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他却在我怀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曾经经历的感觉第二次占据了我的内心,无法言语的悲痛将我迅速吞没。
这种感觉和妈妈去世时一模一样,甚至还要严重一点,我曾以为经历了第一次会让我更加坚强,但是此刻我的心真的好痛,好像快要裂开了。
两次,目睹了两次最重要的人在眼前死去,我什么都做不到,在一旁看着他们慢慢离我而去时,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紧紧抱着怀中的他,希望那闭上的双眼能再次睁开看着我,然而不管怎样的举动都无法让他做出任何反应。
长久以来压抑的感情终于在此刻爆发。
“啊━━━!”
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不!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幻想着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就像以前一样,只要我一直叫他就一定会醒的,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去。
“求你了,睁开眼看我一眼好吗?”
但是…他真的已经走了…
我恨自己胜过所有人,如果不是我非要带着他出来,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还会在家里看着无聊的电视,吃着亲手做的食物,然后等到这该死的暑假结束后再一起上学。
我记得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那些时光明明是最美好的时候,但是永远都不可能体验到了,因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他。
“请节哀…”
“闭嘴!”
我对着听风霄的方向吼回去,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任何人插入。
默默地抱着他,任由眼角的泪水留下,这世界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嘈杂的声音中,一个清晰的人声从缺口传来:“把灯都调暗!想里面的人都瞎了吗!给我来一个调到最暗的照明灯!”
望着越来越大的缺口,明明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光明,在我看来却是那般的恶心,没有任何兴奋,有的只是对他们的厌恶。
那从缺口扔进来的照明灯仿佛就在说:看啊,我们在他离开的时候刚好到了,是不是很准时呢?
从腰间掏出手枪,在照明灯微弱的照射下,手枪的表面泛着微微的白光,伸出食指和中指在泛着白光的枪身上轻轻抚摸着,就像手中的是一件古老艺术品。
当手指从枪管上离开时,我转动枪身观察起每一处细节,虽然已经非常了解了,但此刻,我觉得它更像是一件工具而非武器。
放下枪,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为他整理面容,不知为何,这一刻,我反而觉得很平静。
看向那只戴着手环的手,现在这个时候,要解开吗?
我转头看着那张像是睡着的脸说道:“一个人走很孤独吧,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挽留我的了。”
随后靠近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话,但这句话却包含了我最真实的想法。
捡起地上的枪缓缓抵在自己的太阳穴,我没有感到一丝恐惧,这种感觉就像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不需要任何戒备。
“喂!别做傻事啊!”
我望向缺口真诚地说道:“对不起,爸。”
随后闭上了双眼。
远处一直注视着这里一举一动的听风霄,心中早已警惕着,当看见周江即将做出最傻的事情后,他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立刻冲上前去…
另一边,因为顶部的缺口已经打开到可以让人弯腰通过,他们通通扔下了手中的工具,正要进入里面时,里面却突然传出的一声巨响,这声巨响随着漫长的隧道进入每个人的耳朵。
虽然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们有点疑惑,但他们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立刻反应过来再次朝着里面冲去,跟随着人群,晚星耀和周总也一并进来了。
为了等一下开启的强光照明灯不会损伤到受困人员的眼睛,最先进来的人给他们都戴上了眼罩,然后再给有意识的人食物和水,没有意识的人就先背走。
“别给他解开,你喂给他吃,然后带他出去,出去了也别解开。”晚星耀指着莫离欢对一个救援人员说到。
“知道了。”
吩咐完,晚星耀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脸上满是焦急,当他看见墙边坐着的人后,立刻推开身前的人跑过去。
“风柔,是我啊,星耀。”
她怔了一下,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说道:“真的是你吗?”
“当然了,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
轻风柔突然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怎么会呢,这不得救了吗。”
“但是真的很可怕啊。”
“好了好了,先把东西吃了。”
撕开一包面包递给轻风柔,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他的眼中,起身向一旁看去,晚星耀的表情仿佛就是在问你怎么来了,但随后发生的事更是让他吃惊,只见晚枫林和闻百合互相拥抱在了一起,甚至还做起了亲密之事。
看着自己弟弟和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他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结束亲密之事的晚枫林转过头对着晚星耀得意地一笑,而他也不得已地回了一个微笑。
郁闷的转过头,却看见了远处的一个身影。
“风柔,我离开一下。”
“嗯。”
绕过眼前的人群,晚星耀来到了他的面前。
“听风霄,曾经作案多起的人贩子,手法娴熟没有破绽,让那时候的警察难以捕捉,后来跟随叶落秋潜逃出了这里,五个月前叶落秋回来自首了,如今你回到这里,是想干嘛?”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就是明知还要故问,你逃不掉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听风霄沉默了一下,看样子很是遗憾。
“呵呵,一想到自己的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在牢里度过了,我就觉得有点遗憾,但是我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没能救下他了。”
“他?谁?”
此时隧道被强光照明灯照亮,原本昏暗的周围突然变得明亮。
晚星耀向一边看去,一堆人围着一个地方默不出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那种压抑的气氛。慌张地望向周围,他意识到了最严重的事。
周总的孩子呢?!
