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t--><“…在讲诗词格律之前,我们这里提一下周颙、沈约的所提的四声之变,所谓平、上、去、入……”
“喂,阿九。”
“……历史上语音四变,即先秦两汉上古音、魏晋唐宋中古音、元明清近代音……”
“喂,洛九!”
洛九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阶梯教室里,年迈的讲师正在写着板书。
她转过头,寻找着呼喊自己的人。
“…南宋末年入派三声…”
“喂,找啥呢。”
一个男生从斜后方拍了拍她的肩膀,洛九回过头。
“阿隆?”
这个人…是自己曾经的大学舍友。
“…看下面这首词,同学们,这是什么?…什么?…对,花间词派的风格,现在我们以这个为例……”
“我有事要先溜,之后记得借我笔记,下节课点名帮我答一下。”
舍友压低声音,说完便猫着腰,沿着靠墙的有道从后门溜了出去。
下午时分的阳光十分强烈,灼热的光晕击穿空气中的飞尘,晃得人睁不开眼,就连放在桌上的手都能感到热辣。
她朝一旁挪了挪,躲过从窗户涌入的过于热烈的夏意。凭着记忆摸出手机,划开课表。
“比较文学、古代戏曲选讲、文字学、美学史、写作学……”
熟悉的课表,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抓了抓自己的长发。
下课铃声响起,讲师将刚拿起的粉笔又放了回去,抬手看了眼手表。
“那么,各位同学可以开始准备课程论文了,我这里给你们列个书单,下个月…”
铃声还在响个不停,有人推开了课室的大门,阳光变得更盛,渐渐的,强光奔流,眼前化作白茫茫一片。
与之相伴的,校内急促的电铃渐渐缓和下来,变成了节奏缓慢的门铃声,洛九睁开眼睛,眼前仍是白茫茫一片,但并不刺目,不过是不加装饰的天花板和墙壁。
随着她从床上坐起身,一张薄毯也从身上滑落。
没有窗户的房间,一眼看到头的陈设,唯一的自然光源从阳台的门帘缝隙处渗入。
这些,洛九都很熟悉——黑潭市的那个公寓。
有过很多个日夜,或夜深人静,勾栏望月,或就着夕阳,凭栏而酌,或坐在夏日的晾衣绳下,听风看云。
天气不好的时候,她会将衣服挂在室内,在靠床处放一个坐垫,屈膝而坐,捧起一杯烟雾缭绕的热饮,小口小口地啜饮,听着外面的雷雨,等着头发变干,等着杯中的暖意蔓延全身。
就在这个杂乱的房间,就在那个小小的阳台,方寸之地,便是立身之所。
她当然很喜欢这个阳台,虽然那是个仅有一臂之宽的小地方。
待在此处之时,曾是她一天中最平静的时刻。
她的每一天:外出、工作、就餐、入眠、外出、工作、就餐、入眠……
不管如何循环,在一天的末尾,她都会回到这里,一个人坐在桌前享用晚餐——有时打包,有时下厨,有时是即食食品,最后就着一点酒精进入睡眠,周而复始。
洛九下了床,在门铃的催促下打开了房门。
“玖姐,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不是约好今天一起去Hex上架的新品吗?你该不会才刚起床吧?”
小安叉着腰鼓着嘴,从门口探进身来,不悦地推着洛九往里走。
“有这回事吗?”
“快点快点。”
“小安…可是我…”
“快去换衣服吧,我的姐姐大人~”
她将手交叉起来,藏到身后,笑着退出房间,末了不忘补上一句:
“要快点哦。”
这才来到外部的走廊,背靠着半掩的房门。
走道上阳光正好,黑潭的天空一反往常,昨夜的大雨洗出了一片湛蓝,绵软的,厚厚的,层层堆叠的浓积云堆满了天空。
徐徐的清风中,风铃有节奏地鸣奏,少女哼着几个简单地音节,双脚在摇曳的裙摆下轻轻地摇摆。
………
洛九望了一眼门外摇晃的身影和透过门隙的一丝夏阳,只得半推半就地踢掉左脚上仅剩的一只拖鞋,拉开一旁的衣柜。
她脱下短裤和那件宽松到滑向一侧肩头的白色T恤,站到镜子前。
那是一具纤细中见丰腴的身体,胸前饱满如待放的花苞,收束的腰部与略显肉感的大腿行成了鲜明的对照,毫无疑问,是不是这个时空该出现的洛九。
“走马灯?”
洛九盯着镜中的自己,看得久了,竟生出一种陌生感来。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手感真实,而且很痛。
………
“玖——姐——”
身后有人不满地拖着长音,很快她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真是的,怎么拖这么久,这不是完全没换衣服嘛。”
小安的手在洛九身上乱摸一通,弄得洛九条件反射地缩起身体,正当她想按住对方时,小安已经灵活地从她的身后钻到她的面前,并将一个纸袋提到她们之间。
“实在不知道穿什么的话试试这个吧~这算是之前玖姐帮我的谢礼,来,看看喜不喜欢~”(wink~���)
“…谢谢…”
洛九一时难以反应过来,只得木讷地伸手接过纸袋。
“我这就穿上……唔…”
小安突然扑到洛九怀里,将她推倒在散乱一地的被褥上。
夏日的风推开房门灌入房间,一同鱼贯而入的还有风铃的脆响和夏日的骄阳。阳光的末梢里,少女搂着姐姐。
“玖姐,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
“我也知道…玖姐瞒着我很多很多很多东西。”
“……”
“可是为什么呢?”
