陲滩之夜。
海滩上的人依旧不少,都是闲来观景的玩家,毕竟这个游戏的高端画质可真不是盖的。
一抹云掩住了半边月亮,海面上有银光跃动,还有几个人在水中泡着;沙滩上架起了一堆篝火,还有两三点火光闪耀,大多数的人都在火堆旁围坐,身上披着或薄或厚的衣物和毯子取暖。
而车内,则盘坐着几个人,共同谋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劝过沙蛛别接这个杂货铺的单子。”101将狙击枪横放在膝上,坐在我的对面。
“但最后还是接了这一笔生意吧。”我苦笑道。
“嗯……”
“不过枪法不好可以再练,”利恩说了一句,“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离开我们。”
“……”101的眼里又有了泪花。
“利恩,说话别这么直啊。”琉达姆给101递上了纸巾。
“怎么练也到不了你的程度,每次看你开枪都是一种煎熬。”
“这说明你有不服输的心,但总是解不开这个心结。”利恩拿过101手里攥着的纸巾,帮她擦去了泪。
“……也许是吧,我也想过这样不好,但……”
“好了好了,先谈谈接下来的行动吧。”霖指正了话题的方向。
“也是呢……反正我还是个后方辅助就对了。”法莲娜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手烤串,正大口大口地吃着。
“咱们主要缺少前锋,我们的后方位与前方位数量悬殊,不利于打开局面。”我分析着。
“我有个朋友是自由近卫,但现在他可能在纳瑟冈,他之前跟我说过他在环图旅行……”101说。
“没事,我们至少还有鸢……”我接着说,但霖突然在暗地里狠狠地掐了我一下。
我表情扭曲,但并没有喊出声。
“我们至少还有预案。”霖成功地曲解了我的话。
“哦,那就好。”利恩点点头。
“现在需要确定的是那家杂货铺里有没有陷阱。”
我看了看车窗外不远处的杂货铺,微弱的光从一扇不大的窗户里透出来,并不怎么显眼。
兜里的对讲机颤动了一下,响起一阵噪波过后,便传来了晓琛的声音。
“一切正常,杂货铺内部空无一人。”
“喂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抄起对讲机喊道,“很危险的啊!”
“老哥你怎么这么放不开啊?”晓琛责怪我。
“真的是……你注意着点,我们马上过去。”我挂掉对讲机,拿起了长刀。
“阵型照常?”霖问道。
“101负责远程火力支援,其他不变,”我打开车门,“车灯灭掉,该干活了。”
“干杯!”
杂货铺内,酒瓶叮当作响;几人大饮,谈笑之间欢畅。
伏在门外,我们不敢过于轻举妄动,万一是什么佯装之计可就麻烦了。
只过了一会儿,杂货铺内静了下来。
“不对劲啊,我之前来的时候没有人啊?”晓琛有些疑惑。
“那就是有人伺机潜入了。”我紧握着长刀。
“那下一步咋办?总不能在这里蹲着吧?”霖催促着。
“破门而入?”法莲娜的散弹铳已经被握在手里。
“你确定?”晓琛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法莲娜。
“我确定,”我说,“几个小喽啰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我们并不确定里面有没有埋伏……”霖还是有些担心。
但是霖的担心没有用了,几个人早已起身,趁着屋里寂静破门而入。
我一刀劈开了那扇脆弱的门,略有锈蚀的门栓根本接不住我的用力一击。
杂货铺内,空无一人。
“嗯?”我警惕着四周。
不对劲,刚才还有人喝酒的声音呢,这么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各位保持警惕,这里不太对劲。”霖提醒我们。
确实太奇怪了。
警惕间,门后传来了些许声响。
“谁?!”
杂货铺内再次平息。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们决定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突然,一个酒瓶横空飞来。
“咔嚓!”
我及时躲开,酒瓶在墙上绽开,留下了放射状的痕迹。
“我去!什么东西?”我抹了抹嘴角的玻璃碎渣喊道。
“果然是一群刚涉足黑圈的小崽子们啊。”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这语气似曾相识,就像是某个一直都很阴阳怪气的人说话一样。
……好吧,是谁也不用猜了。
“黑帮头子亲自验货,我也是头一次见呢。”
“反应还挺快嘛,我还以为你们得花点时间猜猜我是谁。”
杂货铺内黑暗的一角亮起,诺汀甩了甩手,又提起了一瓶酒。
“怎么样?廉价的酒喝起来感觉如何?”
“差远了,漱口水都比这强。”
“啧,你是想说我品味不好吗?”
