调查报告手稿之上。
她赤着脚,推开半掩的房门,轻轻朝外走去。
碰了碰电灯的开关,没有反应。
洛九全当是电路问题,这个问题在这里毕竟不是头一回了。
抚着墙,她继续向前,来到先前那个一臂之宽的淋浴间前。
水汽还未散尽,头发上时而落下水珠提醒着她自己离开此处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洛九扭头望向相邻隔间,一墙之隔的厕所。
她发现坐便器的垫圈并未被放下。
一股不安开始在心中蔓延。
她扶着门框,退出厕所,恰逢窗外扫过探照灯炽白的灯光。
借着一扫而过的光芒,洛九的双眼立刻聚焦到了一个立在厅中盖着白幕布的突兀之物。
“这玩意…什么时候…”
洛九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艹,出大问题了!
洛九的心跳急促如战鼓的鼓点。
至于那个被幕布盖住的玩意,她一点也不好奇,直觉告诉她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熟悉的房子此刻已经完全变得陌生而不可信任,每个阴暗的角落里似乎都藏了什么吞骨嗜血的东西。
什么时候进来的?在哪里?那个柜子后?大门的转角?Magi的房间?床下?任何一个门后?
短短一瞬,无数需要解答的问题闪过她的脑海。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不大久前,应当是自己淋浴前后不久,这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大概率是一名男性,对方似乎并不紧张,他甚至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乱逛,乱翻Magi的东西,顺带还上了个厕所……
至于这家伙现在离开与否…
洛九四处观望,蹑手蹑脚地退到那个熟悉的花瓶旁。
她提起花瓶,将手探向底座。
糟了!Magi出门的时候把枪带走了!
“晚上好,酒红女士。多好的名字。”
就在洛九惊慌之际,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盖了幕布的物件后传来。
一股寒气从脚跟处腾起,像一条毒蛇,缠绕着小腿,滑过大腿,舐过她的腰肢,顺着她的后背直窜脑门。
那个声音洛九这辈子都忘不掉。
血腥味、过氧化氢与防腐剂的气味仿佛仍旧充盈着鼻腔。
冰冷的铁椅、幽暗的隧道、掏空的尸体、那个坐在对面的脖子上、胸腔前满是缝合线的毫无血色的哥特风穿着的少女犹在眼前。
“可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美丽的女士。”
窗外的射灯再次扫过,居室里亮堂了起来,那些暗沉沉的家具像铺了一层白霜。
那个该死的神经病杀人狂!
那个男人现在就倚在那个突兀之物边,一手抓着幕布,一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洛九,两颗布满血丝的外凸眼珠似乎随时准备从眼眶里跳出来咬她一口。
“我给你带了礼物,算是我作为客人的一点意思。”
他站起身来,一手扯下幕布,另一道长长的人影掩住洛九的神情,后者忍不住颤栗起来。
那个立着的立方体,准确来说,是水晶棺里,放着一具被切去四肢的赤身裸/体的神情平静的女尸。
水晶棺被灯光照得通透,棺中女孩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灰白的光泽,那微不可察似笑非笑的神情,与空洞无神的双眸两相结合,给人一种亡而似生的空洞与生命力并存的割裂扭曲感。
她在…盯着我?
“怎么不说话?我可依然记得你的那一枪,那可真痛…不过这次我不是来寻仇的,我们来玩个游戏。很简单,猫鼠游戏,我给你三次机会。”
那人搭在水晶棺上右手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棺面,同时抬起垂在一旁的左手,竖起三根长长的枯枝般的手指。
“现在,你可以跑了,门就在那边。”
他退开两步,摊开手,让出尽头的房屋大门。
随着窗外射灯的再次开始移动,屋内逐渐暗下来。
洛九没有花时间去做选择,她拔腿朝着反方向冲去,飞速窜入自己的房间,将门甩上,反锁,又一脚踢倒一个金属置物柜,阻在门前。这才临时松了口气。
但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家伙正哼着歌,一步一步地朝房间门靠近。
洛九左右环顾,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边角处一个换气窗上。
她拉来桌椅,三两下爬了上去,粗略地估算了换气窗的长宽。
“你确定还要躲在里面吗?游戏可要开始了哟~”
“一百二十”
“一百一十九”
“一百一十八”
…………
“妈的精神变态!”
洛九骂了一声,一把推开窗子,将半截身子塞过窗框,先是双臂,然后是头部和肩部……
“没问题,可以过…的”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的胸部被卡住。
“九十七”
……
“要死要死要死”
洛九用双手撑着墙壁,扭动着把自己往外拔。
所幸她还没有大到聚人心的程度,在运动内衣的帮助下,经过一通挤压腾挪,脱身的过程并不算漫长。
“什么时候长的身体,不是说二十岁以后停止发育的吗!”
她用力抽身,随后腰身的通过十分顺利,臀部虽然被卡了一下,但问题不大,她如法炮制,一手抓住被窗口挂住的内裤,翻了个身,将余下的大半个臀部和腿抽了出来。
“五十九”
洛九抓着窗沿,将身体垂下,用光脚勉强蹬住湿滑的墙壁,朝着下方看去。
有点高,好在正下方是个大斜坡,落到那上面应该能顺势滑到排水道中。
“四十五”
“啧!”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双手,向下一跳。
“自个儿玩蛋去吧,精神变态!”
…………………
“凯撒,有个小鬼要入伙。”
“什么?什么小鬼?”
地下城区的雨棚下,被称为凯撒的人正坐在火桶中央,周围稀稀拉拉地蹲着几个人。
凯撒是地下城区一个不起眼小帮会的小头目,意料之中的凯撒自然也不是他的本名。得此名号只是因为他和凯撒大帝一样秃头,至于凯撒大帝是谁?不过是地球客随口一提的故事,实际上没人在乎,也没人记得,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了。
来者指了指站在远处的女孩——破烂的长袍下是泛黄的白裙,衣角上系满了色彩各异的碎布,背在身后的吉他盒显得格外抢眼。
“哪来的?”
凯撒搅了搅火桶,用火钳夹出一块烧红的炭,将香烟点燃。
“偷渡客。”
“合成人?义体改造者?”
“自然人。”
凯撒坐在火焰后,朝着雨中的女孩又看了一眼。
“妈的,看着就像是坐着宝宝巴士过来的,卖给红灯区还是塞给‘螃蟹’当手下,你自己决定吧。”
…………………………
洛九试图可控地落地,她成功了一半,至少可控地摔在了斜坡上。
一圈,两圈,三圈……
她抱住脑袋,默默计算着圈数,直到她因为眩晕和恶心记不清圈数时,终于滚入了沟渠之中。
洛九在齐腰深的水里刨了几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岸边,她很走运,滑落的全程都没有遇到尖锐的异物。
她擤掉呛入鼻腔的水,趴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扣了扣喉咙,呕出一股脏水,再次吐出几股酸水后,洛九强打精神,抬头朝上看去。
长夜明灯,冷光如雪,高处的狭窄窗口处浮出一个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