“……”
“我还知道,其实,玖姐…也喜欢我吧。”
“……不…不是…我没有…”
洛九别过脸去,扭动手脚企图挣脱小安的控制,可不知为何,少女按住自己的手却纹丝不动,她从未想过小安有如此的力量。
“你骗人,连自己也骗,真是差劲。”
小安平静地说着,俯下身来,贴着洛九的耳朵说道。
……………………
“哥你骗人!”
妹妹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洛九忍不住将话筒拿远一些。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哥,我明天就去蜃都…我们见个面,好吗?”
……
她回过头,话亭外大雨如注。
她在蜃都的大雨里见到了轮椅上形容枯槁的母亲,也看到了推着轮椅的父亲。
她走上前去,伸手按住话亭的门。
……
她推开话亭的门,塔西尼亚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搞定了?”
渡鸦随口问道,丢给她一串车钥匙。
“搞定了。”
洛九平淡地回答着,跟着渡鸦一同走向街边,一把拉开车门。
“那一家人…还有他们的小孩都被维吉尔处理掉了?”
“不关你事,做好你份内的活就行。”
她发动汽车,转入一条大道。
“怎么?你还同情那个有胆子私吞货物的白痴?”
“不,我又不是什么道德洁癖者。”
迎着落日的余晖,她将油门踩到底。
…………………………………
“哥,为什么要放弃妈妈的治疗…”
“这并不是太坏的选择,酒红女士,也…顺便代我转告洛九先生……”
“九,哪天你也当了倒霉蛋记得来火星找我……”
“酒红小姐,我丈夫平常承蒙你和维吉尔先生的照顾,这周末有空的话我希望请你到我们家做客…啊,这是我们家孩子…来叫姐姐……”
“玖姐,快看快看…”
“洛九…”
“阿九,我…”
…
“吵死了…”
…
“小九,妈妈有事跟你…”
“酒红小姐…”
“墨欣女士…”
…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闭嘴闭嘴闭嘴!”
…………………
洛九又一次睁开眼睛,这次,她发现自己正泡在浅粉色的液体中,身上贴满了各种电极,意识恢复后的几秒,一股浓浓的药水味涌入鼻腔。
“道奇医生,病人醒了诶。”
啃着油炸甜甜圈的男人擦了擦手,大喊了一声。
洛九不想待在这个药水胶囊里,她深吸一口气,从药水中抬起连满管线的手,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玻璃舱盖,但很快就察觉自己实在使不上力气。
她只得作罢,看着那个吃甜甜圈的男人一边擦手,一边有走来走去大喊大叫。
这是个昏暗的房间,堆满了医疗器械和生活杂物。
医生?我是在医院里?如果这里是病房,那未免也太凌乱了些。而且这里似乎没有别的病人。
“安静!亚瑟,安静。”
身着白袍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趴在舱盖上,短暂地观察了一眼洛九,而后很快操作起了一旁的面板。
一阵气体释放的声音过后,玻璃舱盖被彻底滑到一旁。
听着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待他凑上前来,洛九才发现这大夫的白袍下穿的还是花衫短裤。
“你瞧,我这不是把这大漂亮姑娘救活了嘛!这医术可不是盖的,明天的匿名版应该有什么?道奇医生再显奇迹…”
“是是是…之前是谁说过大失血脏器破裂器官衰竭生死由命来着?”
“咳,没办法,原生人类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
“…先……能先把我从这坨史莱姆液体里捞出去吗?”
洛九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亚瑟!把你那该死的油乎乎的手洗一下,过来搭把手。”
“真不可思议,道奇医生之前还说你估计…”
“亚瑟,不要说多余的话。”
她被从药水池中抱了出来,挪到了一个只铺了层白布的金属推车上。
洛九怀疑这玩意原本是用来运送尸体的推车。
“我说你是什么新人类超人吗?以这种程度的创口来说,恢复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名为道奇的医生翻动着她的身体,打着手电简单地检查了各处伤口。
“这里是哪?”
“人性的光辉地下城区的救星远星的医学救火员伟大的道奇罗德里格斯医生的专业诊所。”
地下诊所…
“好吧,我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一周前,有个背着吉他的小姑娘把你拖了进来。根据救助许可协议,我从你的账户支取了合理的费用并救了你一命。你该庆幸她没把你扔在公共医疗中心,否则你可能到现在还在排队,收费可没我这里良心,要是不走运付不起账单,他们会直接把你丢在走廊里不管。”
‘但是在这里能不能治好纯看病人造化是吧?’