他站了起来,从一个我们一直没注意的角落里走来。
“我可没说,那是你自作多情。”
我抓紧刀柄,把刀抽出来,擦了擦刀刃上的水痕。
“这个小铺子还蛮大的,让你的朋友——姑娘们找位置先坐下吧。”诺汀环顾一周,对我说道。
我也看了看铺子里的布置,确实很大,不像从外观来看那么小。
“老板……”霖轻声喊我。
“没事,你们先坐吧。”我安慰她们。
但我在暗地里给霖做了个手势,暗示霖要时刻小心。也不知道霖是否注意到了我的手势。
“坐吧,只要你们不做什么过分的事。”诺汀挥手示意。
身旁的不安感瞬间少了不少。
“暗手还挺多的,”我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我们就这几个人,不至于吧?”
“按常理来讲确实不至于,但你们的实力不容我们掉以轻心。”诺汀说道。
仔细想想,运送矿物、“业务纠纷”……还真是有点超出了一个正常的物流组织的范畴。
但不管怎样,看到这些整天张牙舞爪的黑帮,心里就想教训教训他们。
“话说看到你这幅欠削的面孔是第几次了?”
心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问题,我也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
“……”诺汀没说什么。
不过他马上点燃了一支雪茄,开口了:“这要是塞克洛德的话,你现在早就在千疮百孔的痛苦中倒地了。”
“他脾气还是那么暴?”
“可不嘛,上次那批铁原矿被你们抢走之后,他差点用打字机打穿一块钢板。”
诺汀还是一脸平静,好像这些事离他很远一样。
“打字机可不是那么用的啊。”我耸耸肩说道。
“确实……”诺汀弹了弹烟灰,“可他爱怎么用随他的便,谁也管不了他。”
这时霖碰了我一下。
我回头一看,她暗暗用手指了指诺汀身后的黑暗处。
有一丝微弱的光从那儿反射过来。
“果然还是有诈。”我心里这么想着。
诺汀手里的雪茄燃尽了,他缓缓站起身,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们。
“既然没什么好聊的了,那就结束这次小会晤吧。”
诺汀说着,便拿出了一个纸筒。
青色的引信伸出了一小截,那易燃的材质一看就是在等待着那丝毫的热量来点燃它。
那一瞬间,谁都明白了。这个可怜的杂货铺要遭受一次灭顶之灾了。
他用雪茄上残留的火花点燃了青色的引信,石灰块密封的筒口正惨白地注视着这一切。
啧,有时候越是简单的东西,它带来的后果越是有毁灭性的。
“诺汀,你这个疯子!”
“跑啊!”
诺汀还是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个他祖传的“爆竹”。
“诺汀,别不顾自己人的命啊!”
“你哪来的这么些危险爆炸物?”
火光冲天,震破耳膜的爆响刺破了陲滩全岸。
我们几个人刚刚跑出门外,就被强烈的冲击轰翻在地,四散在杂货铺周围。
“真是的,我们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疯子?”利恩拍了拍脸上的尘土大声喊道。
抬起头来看看,杂货铺已然成了废墟;屋顶早已落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砸了个粉身碎骨;原本干干净净的墙面也被炸成焦黑,墙体呈尖刺状伫立于地,碎散的墙块随处可见。
我勉强爬起来,掣出长刀,一脚踹开了破损的铁门。
霖坐在地面上,看着法莲娜问道:“今天老板怎么了?”
“不知道,今天我给他做的蛋糕里也没放硝酸甘油啊?”法莲娜也是一脸茫然。
“你这都是什么配方啊……”
——
“诺汀!”
“杂货铺”里满是硝烟气息,颇像除夕满街放炮的气势。
我扒开脚下的墙块向前走着,整个杂货铺已没了一丝先前的模样,地上还散布着尖锐的玻璃碎片,稍有不慎就是一阵剧痛。
我身旁的石块动了动,尘土抖落一地。
用刀慢慢撬走石块,我看见了瘫坐其中的诺汀。
“疯子。”我冷眼看着他说道。
“傻子。”他也看着我说道。
他握着爆竹的手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与正常人的情况大不相同。
“你的手……怎么像啥事没有一样?”我问他。
“啧,就你这样还想跟黑帮对着干呢,我什么特殊技能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站起来,整个人像什么也没经历过似的。
“磐石?”
“还不错,能猜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对我说。
“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非要用爆竹这玩意?”我看了看地上被烧焦的纸片问他。
“只是情有独钟。”诺汀笑着说。
但他的手又伸向了残存的铁架后面。
我小心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并慢慢后退,他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但他只是扳动了一个什么东西,并非如我想象中会抽出一把枪。
而且他的脸上又有了微笑,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似的。
脚底“轰隆”一声闷响,脚下的地面快速向前飞去,我的脊背朝地。
那是一个深地道,还是垂直式的,掉下去必死无疑。
我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只可惜你紧张过度了;老伙计,最后一课。”他看着我,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
我张了嘴,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感觉大脑已经被抽空了。
耳边似乎有了几声回响,是霖的声音……似乎还掺杂着法莲娜的呼喊和利恩的细语。
空气呼啸而过,并没有任何挽留我的意思。
结束了吗?诺汀这个疯子……