走到人群外围挤进去,虽然想到了那种可能,但真正看到那一幕后,他依然感到了震惊。
两人的尸体前,站着一位早已失去了妻子,现在又失去了孩子的男人,他一动不动,在别人眼里就好像一尊雕像。
如果可以,他或许真的希望自己就是一尊雕像,一尊没有温度,冰冷的雕像,因为那样就可以将所有感情拒之门外,不用承受人生中所有的悲欢离合。
但是他不能,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在妻子离开的时候,他默默地承受了,没有向任何人宣泄过,在别人看来,他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然而有谁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刻,沉重的悲伤将他压垮,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失去思考的身体跪在了地上,脑袋无力地低垂着,所有围观的人无一不低头哀悼着。
如果一个如亲兄弟的人在你面前离去,是该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还是放开他的手任由他离去?又或者…和他一起走?
……
三天后的墓地上,一只仅有不到十人的队伍正对着一座崭新的墓碑哀悼着,期间没有漫长的流程,就像一场普通家庭的葬礼,普通到甚至只有不超过二十个人知道这场葬礼。
这是他安排的,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即使他们已经离开了,只要别人不知道,那他们对于别人来说就是活着的,或许这一切算是自欺欺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旦有人问起他们去哪了,得到的答案只会是:他们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安静到令人发指的墓地,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明显可以听出声音的主人压制着自己的悲伤。
“李叔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你来吗?”
仿佛是被声音吓了一跳,李叔缓慢地抬起头。
“…知道。”
“那你就自己解释一下吧。”
“我…大概十天前,周江通过电话向我索要一把手枪,理由是保护,你们应该都知道他想的什么。由于以前的一场比赛输给了周江,他当时提出的要求就是要把枪,所以我才给他了。”
“结局你也看到了。”晚星耀说。
“周总,请处罚我吧,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片刻的沉默后,他开口道:“李叔啊,你觉得如果你没有把枪给他,这一切会改变吗?”
“…”
“不,不会改变,对他来说,小云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精神支柱,就算你没有给他枪,他也会在之后被救出来的日子里想尽办法自杀。他可比我勇敢多了,我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烈焰当中却没有勇气去救她,而他为了自己所珍视之人宁愿放弃生命,这是我怎么都比不上的。当他久违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并叫我爸的时候,我知道他绝对有求于我,果不其然,后来他变了,真的变了。”
李叔说:“但他也是用我的枪自杀的。”
“你说的没错,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被解除所有的职务了,包括曾经的警察身份,没有我的通知不得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但是你依然可以领取到退休金。”
“…是。”
紧张到僵硬的脸瞬间放松,李叔长叹一口气,对于这样的处罚,李叔没有半点怨言,自己一时的好意酿成的大祸,换来的只是工作的丢失和厌弃,跟实际相比已经算很仁慈了。
一句话也没说,李叔对着周总的后背微微一鞠躬,然后看了其他人一眼默默离开了这里。
时间逐渐流逝,哀悼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当只剩下两个人时,周时行上前把手搭在了周总的肩膀上,委婉地说:“哥,去看看爸妈吧。”
十分钟后,原本不到十人的队伍已没有一个人留下,空荡的内心就像这条空荡的过道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此时远在墓地另一边的位置,一个略显疲态的男人正拿着一束鲜花坐在一座墓碑旁,他望天长久,呆滞的表情像是回忆着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当一阵风吹过时,他说话了。
“灵儿啊,十一年了,我来这儿也有五次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离开了我…应该很幸福吧?我这里一切安好,一个月七千,减去房租生活费还有四千有余,够我们一家子生活了,只要…你们能回来。”
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墓碑前,男人抚摸起铭刻在上面的名字。
“那个时候我们多幸福啊,特别是知道你怀了我们爱情的结晶的时候,原以为这份幸福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你却…”男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就像一场噩梦,你突然就上了死亡的末班车,几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我们,我在你走后,整天以酒消愁,希望这样能够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伤心事。可是有一天,我觉得飞羽不听话就打了他一巴掌,我完全被酒精蒙蔽了。”
男人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不敢相信地看着它,随后快速打了自己几巴掌。
“他当时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想要抓住他打一顿,但是追债的人来了,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跑,第二天醒来后酒也醒了,我跑回家里,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一个密封完好的塑料袋被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里面只装着一张照片,经过十几年的岁月洗礼,照片本身已变得模糊不清,但不难看出左边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女性,右边是一位阳光帅气的小伙,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幼小的孩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男人强忍着泪水轻抚着照片:“那里的地上只剩下一张我们的全家照,而且还被踩了一脚,飞羽也不知道被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可能因为我欠钱,已经被他们…”
每当回忆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后悔与自责。
起身面朝墓碑跪着,男人握拳锤在地面,磕头痛苦地喊道:“我后悔了啊,我后悔了的啊!灵儿!不管希望有多渺茫,我一定会找到飞羽的!”
伴随着痛哭流涕的声音,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只有墓碑上的名字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