洛九看着这简陋的设备,暗中应答道。
他们将她扶了起来,拔去缠在身上的管线,给她裹上一条毛毯。
“现在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有话直说。”
洛九有气无力地回应。
“好消息是,你的伤势恢复速度堪称医学奇迹,照着这个趋势看很快就能活蹦乱跳。坏消息是,在扣除你账号所有余额后和你朋友的垫付金后,你还有一笔待付款。”
“靠。”
“你有什么值得抵押的东西吗?”
“去这个地方找个叫Magi的女人,就说来拿我的东西,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吧。”
洛九要了支笔,给他们写了张纸条。
“亚瑟,别吃了,快动身!”
道奇医生喜笑颜开。
“哦,对了,治安官和矿业公司的负责人想找你谈谈,估计半小时后到。”
“为什么?”
“配合调查。”
“我为什么非得陪大人物过家家酒。”
“随便你,不过他们愿意给点恰到好处的感谢金。”
……………………
花了数个小时,洛九终于从治安官办公室走了出来。
现在,她浑身上下除了这套内衣和披在身上的毯子,就只剩还挂在胸前的这个戒指。
她预估着,这会医生的助手应该已经找上Magi去讨要自己那些还算值钱的物件了。不过对方一定会后悔自己救了个没油水可榨的穷鬼,这会要是有通讯器估计对方早就来电痛骂一番了。
不过,至少衣服不会被拿走吧?
她思索着走下台阶,却在阶梯底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额…酒红,你还好吗?”
“不好,谢谢。”
洛九白了他一眼,慢慢走到岚的面前。
“要来一根吗?”
岚习惯性地掏出一根香烟,但很快发现不对,急忙收回了手。
“嗯……那我们走吧。”
他将这尴尬的一刻及时终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我去了趟诊所,但是没看到人。”
“哦,那可得谢谢你,这位垫钱的朋友~”
洛九伸手想拍拍岚的肩膀,过大的动作撕扯到伤口,令她忍不住又缩了回手。
再抬眼时,发现岚正蹲在地上,双手拍背,示意洛九上来。
“你tm瞧不起我吗?”
洛九伸腿打算踹他的屁股一脚,但疼痛袭来的速度比她的腿快,她捂住腹部,蹲在地上抽着气。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瞧不起酒红大姐头呢。”
说着,他不等对方反应,便一把托起洛九,将她背在背上。
“不是很重。扶稳了。”
他将她的身体颠了一下,往更高一点的地方送了送。
惊得洛九急忙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
岚托住她双腿,大腿的肉感与肌肤的柔嫩清晰可感,他自然不是什么柳下惠,这种感觉和挤压在背部的柔软合在一起,难免令他遐想万分。
还在塔西尼亚的时候,酒红小姐常顶着一张“臭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放在那时,他很难想象她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岚,有件事要拜托你。”
“请说。”
“我能暂时住你那吗?”
“原因呢?”
“蹭张沙发,我暂时给不出跟Magi合租的钱。”
“没问题。”
“这么爽快?”
“在塔西尼亚承蒙大姐头照顾。不过如果我拒绝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所以现在先去拿点行李?”
“嗯,顺便提醒下Magi…”
…………………………
平凡的一天,岚早早起了床。
他一直有裸睡的习惯,不过自从和洛九同居以来,他也不得不收敛一些,即便晚上他并不和洛九共处一室。
他来到房门前,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尽量不发出声响——他还不想惊醒沙发上熟睡的洛九。
他不是没提议过让她睡床,不过对方却一脚把他踢了回来:“我TM倒要看看你一米八几的身高要怎么睡到不足米七的沙发上。”
前面几个词似乎是大中华区的地区语言,他没听懂,不过作为一个从小不在亚洲联合长大的人,他觉得自己听不出来也无可厚非。
不过一个多星期的相处下来,他还是从洛九的身上感觉出了一种异样的别扭感,硬要说的话……她是个边界感不强,缺乏自觉的女性,硬要说的话,不管从习惯还是行为来看,都像个半路出家的女人。那种毫无防备意识的居家姿态和时不时的春光乍泄,常让他感到…难顶。
他推开门,走入厅室,没在沙发上发现那张熟悉的睡脸。
“奇怪?今天起得这么早?”
他疑惑地扭过头,朝旁边看去,恰巧瞥见了正在更衣的洛九。
‘什么幸运色狼剧情。’
阳光洒过她的身体,半熟女性的全身曲线尽收眼底。
朴素的道德压制了原始的欲望,他决定转身离开,却恰巧与回眸的她对上了视线。
“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你在…”
“来得正好,帮我上下药,背后我够不着。”
说着,她解开了内衣扣带,背部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不太好吧?”
“岚,我曾经也是男性,所以…没什么好介意的。”
“啥?”
“我是说,我以前是个男人。”
“……”
“……”
“唉,开玩笑的…上药吧,谢谢。”
“…好吧…”
他只得接过药瓶,走上前去。
“你那是…生理反应?”
“没办法。”
岚耸耸肩,并不否定。
“所以我说了不太合适。”
“需要我帮你上【体育课】?”
岚愣了一会,上一秒还维持着所谓年上者的镇定的他在此刻彻底陷入震惊之中。
这算什么劲爆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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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雪拉考上北大啦,虽然拖了这么久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